冰冷的雨水敲打著窗欞，為成都的夜晚增添了幾分黏膩的寒意。日租房內，淩天透過門鏈的縫隙，警惕地打量著門外的不速之客。盡管在重慶有過一麵之緣，但此人的再次出現，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隻會讓他更加警惕。
    “是你？”淩天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並未取下門鏈，“你怎麽找到這裏的？你所說的‘那東西’又是什麽？”
    門外的男人——岩罡，沒有試圖強行闖入，雨水順著他硬朗的臉廓滑落，眼神依舊銳利如刀，但少了幾分初次見麵時的完全審視，多了一絲明確的指向性。他冷靜地舉起手機。屏幕上是觸目驚心的照片：一個昏迷的戰士，手臂上布滿詭異的、仿佛有生命般蠕動的青黑色淤青，這淤青的樣式與他們在重慶見過的微妙相似，卻又更加嚴重。
    “為這個而來。”他的聲音低沉，直接省略了再次的自我介紹，“我知道你們也在查類似的事。你們在重慶搞出的動靜不小，追蹤你們的不止一撥人。但你們的反追蹤手法……”他頓了頓，精準報出了淩天逃離重慶後幾個落腳點的坐標和路線破綻，“比在重慶時好了點，但還是不夠看，留下了痕跡。”
    淩天的心猛地一沉。對方不僅再次找到了他們，而且顯然一直在關注他們的動向，甚至能指出他們最新的破綻。邏輯鏈條在腦中飛速運轉：擁有共同目標（詭異事件），展示更深入的情報（戰友傷勢），指出弱點而非直接強攻……風險評估的天平開始傾斜。
    他盯著岩罡的眼睛，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評估對方眼中的誠意，最終，他深吸一口氣，取下了門鏈。
    岩罡側身進屋，帶著一股室外的冷冽濕氣。他目光快速掃過狹小雜亂的房間，在蜷縮在淩天身後、眼神裏帶著熟悉的好奇與怯生生的阮聲身上停留了半秒，隨即主要注意力回到淩天身上。“情況比我們上次見麵時想的更麻煩。”他開門見山地說道。
    “我看過所有‘瘋狗病’案發現場的報告和零星視頻。”岩罡開門見山，沒有寒暄，“不像病，更像某種……汙染。源頭可能和府南河下麵一段老地方有關，過去是水牢，陰氣重，最近雨水多，恐怕有點東西被衝出來了。”
    淩天立刻打開已斷開網絡的筆記本電腦，調出成都地圖和地質數據庫，手指飛快敲擊。“地質記錄顯示那片區域下方確實有空洞結構。”他沉吟著，屏幕光映亮他專注的臉，“如果存在異常能量源，其輻射的諧波信號在潮濕環境中可能形成駐波，幹擾生物電信號……需要現場頻譜分析才能定位。”
    “我帶路。”岩罡言簡意賅，“但遇到情況，聽我指揮。”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式。
    深夜的街道空曠而潮濕。三人呈縱隊沉默前行。岩罡領頭，步伐穩健，每一步都仿佛丈量過距離，目光不斷掃視著陰影角落。淩天居中，手中造型古怪的傳感器屏幕散發著幽幽藍光，眉頭越皺越緊。
    “背景磁場強度偏離基準值15%，伴有周期性的低頻脈衝諧波……”他低聲抱怨，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信號雜亂無章，信噪比太低，根本無法鎖定源頭。這幹擾太強了，像是進了個天然微波爐。”
    走在最後的阮聲，隻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對兩個男人的對話似懂非懂，小心地避開地上的水窪。
    岩罡在一處不起眼的排水口前停下，蹲下身嗅了嗅：“這邊。氣味不對，帶點鐵鏽和……腐腥味。”
    越靠近河岸，空氣越是濕重，那股若有若無的腐敗氣息也越發明顯。突然，淩天手中的傳感器發出刺耳的蜂鳴聲，屏幕瞬間被狂暴的白色噪點覆蓋！
    “該死！”淩天低罵一聲，“信號過載！像是被強幹擾源近距離蓋台了！什麽都看不見！”
    就在淩天焦頭爛額試圖調試設備時，阮聲卻被旁邊濕滑牆壁上的一片幽藍色苔蘚（或古老刻痕）吸引了。那苔蘚的形狀奇異，在黑暗中仿佛散發著微光。她無意識地伸出手指，輕輕觸摸了上去，冰涼滑膩的觸感讓她低聲嘟囔了一個破碎而古怪的音節，音調古老而晦澀，仿佛是某種失傳語言的碎片。
    淩天那被噪點淹沒的傳感器屏幕，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抹過，驟然平複了一刹那！一個清晰、銳利的信號峰值圖譜突兀地出現在屏幕中央，坐標直指前方不遠處一個被雜草半掩的下沉式下水道入口！
    “咦？”淩天猛地一愣，一股極其短暫的、難以言喻的突兀感掠過心頭，但這感覺立刻被狂喜淹沒。“幹擾源消失了？還是我的自適應降噪算法在極端情況下終於突破了？！雖然理論上這概率低得離譜……回頭得好好分析一下日誌！不管了——信號在那邊！”他興奮地指著入口，近乎強迫自己將這次“奇跡”歸功於技術的偶然。
    然而，就在阮聲低語、設備恢複的瞬間，岩罡脖頸後的寒毛陡然立起！一股極淡、卻足以讓他心髒漏跳一拍的恐怖威壓一閃而逝，其源頭……正是那個摸完苔蘚後一臉無辜茫然的女孩。他眉頭微不可查地皺緊，一個之前被忽略的疑點瞬間浮上心頭：以這兩人留下的痕跡水平，自己追蹤到此的過程，似乎順利得有些過分了……他深邃的目光在阮聲臉上停留了足足一秒，將所有翻騰的驚疑不動聲色地壓回心底，隻是沉聲道：“入口在這，跟上。”
    三人來到入口前，一股更為濃重的黴味和汙水味混合著地下特有的陰冷空氣，撲麵而來。岩罡率先彎腰進入，戰術手電的光柱劃破黑暗，照亮了布滿粘稠汙垢的圓形管道壁。他行動謹慎，每一步都穩而輕，不時利用管壁和拐角作為掩護，確認前方和身後的情況。
    淩天緊隨其後，傳感器屏幕上的信號強度穩定攀升，他低聲向岩罡匯報著讀數。阮聲小心翼翼地跟在最後，幽閉黑暗的環境讓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這段相對平靜的探索期持續了大約十分鍾，隻有腳步聲、滴水聲和儀器的輕微嗡鳴在回蕩。
    “信號強度在急劇升高……生物讀數異常！波動劇烈！”淩天突然壓低聲音，語氣緊張，“小心！有東西接近！”
    話音未落，側麵一處破裂的管道陰影中，一道黑影如同脫弦的利箭般猛地竄出，直撲最前麵的岩罡！
    那是一隻體型碩大的老鼠，但皮毛潰爛，眼睛赤紅，爪牙閃爍著不正常的幽光，速度快得驚人！
    岩罡的反應快如閃電。在變異鼠撲來的瞬間，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一個標準的防禦性側步精準避開鋒利的爪擊，同時巧妙利用身位，將其撲擊方向引導向堅硬的管壁，瞬間限製了它的移動空間。左手戰術手電爆發出刺目的強光，直射鼠眼，致其發出尖銳的嘶叫，瞬間失明眩暈。右手匕首抓住其頭部因眩暈和撞擊管壁而露出的破綻，以雷霆之勢猛擊其顱側與頸椎的連接處！
    “哢嚓”一聲輕微的脆響。
    岩罡心下凜然：“速度好快！但動作毫無章法，純粹瘋癲……這手感不對，骨頭硬得不正常！”
    那變異鼠遭受重擊，竟沒有立刻斃命，反而變得更加狂躁，它借助管道壁猛地一蹬，出乎意料地越過岩罡，直撲向他身後的淩天！
    淩天猝不及防，慌忙後退，險些摔倒。
    岩罡回身援救已慢了一拍！
    變異鼠眼中隻有最近的活物，它嘶叫著，化作一道黑影撲向隊伍最後方——那個瞳孔因極度恐懼而放大，身體僵直得像尊雕塑，連呼吸都仿佛停止了的阮聲！
    在她一片空白的腦海中，一個微不可聞、源自本能保護意識的念頭尖叫著閃過：“……走開！” 與此同時，一抹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金色流光在她急劇收縮的眼底深處一閃而過！
    結果： 那凶猛異常、毫無理智可言的變異鼠，動作驟然僵直了一刹那！ 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赤紅的獸瞳中猛地閃過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懼，瘋狂的攻勢瞬間中斷，甚至下意識地想要後退！
    這寶貴的、違背常理的一刹那，對於岩罡來說已經足夠！
    他如同獵豹般猛衝上前，匕首精準無誤地徹底終結了怪物的動作。
    “砰。”變異鼠的屍體摔落在汙水中，不再動彈。
    下水道裏瞬間恢複了死寂，隻剩下三人粗重不一的喘息聲。手電光柱晃動，映出阮聲煞白的小臉和驚魂未定的眼神，她後怕地喘著氣，對自己剛才那“一閃念”毫無所覺，隻覺得是自己運氣好，嚇傻了。
    淩天震驚地看著阮聲，又看看地上死透的老鼠，大腦瘋狂運轉，試圖用“怪物突發性神經僵直”、“攻擊後搖”或“環境因素”等所有可能的科學假說來解釋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而岩罡，緩緩直起身。太多的巧合就不再是巧合。追蹤的順利、設備的異常恢複、怪物那違背生物本能的一瞬僵直……所有的線索都隱隱指向那個看似最不可能的答案。他目光銳利如鷹隼，深深看了一眼那個還在微微發抖的女孩，然後轉向淩天，眼神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探究和嚴肅。
    就在這時，淩天手中尚未平複的傳感器屏幕，陡然迸發出刺眼的紅光！原本穩定跳動的波形圖猛地炸開！刺眼的紅色警告框瞬間覆蓋了整個屏幕，伴隨著撕裂寂靜的尖銳警報聲，冰冷的文字一行行瘋狂彈出：
    【警報！警報！】
    【多重生命信號識別！】
    【信號特征匹配：高侵略性！】
    【數量估算：＞10！】
    【距離：50米並快速接近！】
    血紅的光芒映照在三人臉上，將震驚、恐懼、凝重和無比的緊迫感瞬間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