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龍威淨化與分布式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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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
    爆炸的電火花殘影還在視網膜上灼燒,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臭氧味、蛋白質燒焦的惡臭以及那揮之不去的、冰冷的恐懼。那團曾經是“羅盤1.0”的廢鐵兀自冒著縷縷青煙,成為方才那驚天動地一擊的唯一可見證據。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先是落在冒煙的設備殘骸上,隨後,難以抑製地、緩緩轉向被淩天死死護在身後的阮聲。她小小的身子微微搖晃,眼眸中的璀璨金光已如潮水般褪去,隻剩下一種力量透支後的空洞與迷茫,臉色蒼白得像初雪。
    岩罡的呼吸粗重,他古銅色的臉頰上還殘留著方才被信息汙染侵蝕出的細微青灰色紋路,此刻正緩緩消退。他看看那團顯然無法造成剛才那種威力爆炸的廢鐵,又看看淩天那雙雖然疲憊卻燃燒著不容置疑光芒的眼睛,最後目光複雜地落在阮聲身上。他張了張嘴,那聲“淩老弟”卡在喉嚨裏,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意味不明的歎息。他什麽也沒問,隻是**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地**將戰術棍握得更緊,警惕地掃視著重新陷入沉寂的屍庫,仿佛那黑暗中隨時會再撲出什麽。
    光瞳的情況更糟些,他靠著冰冷的牆壁,微微喘息,手指還在無意識地顫抖。方才那可怕的腐爛幻覺幾乎擊穿了他的心理防線。他推了推歪斜的眼鏡,學術大腦試圖理性分析:“過載運行...能量釋放如此集中且具有...定向性?這涉及到的能量轉化效率...”他的目光掠過阮聲,後者似乎感應到他的注視,微微抬起頭,露出一個極度疲憊且毫無威脅的、近乎懵懂的微笑。光瞳的話語戛然而止,他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計算般的微光,隨即隱去,最終搖了搖頭,像是要把某些荒謬的念頭甩出去,低聲道:“先離開這裏再說。”
    遠程頻道裏,墨影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周...周圍的異常能量讀數斷崖式下跌!核心信號極其微弱,轉入...休眠狀態?你們...沒事吧?”她聰明地沒有追問那爆炸的細節。
    淩天的心髒仍在狂跳,後背已被冷汗徹底浸透。他知道自己的表演勉強過關,但裂痕已經產生。他必須立刻掌控局麵。
    “沒事。”淩天的聲音嘶啞,卻強行保持鎮定,“設備毀了,目標暫時被壓製。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撤退!”他語氣果斷,不容置疑,同時小心翼翼地將虛弱的阮聲半扶半抱起來。她的身體輕得驚人,帶著一種非人的涼意。
    撤退的過程壓抑得令人窒息。手電光柱不安地晃動,每一次陰影的蠕動都讓人心驚肉跳。那池底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墨綠熒光,像一隻冷漠的眼睛,注視著他們逃離這座活生生的墳墓。直到衝出解剖樓,重新呼吸到室外冰冷但“幹淨”的空氣,所有人才有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幾乎虛脫。
    回到那輛破舊的麵包車上,氣氛依舊凝固。
    淩天將阮聲小心地安置在最後排的座位上,她幾乎立刻陷入了一種半昏迷的沉睡,呼吸微弱。岩罡沉默地發動了車子。光瞳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
    良久,岩罡終於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從後視鏡裏看了淩天一眼,目光落在對方手腕上那個已經徹底燒毀、邊緣甚至有些熔化的偽裝控製器上,聲音低沉:“淩老弟,你這‘中和器’...代價不小。”他沒有問原理,沒有問為什麽能爆發出那種力量,隻是陳述了代價。這是一種試探,也是一種保留態度的信任。
    淩天迎著後視鏡裏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聲音帶著刻意表現出來的疲憊與肉痛:“一次性的玩意兒,核心是塊高能量密度電容,疊加了特定頻率的共鳴結構,本想用來幹擾,沒想到直接過載爆了...虧大了。”他巧妙地用“共鳴結構”這種模糊術語替代了具體原理,並將效果歸功於“過載”。
    光瞳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在腦內的物理和工程學數據庫裏快速檢索了一遍,卻找不到能完全匹配這種現象的理論模型。但他最終隻是推了推眼鏡,沒有深究。
    他轉而將話題引向另一個關鍵點,目光在阮聲沉睡的臉龐上停留了幾秒,鏡片後的眼神深邃:“她的‘體質’...似乎對這種汙染源有特殊的吸引力...和抵抗力。”他選擇了用淩天之前鋪設的“人設”來表述自己的觀察,但這表述本身,就包含著深深的思量。
    淩天的心微微一緊,麵不改色:“嗯,雙刃劍。容易招惹,但自身似乎也能產生一定的抗性...還需要更多研究。”他順勢將話題引向未來的研究,避免深入討論。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隻有引擎的轟鳴聲。信任的瓷器已經出現了裂紋,隻是被暫時粘合了起來。
    回到事務所,將阮聲安頓好之後,三人聚集在電腦前。墨影的虛擬形象投射在屏幕上,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核心沒被摧毀,”她調出複雜的能量波形圖,指著那幾乎平直線下方一絲頑固的、周期性微弱的波動,“隻是能量等級大幅降低,進入了最低功耗的休眠狀態。它就像一段最頑固的底層係統病毒,深藏在‘硬盤’最底層的扇區裏(池底生物電路),常規手段...甚至你那‘中和器’的自爆,都無法將其根除。”
    她頓了頓,“關於那個神秘解碼信息——‘強製同化協議’,我們完全追溯不到來源,其編碼方式像是某種……早已失傳的底層指令。”光瞳在一旁補充道,語氣中帶著挫敗和困惑。
    “來源未知,但內容看來是關鍵。”墨影接過話頭,切換畫麵,屏幕上再次出現那片段代碼。“根據它的揭示,要徹底清除它,我們需要一個...”墨影搜索著詞匯,“...一個壓倒性的、高度有序的外部信號源,進行一次無差別的、覆蓋式的底層格式化。常規設備做不到,我們的力量也遠遠不夠。”
    她抬起頭,看向淩天,眼神銳利起來:“或許...隻有一個辦法了。”
    “什麽辦法?”淩天沉聲問。
    “除非我們能調用軍用級的大型信號陣列,或者……想象一下衛星級別的定向能量聚焦,” 光瞳下意識地喃喃自語,隨即自己否定了,“但這根本不可能。”
    “不,我們不需要那種‘有序’!”墨影眼睛一亮,語速加快,帶著一種技術狂人的興奮與不安,“我們可以反過來利用最大的‘混沌’!直播!”
    “直播?”岩罡皺眉。
    “對!”墨影的虛擬形象在空中劃出一個複雜的模型,“利用山海君直播間,瞬間聚集起海量觀眾的注意力!成千上萬人的精神高度集中所產生的協同生物電信號,雖然個體無序,但在短時間內可以形成一個極其龐大且活躍的‘外部混沌信息場’!”
    “我們可以設計一個簡單的‘淨化指令’(比如一個特定的視覺符號或聲音頻率),通過直播信號發送出去。當足夠多的觀眾同時看到或聽到它,他們的腦波會在某種程度上被短暫同步,其產生的協同生物電信號場,就能暫時覆蓋、衝垮那個汙染核心自身的微弱信號場!”
    “就像...”光瞳若有所思,“用一場席卷全球的洪水,去衝刷掉一滴頑固的墨汁?”
    “沒錯!”墨影點頭,“但更準確地說,是暫時用它構建一個臨時的‘人肉分布式防火牆/計算網絡’,為我們爭取一個極短的時間窗口!”
    隨即,她的表情變得無比嚴肅,聲音也低沉下去:“但這是一場豪賭,極其危險!”她加重了語氣。
    “無數人的意識是一股混沌洪流,我們引導的‘淨化指令’隻是投進去的一顆石子,能激起多大漣漪、最終會演變成什麽,誰也無法完全預測!它可能瞬間衝垮核心,也可能因為不可控的混沌效應,短暫地劇烈加劇汙染,甚至...驚醒這棟樓裏其他基於負麵情緒和信息殘響形成的、更可怕的‘東西’!比如,大量恐懼情緒可能短暫凝聚成無形的‘驚懼幻影’,或者指令頻率萬一與大樓結構共振……”
    她環視眾人,一字一句地說:“我們把可能存在的其他異常‘喚醒’或‘催化’的風險,極高。這是一場沒有十足把握的冒險。”
    淩天沉默著,目光掃過屏幕上那絲頑固的波動,又仿佛穿透牆壁,看到了裏間昏睡的阮聲。不能再留這個隱患了。任何可能威脅到她安全的存在,都必須被清除。
    “那就直播。”淩天的聲音沒有任何猶豫,冷靜得近乎冷酷,“計算最優方案,設計‘淨化指令’,準備所需設備。我們要在它最虛弱的時候,給它致命一擊。”
    “明白!”墨影的虛擬形象點頭,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快操作起來。
    很快,B站“山海君”的直播間悄然上線了一個新的預告:
    【終極淨化:直搗醫科大禁忌核心,全網同步守護直播!明晚8點,不見不散!】
    預告片使用了之前偵查到的、處理過的詭異畫麵和令人不安的音效,瞬間點燃了全網的熱議和恐懼期待。
    就在眾人稍微鬆了口氣時,墨影突然“咦”了一聲。
    “那個異常IP...又來了。”
    屏幕上,一個沒有任何標識的數據包被接收。標題赫然是:
    《SCPES074‘濕朽者’原始協議及漏洞分析.pdf  祝好運,同行。》
    發信人後綴,是一個簡單的符號:【∮】
    一股寒意悄然蔓延,並非屍庫中那種陰濕的冷,而是一種純粹的、被無形之眼窺視著的、源自信息深淵的冰冷。淩天盯著那個符號,感覺對方的“祝好運”不像鼓勵,更像是在對一枚投入預定軌道的棋子表示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