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心裏咯噔一下，但麵上不動聲色。
    直播？
    這小子居然是個主播？
    來他這兒找樂子，搞直播效果來了？
    眼前這個叫韓厲的少年，壓根沒管李恒是什麽反應，自顧自地撇了一眼手機屏幕，繼續和直播間的水友們互動。
    “家人們，看到了吧？仙人指路，分文不取。這噱頭，我給九分，少一分怕他驕傲。”
    他也是剛高考完的學生，分數稀爛，索性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短視頻和直播上。
    主打一個真實，專業打假。
    不管是科技與狠活的網紅餐廳，還是跳大神算命的玄學騙子，隻要被他盯上，不扒掉一層皮都算他輸。
    靠著這股子愣頭青的勁兒，還真讓他在打假賽道上混出了點小名氣。
    高考一結束，他就開了直播。
    今天本來是準備去探一個傳說中的凶宅，搞個大的。
    結果走到半路肚子餓得咕咕叫，就拐到夜市來覓食，順便開播跟水友們聊聊天。
    誰知道，就碰上了李恒這個“清流”。
    在滿是煙火氣的夜市裏，支個攤子算命，簡直是把“我是騙子”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韓厲的職業病當場就犯了，立馬決定，今晚的凶宅探險先緩緩，先來拆穿一下這個小神棍。
    不過，當他走近了，看到李恒那張臉，心裏又犯了嘀咕。
    這小道士看著跟自己年紀也差不太多，細皮嫩肉的，不像是混跡江湖的老油條。
    說不定就是哪個中二少年，高考考砸了，跑出來體驗生活，玩個COSPLAY。
    想到這，韓厲抱著純粹為了節目效果的心態，把鏡頭懟了過去。
    可他不知道，此刻的李恒，根本沒心思陪他演戲。
    李恒的麵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就在剛剛，他下意識地運轉了《天眼通》，想看看這主播的底細。
    結果這一看，差點沒把他驚得從馬紮上跳起來。
    在他的視角裏，這個叫韓厲的少年，全身上下都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黑灰色死氣包裹著。
    那死氣如同跗骨之蛆，盤踞在他的印堂、心口，絲絲縷縷，不祥到了極點。
    這是大凶之兆！
    而且是死劫！
    李恒掐指一算，心頭猛地一沉。
    兩個小時，最多三個小時。
    這小子要是沒人管，必死於非命！
    李恒的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
    救，還是不救？
    按理說，萍水相逢，對方還把他當猴耍，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觀。
    但……
    這畢竟是自己出攤以來，第一個正兒八經湊上來的“客人”。
    還是個自帶流量的主播。
    如果能在他身上應驗，那自己這“仙人”的名頭，不就一下子打出去了？
    到時候，還愁眾籌的事？
    想到這裏，李恒下定了決心。
    救！必須救！
    “喂？哥們？想啥呢？”
    韓厲看李恒半天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地皺著眉頭發呆，以為他走神了，便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發什麽呆啊？算不出來啊？算不出來我可走了啊。”
    李恒緩緩抬起頭，表情嚴肅得嚇人，開口就是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這位……朋友，你印堂發黑，周身死氣環繞，乃是大凶之兆。”
    “若不化解，三小時內，必有血光之災。”
    此話一出。
    韓厲愣住了。
    直播間的彈幕也停滯了一秒。
    下一秒，整個直播間直接炸了。
    “臥槽！噗哈哈哈哈！”
    “典中典！我奶奶去廟裏燒香，那些大師就是這麽跟她說的！”
    “印堂發黑？主播你開美顏了啊，怎麽可能黑？”
    “笑死我了，這小道士是懂直播的，節目效果瞬間拉滿！”
    “主播快問他，怎麽化解，是不是要開個光，請個符，八百八十八帶回家？”
    韓厲看著瘋狂滾動的彈幕，自己也憋不住了，嘴角瘋狂上揚，差點笑出聲。
    太有才了！
    這哥們簡直是天生的直播奇才！
    他強行壓下笑意，對著鏡頭擠眉弄眼，然後繼續一本正經地問李恒：“哦？大師，此話當真？那我這……該如何是好啊？”
    直播間的人氣，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神展開，正在蹭蹭往上漲。
    韓厲已經能預見到今天這場直播要火了。
    李恒看著韓厲那副憋著笑的德行，就知道對方一個字都沒信。
    他心裏暗罵自己一句。
    太急了。
    這種事情，怎麽能這麽直白地說出來？
    換成自己，也得把對方當成傻子。
    他清了清嗓子，調整了一下語氣，決定換個套路。
    “看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本是富貴之相。可惜，可惜啊……”
    李恒將自己從網上看來的那些麵相之術，結合著自己的觀察，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你的眉骨高聳，代表你性格剛直，寧折不彎。這本是好事，但過剛易折，也容易為你招來禍端。”
    “再看你的鼻梁，有一道極淡的橫紋，此為‘斷根’之相，主意外之災。”
    “最關鍵的，是你的人中。你的人中短而淺，氣運不暢，壽元有損。再加上你此刻被死氣纏身，兩者相衝，今晚就是你的大劫之日！”
    他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半真半假，語氣沉穩，頗有幾分高人風範。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加重了砝碼。
    “你若不信，可以當我胡言。但此劫非同小可，看你我今日有緣，我便免費為你畫一道‘平安符’，你貼身戴好，或可幫你化解此劫。”
    他尋思著，自己都說到這份上了，又不要錢，對方總該信了吧？
    然而，韓厲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消失了。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甚至可以說是失望。
    他本來以為，李恒隻是個出來玩票的年輕人，大家配合著演場戲，逗觀眾一樂，也就過去了。
    可現在看來，自己看走眼了。
    這小子，是來真的啊！
    這套話術，這套路，跟他以前打假過的那些老騙子，簡直一模一樣！
    先危言聳聽，把你嚇住。
    再說可以免費幫你，降低你的戒心。
    等會畫符的時候，肯定又要說，這符紙朱砂都是開了光的，得收個材料費。
    一步一步，把你套進去。
    年紀輕輕，不學好，學人搞封建迷信，出來騙人！
    想到這裏，韓厲心裏騰起一股無名火，他覺得自己有義務，把這個誤入歧途的少年拉回正道。
    他猛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李恒，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
    “我說哥們，你年紀輕輕的，幹點什麽不好？非要出來搞這些東西騙人？”
    “好玩嗎？有意思嗎？”
    李恒直接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正義審判給幹懵了。
    “啊？”
    他一臉茫然，“我……我沒騙人啊，我也沒說要收你錢啊？”
    “嗬。”
    韓厲冷笑出聲，他太熟悉這個套路了。
    “現在不收錢，不代表待會兒不收錢！”
    “免費畫符是吧？然後是不是要說你的朱砂是千年靈山的，你的黃紙是天師開過光的，得收個成本費啊？”
    “告訴你，這套我見多了！”
    他越說越氣，直接把手機鏡頭對準李恒的臉，對著直播間的幾千名觀眾義正言辭地宣布。
    “老鐵們，你們都看到了！今天我韓厲，就要替天行道，把這個誤入歧途的少年，拉回正途！”
    “我們要相信科學，抵製封建迷信！”
    李恒：“？？？”
    他徹底傻眼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我好心好意要救你一命，不收錢還被當成騙子了？
    還要替天行道，把我拉回正途？
    李恒心中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
    他心中感慨，要不是不能給自己算命，他真想給自己算一卦。
    看看自己今天出門是不是踩了狗屎，時運怎麽能差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