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手提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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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老婦那 cryptic(神秘莫測)的警告,像一枚投入深水的炸彈,表麵波瀾不驚,水下卻已暗流洶湧。“燈熄的時候…別信…它們…”這句話日夜在林辰腦中回響,徹底動搖了他那基於絕對服從的脆弱生存策略。
    《入住須知》不再是金科玉律,而可能是一本充滿陷阱的、局部的真相,甚至可能是“它們”編寫的誤導手冊。這個認知帶來的恐懼,遠比單純遵守規則更深邃——它意味著他失去了唯一的路標,重新被拋入了完全的未知。
    他變得更加警惕,不僅警惕公寓的異常,更警惕那本手冊本身。他依舊遵守那些已被驗證的、能帶來短期安全的條款(如夜間不窺探、不理睬紅色衣物),但對新增的條款,他開始帶著審視和懷疑的目光去閱讀。
    這種內心的顛覆並未外顯,他依舊維持著表麵的麻木和機械,但感官的弦卻繃得更緊,像一張拉滿的弓,時刻準備捕捉任何可能與“燈熄”或“它們”相關的蛛絲馬跡。
    然後,他再次遇到了那個提紅色手提箱的男人。
    這次不是在樓梯間,而是在四樓的走廊上。
    時間是一個下午,光線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投下長長的、斜斜的光柱,灰塵在光柱中緩慢飛舞。林辰正從房間出來,打算去公共垃圾桶丟棄分類好的垃圾——這是另一條新增的、關於保持公共衛生的繁瑣條款。
    他剛走出房門沒幾步,就看到了他。
    那個男人正從走廊的另一端走來,步伐依舊是不急不緩的、帶著一種僵硬感的勻速。他還是穿著那件深色風衣,臉色蒼白得像舊瓷器,空洞的眼神直視前方。
    以及,他手裏依舊提著那個舊的、暗紅色的硬質手提箱。
    林辰的血液瞬間涼了半截。幾乎是條件反射,他立刻就要轉身逃回房間。
    但就在那一刻,101老婦的警告在他腦中尖嘯:“別信它們!”
    還有《須知》裏那條無法執行的條款:【特別是攜帶紅色手提箱的個體……應立即返回您的房間……撥打內部管理電話‘0’……】
    電話永遠忙音。返回房間就安全嗎?這條規則真的是在保護他,還是在確保他不會看到更多?不會知道更多?
    一種極其冒險的、混合著絕望和 newfound懷疑的衝動,讓他硬生生止住了逃跑的腳步。
    他強迫自己低下頭,假裝正在整理手中的垃圾袋,心髒卻狂跳得快要炸開。他用眼角的餘光,死死鎖定那個逐漸走近的男人。
    男人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依舊目視前方,機械地走著。
    距離越來越近。
    五米……三米……
    林辰的呼吸幾乎停止。他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類似陳舊紙張和灰塵的味道,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極微弱的、難以形容的甜腥氣。
    一米……擦肩而過……
    就在那一瞬間,林辰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看到了!
    在那個男人與他擦肩而過的極短時間內,因為他低著頭的角度,他清晰地看到——
    那個暗紅色的手提箱的側麵,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道深深的劃痕。而從那道劃痕的縫隙裏,正極其緩慢地、粘稠地……滲出一滴暗紅色的液體。
    那液體濃稠得不像血液,更像某種……活著的油漆?它緩緩凝聚,最終滴落,無聲地滲入男人腳下踩著的地毯纖維裏,留下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小小深色痕跡。
    而手提箱的金屬搭扣邊緣,似乎沾著一些細小的、黑褐色的……顆粒狀物?像是幹涸的泥土,又像是某種昆蟲的碎殼。
    男人毫無所覺,繼續以他那種固定的節奏向前走,腳步聲被厚地毯吸收。
    林辰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湧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變得冰涼。
    手提箱……是漏的?
    裏麵裝著會滲漏的、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還有奇怪的碎屑?
    那是什麽?絕對不是什麽正常的行李!
    《須知》將它列為危險標誌,命令住戶躲避和報備。但它到底是什麽?為什麽它會滲漏?那個男人提著它要去哪裏?做什麽?
    規則的禁令背後,隱藏的是怎樣的真相?
    恐懼依舊存在,但一種更強烈的、幾乎灼燒的好奇和求證欲壓倒了一切。他沒有逃回房間。
    他猛地轉身,壓抑著劇烈的心跳和顫抖,遠遠地、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男人沒有去任何房間。他徑直走過了404,走過了407……一直走向走廊的盡頭。
    走廊的盡頭,隻有一堵牆,和一扇平時緊閉著、看起來像是電表間或者雜物房的小門。林辰從未見那扇門打開過,也從未想過它後麵是什麽。
    隻見那蒼白男人走到盡頭,沒有任何多餘動作,直接伸手推開了那扇小門。
    門內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黑暗。一股更濃鬱的、混合著灰塵、陳舊紙張和那種怪異甜腥氣的味道從門內湧出。
    男人毫無停頓地走了進去,身影瞬間被黑暗吞沒。
    隨後,那扇小門無聲地、自動地關上了。
    走廊恢複了原狀,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隻有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絲詭異的氣味,和林辰記憶中那滴滲出的、暗紅色的粘稠液體,證明著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覺。
    林辰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那扇門後麵是什麽?另一個空間?管道層?“管理員”的巢穴?還是……處理“垃圾”的地方?
    那個提著手提箱的男人,他不是鄰居,他甚至可能不是“人”。他更像是一個……送貨員?或者清潔工?負責將某種東西……運送進去?或者從裏麵帶出什麽?
    而《須知》的條款,目的似乎就是為了讓住戶遠離他,避免看到手提箱的異常,避免看到他進入那扇門,避免……知曉這公寓運行機製背後哪怕一星半點的真相。
    “別信它們。”
    老婦的聲音再次回響。
    是的,不能信。條款讓他躲避和報備,但也許,真正的危險並非來自那個提箱人本身,而是來自“無知”?
    林辰慢慢退回到自己的房門口,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
    他知道了手提箱會滲漏。
    他知道了走廊盡頭有一扇通往未知的門。
    他知道了這個公寓,存在著比規則本身更黑暗的、實質性的秘密。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無法拚湊出全貌,卻像一把冰冷的鑰匙,插入了他認知的鎖孔。
    雖然還不知道鎖孔後麵是什麽,但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他窺探了規則之外的秘密。
    而這一次,他沒有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