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出口?

字數:3393   加入書籤

A+A-


    《須知》即毒藥,公寓即活體。這個最終的認知像一把冰錐,刺穿了林辰所有的僥幸和偽裝。他不再是為了生存而遵守規則,而是作為一個清醒的、知道自己正在被緩慢毒害的個體,在絕望中徒勞地延遲那個注定的終點。
    每一天,每一次呼吸,他都感覺公寓的意誌像無形的蛛網,更深地纏繞進他的意識。記憶的褪色仍在繼續,手背的烙印在陰雨天會發出更清晰的刺痛,視野邊緣的詭異噪點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他正在被“編碼”,被“改造”,時間站在他的對立麵。
    必須做點什麽。哪怕隻是朝著虛無揮拳,也好過安靜地等待消化。
    “燈熄的時候…別信…它們…”
    101老婦的警告再次成為他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微光。雖然依舊 cryptic(神秘莫測),但它指向了一個《須知》未曾覆蓋、公寓常態之外的“事件”。一個可能的混亂節點,一個係統可能出現的……漏洞。
    他開始瘋狂地尋找任何可能與“燈熄”相關的線索。他不再被動等待,而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在自認為相對“安全”的白天,更加細致地勘察公寓的每一個角落。
    走廊、樓梯間、門廳……他像偵探一樣,審視著每一寸牆壁,每一個電箱,每一盞燈罩。消毒水的味道幾乎永久性地灼燒著他的鼻腔黏膜。
    在無數次一無所獲後,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條似乎被所有人忽視的、通往地下室的小門——那個提紅色手提箱的蒼白男人進入的地方。
    門依舊緊閉,深色的木板看上去厚重而古老。他之前靠近時感受到的那股吸收光線的黑暗和怪異的氣味,讓他望而卻步。
    但這一次,絕望賦予了他一絲瘋狂的勇氣。
    他仔細觀察門框與牆壁的連接處,手指劃過積著厚厚灰塵的門板。在門框下方一個極其不起眼的角落,他的指尖觸碰到了某種刻痕。
    他蹲下身,吹開灰塵。
    那不是刻痕,而是用某種尖銳物潦草劃出的、幾乎難以辨認的符號和字母。它們歪歪扭扭,充滿了倉促和恐懼的痕跡。
    一個箭頭(↓),旁邊是一個模糊的、像是閃電(?)或裂痕的符號,下麵是一行小字:
    “燈下…非影…”
    (Ligow... not shadow...)
    字跡到此中斷,仿佛刻畫者被突然打斷或拖走了。
    林辰的心髒猛地一跳。
    燈下?非影?
    這似乎與老婦的警告有關!“燈熄”和“燈下”……地下室?燈光之下的地方?不是影子?是什麽意思?
    難道“燈熄”不僅僅指燈光熄滅,更是一個隱喻?指向燈光係統之下、之下的地方?也就是……地下室?
    而“非影”——不是影子?是指那裏存在的東西不是虛幻的,而是真實的?或者……出口不在有光的地方,也不在陰影裏,而在另一個維度?
    這解釋牽強附會,更像是一個精神瀕臨崩潰者留下的謎語。但它確實指向了地下室!
    那個提箱人進入的地方。那個散發著黑暗和怪異氣味的地方。那個《須知》隻字未提,仿佛不存在的地方。
    那裏是“管理員”的通道,是“清理”物品的去向,是公寓運行最黑暗的核心區域。
    但也可能……是唯一一個係統控製力相對薄弱、可能存在“漏洞”的地方?因為那裏本就是處理“異常”的場所,或許本身就充滿了不穩定性?
    風險巨大。擅闖那裏,一旦被發現,絕對會被視為最嚴重的違逆,後果不堪設想。提箱人和“管理員”都可能從那裏出現。
    但……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另一個線索的出現,更加深了他的念頭。
    在一次極度的精神疲憊中,他無意間用眼角的餘光(那帶有噪點的視野)瞥向客廳的牆壁。在正常視覺下,牆壁潔白無瑕。
    但在那扭曲的、帶有異常感知的餘光裏,他似乎看到牆壁內部……隱約有極淡的、藍色的線條在發光?它們構成某種複雜的、非歐幾裏得的幾何圖案,一閃即逝,當他集中注意力去看時,又消失了。
    是幻覺?還是他被改造的視覺,偶爾能窺見這座公寓內部能量流動或結構的一角?
    他想起手臂上那些被模糊的時間刻度。想起衛生間裏清水中和粘液的詭異一幕。想起手冊墨跡那冰冷的溫度。
    這座公寓的“規則”,或許不僅僅是條文,更是一種基於某種扭曲物理法則的“編程”。
    而“燈熄之時”,會不會就是這種法則運行的一個關鍵節點?一次係統的“重啟”或“維護期”?在這個期間,某些約束可能會短暫失效,某些通道可能會打開?
    地下室+燈熄之時。
    這兩個線索碎片,艱難地、危險地拚湊在一起。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他腦中逐漸成形。
    他需要等待“燈熄之時”的到來(無論那具體是什麽)。他需要在那期間,想辦法進入那個禁忌的地下室入口。他需要在“它們”和“管理員”可能因係統波動而出現混亂的短暫窗口期內,找到那個可能存在的、“非影”的出口。
    這計劃成功率渺茫,每一步都踩在深淵邊緣。他沒有任何依據,隻有兩條來自瀕臨崩潰者的 cryptic信息和自己被汙染後的扭曲感知。
    但這縷微弱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希望之光,是他在這個正在消化他的活體墳墓中,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他不再看向那本散發著寒意的《須知》。
    他開始看向那扇通往黑暗的門。
    等待。
    等待燈光熄滅。
    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要麽找到出口,要麽成為地下室深處又一堆無法辨認的碎片。
    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