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目標赤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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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北方十萬匈奴昨夜南下,現已兵臨赤麗城下。”
    翌日,蒙武仍在圍攻邯鄲。這條軍情卻已傳至沙丘。
    蒙武、執夫,聽聞皆是一怔。
    “退下吧。”
    蒙武神色不動,淡淡開口,隨後低頭繼續研究桌上邯鄲及其周邊地形圖。
    執夫卻久久無法平靜,雙眼滿是震驚地望著蒙武。
    竟無命令,無行動?
    是啊,眼下最要緊的是拿下邯鄲,滅趙國,隻差最後一搏。
    難道就此放棄?之前一切努力都將化為烏有。三十萬將士的血豈非白流?
    “你臉色發白,怕是傷口又疼了?下去休息吧。”
    蒙武注意到執夫身體在微微顫抖,轉頭看見他麵色由紅潤變得蒼白,以為是舊傷發作。
    他對執夫,確實用心良苦。不說他戰場英勇,就衝他從趙軍手中將自己救出,這份恩情他從未忘懷。
    “將軍,讓我率胡騎去赤麗。”
    執夫望著蒙武,臉色蒼白。
    蒙武聽後皺了眉。但他沒有怪他。一路同行,生死相依,他知道執夫不是莽撞之人。
    他定是想到匈奴南下後,那血流成河的畫麵。
    “你的傷才剛愈,去了又能怎樣。匈奴善騎射,如今又是十萬大軍。你隻有五千胡騎,去了不過是送命。”
    蒙武望著這個赤誠少年,語氣溫和,並未責怪。
    營帳內陷入沉默。片刻後,執夫仍怔怔地望著蒙武。
    “將軍,若是無人出兵……”
    他沒有說完,但蒙武懂了。
    十萬匈奴南下,所過之處,不隻是殺戮,更是擄掠。
    十萬匈奴,每人擄走一個女人,便有十萬婦人遭難。
    若無人阻擋,北方將無民可存,無女可留。
    “你去也無用。”
    蒙武目光如炬看著執夫。如今邯鄲已被圍困,隻等援軍一到便可破城。
    那時,執夫又可立一功,戰功簿上再添一筆。
    若是離開,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邯鄲,也不會再有第二個趙國,更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蒙武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執夫最好的安排。可是,他始終無法明白,當外敵壓境時,執夫骨子裏那股深沉的歸屬感。
    咚!
    執夫雙膝落地,那個曾經令趙軍膽寒的秦閻王,少年殺神,竟跪在了蒙武麵前。
    就連蒙武自己也沒想到,那個驕傲到骨子裏的人,竟然真的會跪下。
    “執夫不去,心中難安;執夫不去,活著也沒意義。”
    執夫低著頭,聲音沉重。
    男人有所為,也有所不為。
    斬殺趙軍,滅亡趙國,是為了終結百年戰亂。那時候,他可以冷血揮刀。
    可如今匈奴南下,若他再對趙人拔刀,卻不去救他們……
    他執夫,便不配為人!
    “執夫聽令,率領虎騎北上,迎戰匈奴。”
    營帳之中,傳來蒙武的命令,緊接著是一句低沉的“小心”。
    不久之後,數萬秦軍將士看到自己心中的戰神,看到最強騎兵虎騎突然集結,臉上寫滿了疑惑。
    “虎騎,全速前進,目標赤麗,出發!!!”
    隨著執夫策馬揚刀,怒吼而出。一隊隊虎騎士卒高舉黑色虎旗,迅速集結。
    不到五千的騎兵,緊隨執夫身後,疾速向北奔去。
    蒙武在幾名親兵護衛下,站在山坡上,望著那片滾滾塵土中奔馳的隊伍。
    他看見了執夫的決心。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執夫臨行前,抬頭望他時那雙通紅的眼睛。
    蒙武想不通,到底是什麽樣的執念,讓執夫願意舍棄一切,千裏奔赴,隻為救那些從未謀麵的趙人。
    甚至,連軍功、榮譽都棄之不顧。
    也許,蒙武永遠不會懂。他心中的軍ren使命,與執夫心中的軍ren使命,從來就不是一回事。
    匈奴入侵的消息,燕國也已知曉。
    “王上,臣以為,此時出兵西進,聯合匈奴共擊秦軍,正是滅秦的最佳時機。”
    燕國王殿之中,恒奕緩步出列。
    此時的他,身著燕服,披掛燕甲,語氣堅定地向燕王進言。
    殿中不少人紛紛點頭讚同。
    若能得匈奴相助,秦國鐵騎便不再是無敵之師,他們也並非沒有勝算。倘若再能聯合齊、魏、楚三國,
    足以撼動秦國根基。
    “救命啊啊啊!!”
    “不要啊!!!!”
    北方,匈奴士兵在城縣中肆意妄為。他們滿臉獰笑,對著幸存的婦女與孩童施暴,慘叫聲回蕩在廢墟之間。
    一座座房屋間,婦人淚流滿麵,拚命掙紮,卻難敵匈奴士兵的蠻力。街頭巷尾,老者的遺體與孩童的殘肢散落各處。
    北地的匈奴,有吞食人肉的惡俗。
    這天,執夫一行抵達北方的番吾城。還未進城,遠遠便察覺異樣——城門敞開,空無一人,唯餘死寂與滿地屍骸。
    他們策馬入城。
    地麵血跡斑斑,斷臂殘腿散落街頭,染血破布隨風飄蕩。整座城,不見人影,也不聞人聲,唯有死神在空中盤旋。
    虎騎士兵望著眼前的地獄景象,心跳加快,瞳孔微縮,滿臉震驚與不可置信。
    這座曾有十幾萬人口的繁華之城,如今化作人間煉獄。
    路邊的房屋中,不時能看到一絲不掛、滿身傷痕的女子,有的已麵目全非,奄奄一息。
    “夫……夫長!”
    則寧等人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看著這慘絕人寰的景象,心中隻剩恐懼與憤怒。
    “這……這到底是……誰幹的?”
    他指著眼前滿目瘡痍的土地,難以置信地開口。他從不敢想,世間竟有如此暴行。
    執夫緩緩回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他,語氣低沉而冰冷:“你還用問嗎?”
    他翻身上馬,轉身麵對虎騎將士,高聲開口。
    “我們隻有不到五千人,匈奴卻有十萬。我們救不了所有人。”
    他眼中燃燒著痛楚,隻有他自己知道,那種無力感有多沉重。十萬匈奴如野火般蔓延,他們不過一瓢水,難滅其勢。
    看著一個個並肩作戰的秦軍勇士,執夫第一次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向北!”
    整整兩天。那個曾被李牧擊潰、十餘年不敢南侵的匈奴,如今肆意在趙國大地上橫行。
    他們獰笑著撲向少女與婦人,揮刀斬殺老者與孩童。
    所過之處,除了被擄走的女子,再無活人。他們沉醉於這場殺戮的狂歡。
    一名年約三十、被眾匈奴簇擁的男子望著眼前一切,放聲大笑。他是曼單於,匈奴之王。
    十年了,他們終於再次踏上南方的土地,享受南方女子的柔軟肌膚,享受毀滅一切的快感。
    “哈哈哈哈!”
    曼單於狂笑,周圍護衛也紛紛大笑。
    他們毫不知情,一支滿腔仇恨的大秦騎兵,正由一名雙眼染血的少年帶領,直奔草原而來。
    轟隆——轟隆——
    草原上回蕩著沉悶的馬蹄聲,打破了原本的寧靜。聲音漸漸靠近,停在了一群牧民的附近。
    執夫緩緩抬起手中的長刀,眼神冷得像冰,沒有多餘的動作,也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是一句話,就讓人不寒而栗。
    “一個不留。”
    牧民們還在談笑,成群結隊地趕著牛羊。婦女抱著孩子,遠處一群紮著長辮的小孩在草地上嬉戲,臉上掛著天真的笑容。
    忽然,一個人影闖入了視線。接著,山坡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黑影。
    起初隻是模糊的一片,但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們停下手中的活,紛紛張望,眼神中透著疑惑。
    緊接著,那些黑影如潮水般撲麵而來。
    人群開始騷動,終於察覺到了危險。
    “快逃!!”
    一聲嘶吼從年長者口中傳出。女人們慌忙抱起孩子,男人趕著牲畜四散奔逃。
    孩子們站在原地,仰頭看著大人,滿臉不解。他們不明白,為什麽剛才還在笑的父母,現在卻滿臉驚恐。
    轟轟轟——!
    地麵開始震動,腳步聲越來越近。孩子們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些陌生的來客。
    咻——!
    一道寒光閃過,一個孩子瞬間被劈成兩半,血濺草地。
    其他孩子還未來得及反應,便一個個被長矛挑起,飛落在地。
    大秦的騎兵衝入人群,長矛與秦劍在人群中揮舞,血光四濺。
    牧民們四處奔逃,連牛羊都顧不上了。可無論往哪個方向跑,總會有人馬追上,緊接著,便是頭顱落地。
    嗚嗚嗚嗚——!
    一名年輕的女子緊緊抱著一個嬰兒,身邊兩個孩子早已哭成一團,滿臉驚恐。
    幾名騎兵緩緩靠近,為首的是個少年,他下了馬,手中長刀還帶著血。
    女人眼裏滿是恐懼,少年卻隻是靜靜看著她,隨後高高舉起長刀。
    咻——!咻——!咻——!
    三道血光之後,地上隻剩下一名小男孩,女子、小女孩和嬰兒都倒在了血泊中。
    執夫緩緩走近男孩,眼神冰冷,嘴角卻揚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告訴哥哥,你們的首領住在哪個方向。”
    他一邊說著,一邊輕撫男孩的頭。
    男孩顫抖著指了一個方向,斷斷續續報出了幾個名字。執夫聽完,笑容慢慢收起,站起身,再次舉起長刀。
    咻——!
    鮮血濺在他的臉上,滾燙而濃烈。
    他沒有擦,隻是感受著那股溫熱,讓自己更加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