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怎麽可能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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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哐當——!
燕軍望著那遠去的背影,紛紛扔下盾牌與長矛,癱坐在地。
兩萬多人,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汗,眼神裏透出死裏逃生的慶幸。
大秦騎兵名震天下,其中虎騎更是無敵。縱觀古今,六國之中,從未有一支騎兵敢在匈奴南下時獨自北上草原,滅其族群。
這種氣勢,已非“狠”字可以形容。
“夫長!”
曲逆城牆之上,俞陌和則寧快步走到執夫身邊。
曲逆已被秦軍拿下,燕國的大門,已經敞開。
執夫帶著虎騎回到曲逆,把匈奴可能勾結敵軍的情報告知王翦與辛勝。
“又想起上玄和其他兄弟了吧?”
見執夫站在城頭,望向遠方,眼中藏著一絲哀傷,他們都知道,他又在想念那死去的三千弟兄。
俞陌與則寧陪著他,這次沒有說笑。
執夫沒有回應,隻是轉頭看著他們,低聲問:
“後悔跟我嗎?”
他直視二人,想要聽真話。
“喊啥夫長,我們能活到現在,全靠你。沒有你,我們早就死了。哪還能穿上這身甲,騎上這匹馬,帶著虎旗殺敵立功。”
俞陌皺眉看著執夫。
後悔?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那曾一無所有的手,如今握著戰刀,擁有田地、牛、米糧,還有榮耀。
他才不到十八歲,從一個窮小子變成讓敵人聞風喪膽的虎騎兵。
他怎麽可能後悔。
“夫長,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那日第一個寫下休書的人。”
則寧語氣堅定,話不多,卻擲地有聲。
執夫輕歎一聲,望向遠方群山。
“夫長,我們什麽時候殺向匈奴?”
“快了。等他們來,就殺!”
虎騎入燕的消息,次日便傳遍燕軍。
士卒們聽著幸存者口中的描述,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我和你說,那天虎騎在山穀裏殺了兩萬多人!”
“我和你說,那天虎騎在山穀裏殺了兩萬多人,屍體全被剁碎了!”
“我和你說,那天虎騎在山穀裏殺了兩萬多人,屍體剁碎了,還被他們吃了!”
“我和你說,高陽活下來的兄弟親口講,那天五萬援軍,被虎騎殺了兩萬多!”
“我和你說,高陽活下來的兄弟親口講的……”
“我和你說,那天虎騎從天而降,不到一盞茶時間,就把高陽援軍幾萬人殺得片甲不留!”
關於胡騎的傳言在燕軍中越傳越神,漸漸如山巒壓頂,讓士兵們心頭沉甸甸的。
一聽到“胡騎”二字,人人臉色驟變,心生懼意。
啪——
這些流言最終傳進了燕軍將領耳中,眾人臉色鐵青,憤怒難平。仗還沒打,軍心已亂,還談何作戰?
可一想到那支胡騎,他們心底也泛起寒意。先是斬殺兩萬援軍,後又圍殲五萬大軍。
而那支令人生畏的胡騎,僅五千之眾。
公子丹握著一柄刀刃卷曲的長刀,眉頭微皺。這刀不僅模樣奇特,單是分量就不容小覷。
他雖未見過成蛟口中那位執夫,也不知其武藝深淺,但從這把刀來看,此人膂力定非常人。
想到荊軻失敗的刺殺,公子丹眼中閃過一抹慍怒。若不是那個執夫插手,秦王嬴政早已命喪黃泉。
他略一思索,下達了一道嚴令:敢再傳流言者,殺無赦!
命令一出,翌日便有多名將士被斬,流言才得以平息。
與此同時,秦軍仍在步步緊逼,連克城池。然而,胡騎卻再未現身戰場。
除了營帳中留下的甲胄,以及那天陽城外執夫帶走的長刀與鐵錘外,胡騎仿佛憑空消失。
每日清晨便不見蹤影,黃昏時分才歸營,身上沾滿塵土。
幾日後,匈奴仍無動靜,反倒是趙國殘部公子嘉,率數萬趙軍從南而來,與燕軍會合,共抗秦軍。
易水之畔,三十五萬燕軍整裝待發。
轟隆隆——
三十萬燕軍列陣易水邊,聲勢浩蕩,一眼望去,黑壓壓一片,人頭攢動。
大小軍陣星羅棋布,難以盡數。
秦軍也已集結完畢。
轟隆隆——
三十萬秦軍浩蕩而來,軍容整齊,步伐一致。
盾兵列陣前行,一麵麵盾牌隨步伐微微晃動,陽光下泛起銀光,從高空俯瞰,如繁星閃爍。
數十軍陣氣勢如虹,齊步而止,那瞬間的靜默仿佛天地都為之屏息。
萬籟俱寂。
咚咚咚——
戰鼓驟然擂響。
“風!!”
咚咚咚——
“風!”
三十萬秦軍齊聲呐喊,吼出大秦軍魂。
這是三十萬秦人發出的怒吼,如雷貫耳,震動天地,方圓數十裏飛禽走獸驚逃四散,喊聲直衝雲霄。
這一聲,是大秦鐵軍開戰的號角。
雖然燕軍有三十五萬人馬,可此時,麵對那如黑潮般的秦軍陣列,聽著那震耳欲聾的戰吼,所有燕軍士兵的眼中,還是悄然浮現出一抹懼色。
秦國的戰士,是諸侯列國聽到都會膽寒的鐵軍。
曲逆城。三十萬大軍開拔後,一座營帳中依舊人影密布。
空地上,他們靜坐如山,手中橫放著秦劍。
隨風翻卷的虎頭旗,揭開了這支隊伍的身份。
胡騎!
大秦最為剽悍的騎兵部隊,沒有隨軍前往易水,而是被留了下來。
三十萬大軍出征伐燕,而他們,要完成另一樁使命——複仇。
執夫,坐在高台之上,沉默無聲。
他在等。
壓抑著胸腔裏起伏的呼吸,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久。
從趙國歸秦以來,多少夜晚他夢中落淚,多少深夜他在驚恐中醒來。他從未有一刻,不是為了這一日而活。
或許,沒人真正明白他心中藏著多深的痛。
就像沒人知道,一個人在三千多名兄弟的屍體旁守過一夜,有多殘忍。
從那日起,他便隻為了複仇而活!
“報!!!”
一聲急報劃破寂靜,執夫緩緩睜眼,眼神冷漠如鐵。
“北方發現匈奴大軍,約九八萬人。”
執夫握緊湛盧劍,劍尖撐地,瞬間站起。
五千胡騎也隨之起身。
無人開口。
風聲驟起,吹得營地上的虎頭旗獵獵作響。
執夫目光赤紅,掃過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他的戰友,他的兄弟。
然後,他低吼一聲:
“拔旗!”
有些事,無需多言。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五千胡騎跟隨執夫跨上戰馬,踏出營地。
營地中,一麵麵旗幟在火中化為灰燼,那些曾飄揚四周的黑旗,已不複存在。
對執夫和胡騎來說,若這一戰敗,胡騎便無存在之必要。
他更不願,再獨自一人跪在一堆胡騎將士的屍骨旁。
易水五十裏外。
“勇士們,隻要我們擋住聯軍,讓秦軍無法支援,燕國便會獻出一萬個女人。”
一名匈奴男子,站在近九萬草原戰士前,揮舞彎刀高喊。
他三十餘歲,張開雙臂,高聲鼓舞:
“隻要擋住秦軍,秦國必敗。那時,女人、財富、馬匹,都屬於你們。”
“吼!!!”
“吼!!!!”
草原上的匈奴人高舉彎刀,狂呼呐喊。
仿佛此刻,那些柔軟的女子已經在他們刀下哀求哭泣。
那支曾經令他們膽寒的秦軍,那個龐大的國家,如今在他們眼中已不再可怕。
因為這一次,燕國出動了四十萬兵力,加起來已接近五十萬人。
別說擋住秦軍,就算要徹底殲滅他們,也有希望。
想起那些年被秦軍鐵騎壓製的恐懼,想起因為害怕而不敢南下掠奪的日子。
“勇士們,出發!!”
隨著首領一聲怒吼,九萬匈奴如烏雲壓頂,朝著易水方向滾滾而去。
他們以為勝券在握,卻不知——
那個曾讓他們聞風喪膽的人還活著,那麵曾讓他們心驚膽戰的旗幟,正飄揚在燕國的土地上。
他們更不知道,正是因為那麵旗幟,燕國如今隻剩三十五萬人。
而現在,那麵旗幟正朝他們疾馳而來。
轟隆隆——!
九萬匈奴策馬疾行,塵土飛揚,仿佛大地都在顫抖。
前方,一麵麵黑色的戰旗早已靜候多時。
敵軍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執夫麵容平靜,眼神卻已布滿血絲。
一聲令下,五千黑騎分成兩隊,飛速向兩側山嶺奔去。
為這一戰,他們已等候多日。
轟隆隆——!
馬蹄聲逼近,越來越響。
轟隆隆——!
九萬匈奴的奔騰聲震動群山,密密麻麻的人影從山嶺拐角湧出。那一張張陌生的臉孔,不屬於中原。
在這狹窄的山道上,七八十人並肩而行也不覺擁擠。
匈奴騎兵如黑色的洪流奔騰向前,眼中燃燒著欲望。
他們幻想著,這一戰後便能在帳篷中盡情享樂,肆意縱情。
但他們沒注意到,地麵的落葉隨著地勢逐漸增多。
他們也沒察覺,在這山道兩側,竟藏著許多高高的枯草。
轟——!
最前排的匈奴突然感到戰馬腳下塌陷,身體隨之下墜。
就在半空中,他們驚恐地看見,一個兩人高、三十步長的巨大深坑赫然出現。
坑底,一根根尖銳的木刺密密麻麻地豎立著。
無數匈奴連人帶馬被刺穿,鮮血飛濺。
噗——!噗——!噗——!噗——!!
慘叫都未發出,一個個匈奴便被木刺貫穿。腦袋、胸膛、四肢,處處插滿血淋淋的竹尖。
後方的人還未反應過來,便一個接一個地墜入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