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隨著最後一名匈奴倒在虎騎戰士的劍下，戰場終於陷入死寂。
    遍地都是屍首，散落的彎刀反射著殘陽的光。從這邊望去，每一寸土地都染上了血色。
    兩千多胡騎士兵站在一旁，圍著執夫。他們的鎧甲早已看不出原色，全被鮮血浸透。手中的秦劍仍在滴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九萬匈奴，今天至少六萬已經倒下。
    執夫騎在馬上，望著胡騎將士們的屍首與匈奴的混雜在一起。眼中泛著血紅，神情悲愴。
    他緩緩抬頭，問自己：如果再來一次，十萬匈奴南下，燒殺搶掠，自己還會去嗎？
    會。這個答案從心底傳來，無比堅定。
    可如果能重來一次。
    執夫不願再當將軍。不願再做一個有感情的將軍。
    士兵流血，將軍升官，兄弟斷骨，披上白袍。
    天色漸暗。
    易水邊，秦軍大勝。麵對大秦鐵騎的鋒芒，燕軍死了十多萬，剩下的十幾萬人逃回了薊城。
    李信率軍追殺公子丹，最終卻讓他逃脫。
    王翦、辛勝、李由與眾將領滿臉笑意地回到營地。秦軍贏了。如今隻要拿下薊城，燕國滅亡隻是時間問題。
    “胡騎回來了嗎？”
    一進營地，王翦就問身邊的士兵。
    “將軍，胡騎還未回來。”
    守營的士卒低著頭回答。
    聽後，王翦微微皺眉。雖然他已將全軍三分之一的箭矢給了胡騎，但匈奴在草原，箭矢本就不多，補給困難。
    如果胡騎利用地形拖住匈奴，也並非大事。
    可王翦清楚胡騎和匈奴之間的仇恨，他擔心執夫會衝動行事。
    “李信，帶三萬人去看看情況。”
    王翦看向李信，心中仍不放心執夫和胡騎。
    李信剛要領命，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急促的聲音。
    “報！報！將軍，胡騎……胡騎回來了！”
    一名臉色慘白的秦兵騎馬飛奔而來，眼中滿是驚恐。
    “到底發生了什麽？”
    王翦看著他的表情，心頭一沉，立刻追問。
    李信和其他將領也緊緊盯著這名士兵。
    “走快點！”
    “別亂動！”
    從易水返回的路上，除了戰死和逃走的燕軍，秦國還俘虜了三萬士兵。
    在數萬秦軍的押送下，不少受傷的燕兵咬緊牙關，忍著痛，一步一步地走著，生怕惹怒了秦軍，下一刻就丟了性命。
    “這一仗比打趙國輕鬆多了。”
    “是啊，除了運氣差的，死的人不多。哪像上回在趙國，那些趙兵年紀輕輕，卻一個個不要命似的。”
    “別逗了，燕軍怎麽能和趙國比呢？當年我們和趙國在長平大戰，趙國死了四十五萬人，燕國趁機派了六十萬大軍來撈好處，結果被趙國十三萬娃娃兵打得狼狽逃竄。”
    秦軍士兵一邊握著長矛走著，一邊閑聊著。
    這哪像剛打完仗的模樣？分明像從城裏逛了一圈回來，輕鬆得過分。
    想到大秦軍隊的威名，所有人都忍不住露出笑意。
    從祖輩衣衫襤褸守護家園，到現在鐵騎踏遍天下。從“赳赳老秦，共赴國難”，到如今“秦軍無敵，威震四方”。
    秦人的力量，來自骨子裏的血性和狠勁。
    一旁的燕國降卒聽了這些話，雖然心中憤怒，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隻能在心裏默默罵一句“暴秦屠夫”。
    可剛罵完，他就愣住了。
    “走，快走，不走我可——”
    秦軍士卒看到燕國降兵停下腳步，皺眉剛想說話。
    卻發現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張著嘴巴，眼神呆滯地望著前方。
    他順著眾人視線看去。
    下一秒，他的嘴巴也慢慢張開，瞳孔劇烈收縮。
    在另一條通往曲逆的路上，一隊騎兵緩緩走來，全身鮮血，連戰馬都像是從血池裏爬出來一樣。
    咕嚕——！
    不管是秦軍將士，還是燕國降兵，所有人不自覺地咽了口水。
    那些騎兵身上帶著屍氣，身後是一串串掛著人頭的繩索，每張臉都帶著驚恐的表情。
    所有降兵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當看清那麵戰旗時，他們瞳孔再次收縮。
    想到就是這支軍隊，北上草原，屠盡匈奴。
    看著那一顆顆人頭，少說也有幾萬顆。
    所有人都忍不住顫抖。
    難怪之前在易水沒見到匈奴援軍。
    原來，匈奴早已被滅！
    夜深，將士們各自休息。
    執夫一個人坐在火堆旁，一口一口地灌酒。
    當將軍難，當虎騎的頭領更難。
    “夫長，我就知道你睡不著。”
    俞陌從黑暗中走出，身後跟著一百多名虎騎老兵。這些人都是從新兵營一路跟著執夫走到今天的老兄弟。
    “你們怎麽還不去睡？”
    執夫抬頭看著他們。
    他沒想到，征戰一天的他們，竟還留在這兒。
    “沒事，就想陪你坐會兒。”
    “夫長，我們陪你。”
    老兵們笑著圍坐下來，分成幾堆，圍在火堆旁，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夫長，你不用太難受。”
    一名老兵看著執夫，輕聲說：“我們都看出來了。”
    上百名將士齊齊看著他，臉上帶著笑意。
    執夫那天強忍淚水的模樣，他們太熟悉了。
    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聽到那些話，執夫隻是苦笑了一下，低著頭，一時語塞。
    確實挺難堪的，一個大男人老是忍不住想哭。可看到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那種壓抑的感覺，根本藏不住。
    “夫長，你知道嗎？我弟弟，就是和我們一起入伍的那批新兵。”
    老兵望著天，聲音哽咽：“他也死了。還有我家那幾個鄰居，他們的孩子也都沒了。都是死在恒奕反叛的時候，連屍首都沒找回來。”
    他看著執夫，淚中帶笑：“夫長，你真的不用自責。跟你一起打仗，我從沒後悔過。”
    聽完這番話，周圍的老兵們也都低頭沉默。這就是戰士的命運，在戰場上，沒人能知道明天會不會還活著。
    他們算是活得太久的了。現在有軍功、有爵位，還風光。更別說，還有個總愛哭的頭頭。
    執夫笑了，聽著這些讓人鼻子發酸的話。
    “來人，拿酒來！”
    說完，他自己先悶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