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張開嘴，他忽然愣住了。目光直勾勾地望向遠方，瞳孔驟然一縮——
    那地平線上，一道黑影如潮水般湧現，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而來……
    “鐵……鐵騎！”
    新兵哆嗦著嘴唇，指向遠處的黑影，聲音顫抖地喊出兩個字。
    周圍人紛紛轉頭望去，果然，黑壓壓的一片人影正緩緩逼近。
    “是我們大秦的鐵騎！”
    “快去通知將軍！”
    隨著隊伍越來越近，那熟悉的黑色戰甲映入眼簾，士兵們臉上瞬間綻放出激動與難以置信的神情。
    被圍三個月，沒有退路，沒有援兵。上萬人死守城池，日日夜夜聽著楚軍戰鼓，幾乎以為大秦已經放棄了他們。
    如今，看到從天而降的鐵騎，他們眼眶發熱，心中翻湧著久違的歸屬感。
    要知道，此時秦國主力正在北境攻打燕國。
    可他們的王——嬴政，沒有忘記他們，沒有忘記他們在這以一當五，死戰不退。
    但沒多久，眾人臉色驟變，眼中滿是震驚與錯愕。
    那麵旗！
    虎騎！
    大秦最強鐵騎！
    “是虎騎！！！”
    “真的是虎騎！！！”
    看著那迎風飄揚的旗幟，看著那猙獰的虎頭圖案，秦軍士兵一個個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們腦海中浮現出所有關於虎騎的傳說。那是一支從未敗過的軍隊。
    他們萬萬沒想到，王上不僅記得他們，還派出了這支傳說中的鐵騎。
    不隻是秦軍，楚軍也察覺到了異常。
    遠遠望見黑壓壓一片如鋼鐵洪流般的騎兵，楚軍士兵紛紛咽了咽口水，心中發怵。
    “準備防禦！！”
    楚軍主將急促地吼道。
    “秦國鐵騎”這四個字，在六國之中就是夢魘般的存在。
    三萬楚軍迅速列陣，盾牌在前，長矛林立，弓箭齊備，嚴陣以待。
    但令人意外的是，鐵騎並沒有進攻的意圖。他們從遠處山坡繞過，一路疾馳，直奔後方。
    轟轟轟——！
    三萬楚軍站在原地，看著從他們視野中掠過的黑色騎兵，看著那整齊劃一、殺氣騰騰的身影，目瞪口呆。
    不是說，秦軍主力在打燕國嗎？他們不是沒空理會楚軍嗎？
    楚軍主將騎在馬上，眼神凝重。
    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領頭的白袍將領轉頭看了他一眼，手握長刀，目光如刀。
    楚軍主將臉色一變，心中警鈴大作。
    “撤！立刻回丙縣！！”
    他嘶吼一聲。
    他們大本營丙縣，隻有一千守軍！
    三萬楚軍立刻調轉方向，全速回援。
    扶縣到丙縣，相隔五十裏。
    而扶縣秦軍接到報告後，立刻整軍出發。
    秦王既然派出了虎騎，就不會隻是來走個過場。
    眼下三萬楚軍正撤往丙縣，若因他留守而讓虎騎陷入包圍，那他就算死上一萬次也無法彌補過錯。
    楚國地處南方，山嶺連綿。在重重山道間，一萬名秦軍正在急速前行。務必要在三個時辰內趕到丙縣。
    但就在兩個時辰後，秦軍剛繞過一座大山，所有人卻都停下了腳步。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臉上寫滿震驚。
    隻見前方山穀大道上，橫陳著密密麻麻的楚軍屍體。每一具身上都插滿箭羽，望不到邊際。
    整整三萬人的楚軍。
    竟全被伏擊，全軍覆沒！
    “報！王上，邊境傳來急報，大約一萬秦軍騎兵已進入我楚國領土。”
    消息傳入王宮，楚幽王輕輕抬手，示意傳報之人退下。他已經知道了。
    “王上，臣願領軍出征，討伐這一萬秦軍騎兵。”
    “王上，臣也願出戰。”
    “王上，若賜我五萬大軍，定能將敵軍一網打盡。”
    一位位武將站出來請命，連不少文臣也都主動請纓，想要帶兵迎敵。
    楚幽王臉色蒼白，卻露出一絲笑意。
    他明白這些人都是想借此立功，換取封地。
    但那又如何，隻要有人願意衝鋒陷陣，封地又算得了什麽。
    楚幽王歎了口氣，點了兩位將軍出征，去圍剿秦軍騎兵。
    朝堂之上，眾人繼續各自議論，沒人真把一萬秦軍放在心上。
    他們覺得，這不過是秦國為了麵子，才派兵來走個過場。
    秦國剛和趙國大戰，又在攻打燕國，他們不信秦國真敢動楚。
    “咳……咳……”
    楚幽王突然咳嗽起來，旁邊的侍女連忙上前，輕撫他的背。
    殿上的熊悍、熊優、負芻三人，目光交匯，各自意味深長。
    深夜，楚國一座山頭之上。
    “聽說，現在的幽王不是楚考烈王的兒子，而是當年春申君與王妃李嫣嫣的私生子。”
    虎騎兵的士兵們圍坐閑聊，沒人顯露出對敵境的畏懼，反倒像在自家後院般隨意。
    “夫長！”
    “夫長來了！”
    火堆邊的士兵看到執夫走近，紛紛起身打招呼。
    這次伏擊簡直輕鬆得不像話。楚軍毫無防備，一路奔波，手腳都在發抖。
    不少新兵甚至有些失望，這與他們想象中的大戰完全不同。
    “早點休息吧。兩日後，楚軍主力就會趕到。”
    執夫坐在火堆旁，開口說道。
    望著一張張年輕的麵龐，他心裏有些擔憂。怕這場輕鬆的勝利，會讓大家放鬆警惕。
    “有什麽好怕的？楚軍也沒多厲害。對了夫長，你怎麽料到楚軍會拚死逃回來？”
    士兵們笑了，目光投向執夫，眼裏帶著疑惑。
    “那位將領怕丟了城池，耽誤了封君的機會。‘君’這個爵位，等同於我們秦國的侯，有封地，還能傳給後人。現在楚國到處都是君，土地就那麽多，他自然怕被其他氏族借題發揮。”
    執夫耐心解釋，隨即神情一肅，盯著眾人道：“別小看楚軍，不管楚國政局多混亂，他們的兵力始終過百萬。”
    “明白！夫長放心！”
    “是！我們記住了。”
    士兵們齊聲應答，幾位老兵卻心裏一緊。執夫戰前這般嚴肅，他們多年都未曾見過。
    他長歎一口氣，背靠著樹幹，緩緩閉上眼。
    自從進入楚地，他心裏一直壓著一個人，每想起，眼皮就跳。
    項燕！楚國大將！
    執夫記不起項燕的過往，但曾聽聞“楚有項燕，趙有李牧”，兩人是秦國最大的對手。
    “如果下次碰上楚軍統帥，盡量留活口，搞清楚他們的兵力部署。”
    說完，他看向一旁的胡騎士兵。
    這場仗裏，新兵的表現比老兵還猛。楚軍一潰敗，他們提著刀就衝上去砍人。
    可除了殺人，執夫沒得到任何有用的情報。
    胡騎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目光一齊落在火堆旁的三個少年身上——十五六歲的模樣，滿臉稚氣。
    正是他們不要命地衝上去，把楚軍統帥拉下馬，直接砍死。
    三個少年不好意思地撓頭，咧嘴傻笑。
    其實他們太激動了。以前聽執夫講，他剛入伍第一戰就斬了趙軍的夫長，如今看到統帥身邊人都死光了，哪能不衝？
    接下來五天，因無法確認楚軍兵力分布，執夫不敢冒進，隻能等。
    第六天，終於傳來消息，胡騎探到了楚軍“主力”。
    “五萬人！”
    聽到這個數字，執夫愣住了。
    這也太小看大秦鐵騎了吧？連胡騎都隻派了五萬來。
    當初胡騎不到五千，就敢衝入草原滅族。如今一萬精騎在此，楚軍竟然隻來五萬。
    “那就別讓他們回去了。”
    執夫冷笑一聲。這幾天他還在擔心對方兵力超過十萬，反複勘查五十裏內的地形，琢磨哪裏最適合設伏。
    眼下，他腦海裏立刻浮現出十個可伏擊的位置。
    “都打起精神，別在楚國地界上被人埋了伏。”
    楚軍中一名將領在軍中下令。
    士兵們紛紛點頭。
    望著兩旁的高山峻嶺，那將領心裏有底。他想不出，除了伏擊，秦軍還能怎麽跟他們硬碰硬。
    這是楚國的地盤。不管在哪裏開打，從附近縣調來的一定是楚軍，不是秦兵。
    他更希望秦軍能懂事一點，趕緊滾出楚國。這樣他不僅能立功，還能風光一回。把秦軍趕跑，能提全軍士氣，也讓秦國丟臉。
    這是大功一件。
    想到這裏，楚軍統帥嘴角忍不住上翹。
    他想起以前去暨陽君家做客，幾十個漂亮楚女在旁，天天收稅，酒肉不斷。
    君？自己以後會被封為什麽君？又能得哪塊地？
    笑了笑，楚軍將領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回去受王上賞識的場麵。
    “報！將軍，前方發現蹄印。”
    一名斥候闖進來，打斷了他的幻想。聽完後，他眼神一亮。
    “注意隱蔽，全軍加速！”
    他拔出腰間劍，大聲下令。
    隨即，五萬楚軍開始快速前進。
    果然，沒走多遠，就看到滿地馬蹄印。看起來全都撤走了。
    楚軍統帥皺眉，盯著蹄印的方向。
    “秦軍想逃，追！”
    他一聲大喊。這是軍功，不打一場，什麽都沒有。一切努力也白費。
    仿佛眼前那美人和封地都在消失，這將軍紅了眼。
    看到他臉色不對，士兵隻能拚命奔跑。
    卟嚕卟嚕——五萬人跑起來，腳步聲如雨點般密集。
    可這位將領不知道，他們剛跑不遠，隊尾的士兵突然倒地。
    咻咻咻咻——
    箭矢如雨，從樹林一邊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