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埋伏！”
    “快擋箭！！！”
    看到密密麻麻的箭矢，周圍士兵眨眼死了上千人，楚軍立刻反應過來。
    一時間，盾牌豎起，弓箭手紛紛取出箭矢。
    ……
    楚軍大營裏，一名騎兵急匆匆衝進。
    “報！項將軍，西方邊境發現約一萬秦軍騎兵。”
    士兵衝進營帳，對正在看竹簡的老將喊道。
    他是楚國大將軍，項燕。
    聽到消息，項燕放下竹簡。
    “王上那邊怎麽安排？”
    一萬秦軍入境，他並未顯出太多緊張。若連這點兵力都擋不住，如何麵對秦軍幾十萬大軍。
    “已命覓將軍率五萬兵去圍剿。”
    士兵答道。
    項燕點頭，心裏稍安。
    可這消息卻讓他突然想起那位曾在匈奴一戰殺九萬的秦將。
    王翦。
    他看向準備離開的士兵，突然開口。
    “等一下，圍薊城的秦軍還沒回鹹陽吧？”
    王翦問。
    他說這話時，眼神平靜，語氣也平。但隻有他自己清楚，心裏並不平靜。
    一聽到“胡騎”這兩個字，哪怕是王翦，心裏也泛起波瀾。
    不是怕他們凶悍，而是忌憚他們在戰場上的詭計，特別是那一次圍魏救趙的布局。
    那次匈奴南下，胡騎將領沒有死守邊關，反而出其不意殺入腹地，攪亂局勢。換作王翦，他當時第一反應也是守，沒想過反擊草原。
    他對那個從未見過麵的胡騎將領，心裏藏著深深的警惕。
    “回將軍，燕地秦軍，未見有兵回秦。”
    士卒答。
    他站在項燕麵前，話一說完，見項燕揮手示意他離開，便低頭退了出去。
    此時，另一側的楚軍，已經被胡騎伏擊得幾近崩潰。
    “放箭！給我射死他們！”
    楚軍統帥覓將軍躲在盾後，怒吼著。身旁一匹戰馬剛被射中倒地，他雙眼發紅，恨不得將秦軍屠盡。
    咻咻咻——！
    萬名楚軍弓手聽令，箭如雨下，齊刷刷地射向山坡上的樹林。
    刹那間，萬箭穿林，箭影隱入密葉。
    “啊！”
    “啊！！！”
    林中接連傳來慘叫，一聲比一聲刺耳。
    楚軍士卒聽得這些聲音，越發興奮，拉弓更猛，箭雨更密。
    覓將軍聽著敵軍慘叫，嘴角微揚，心中暢快。
    “停！”
    七八輪箭雨過後，慘叫聲漸息，山坡上恢複寂靜。
    覓將軍緩緩起身，站穩腳步。
    其他楚軍士兵也紛紛抬頭，看向那片安靜的林子。
    此刻，萬籟俱寂。
    就在這一刻。
    咻咻咻咻——！
    箭雨如暴雨傾瀉而下，從林中傾巢而出，直撲楚軍。
    毫無防備的楚軍擠作一團，猝不及防，成片倒地。
    傷亡比先前更重，足足兩三千人。
    “啊！”
    一支箭矢貫入覓將軍肩膀，他痛苦大叫，咬牙忍痛，眼神狠戾地盯著山坡。
    但這回，胡騎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
    箭矢如雨，連綿不絕。
    片刻後，覓將軍看著滿地血屍，怒吼出聲。
    “他們在上麵！繼續射！”
    楚軍弓手再度拉弓，對準山坡傾瀉箭雨。
    而隨著覓將軍負傷，楚軍士卒也紛紛調轉方向，集中防守這一側。
    覓將軍不知道，因為自己這一聲慘叫，有人正挨罵。
    “你是不是昨晚睡糊塗了！都說了不能殺統帥，要留活口問話！”
    山坡林中，在一排排疊起的木板後，一名胡騎新兵忍不住低聲訓斥同伴。
    “我哪知道那貨往箭口上撞！”
    被訓的新兵一臉委屈，心裏把覓將軍祖宗問候了一遍。你站就站吧，還站在最容易中箭的位置，這下中了還怪我。
    “你，對麵都指給你看了，你還……”
    訓人的那名新兵氣得咬牙，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話還沒說完，大腿突然一陣劇痛，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響起。
    “閉嘴，叫得越大越好。”
    如果覓將軍看到眼前這一幕，怕是要當場吐血。他們楚軍射出的箭矢，一根都沒能傷到敵軍，全紮在地上或木排上。
    五千名虎騎士兵背靠木排，一個個張大嘴巴，啊啊啊地喊個不停。臉上那副幸災樂禍、輕鬆寫意的模樣，實在惹人討厭。
    他們由衷佩服自家夫長。夫長怎麽就料定了對麵楚軍不會貿然衝鋒？
    還提前讓士兵綁木排，用敵軍的箭矢還擊回去，說什麽“木排借箭”，有借有還。
    “將軍！箭射光了！”
    在密集弩箭壓製下，楚軍的箭矢飛快耗盡。當最後一支箭落下，士兵們紛紛抬頭，警惕地望向山坡上的密林。
    這一回，沒人敢輕舉妄動。小命要緊。
    “嗚嗚嗚……你醒醒，你怎麽不動了？”
    “哇啊啊——”
    “救命！痛死我了，我的手！”
    山坡密林中，哭喊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覓將軍聽到這些聲音，隻覺全身毛孔舒張，興奮得頭皮發麻。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另一邊山坡上，五千名虎騎兵正一臉嫌棄地皺著眉頭，滿臉不耐煩。
    “我去，那幫兔崽子也太能演了吧？”
    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起雞皮疙瘩的表情，開口吐槽。
    “戲精”這個詞，是從他們夫長嘴裏學來的。大家一聽就懂，後來就成了內部調侃虎騎兵兄弟的常用詞。
    所謂兵隨將樣，從戰場上那個執夫，到宮裏覲見贏政時的執夫，就知道這群虎騎兵是跟誰學的。
    “他們真讓人反胃。”
    不少人搖頭撇嘴，一臉厭惡地聽著對麵山上傳來的哭天喊地聲。
    山下，覓將軍終於按捺不住。
    “所有人聽令，給我衝上山，殺光那些秦卒！”
    他咬緊牙關站起，眼神陰沉地發出衝鋒命令。
    四萬多楚軍士兵紛紛舉起長矛，拔出腰劍，朝山上猛衝。
    頓時殺聲震穀，聲勢驚人。
    可楚軍才剛衝不久，覓將軍突然聽見背後傳來異響，整個人頓時僵住。他腦海裏第一反應就是：中埋伏了！
    不可能，一萬多人，明明剛才死傷慘重，哪來的兵力埋伏在這？
    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五百親衛已隨著他轉身望去。隻見山坡下的樹林中，猛然殺出一大群身影。
    許多人手裏都握著軍弩，黑洞洞的弩口正對著他們。
    “保護將軍！”
    五百親衛立刻拔劍，卻幾乎在同一瞬間，箭雨已至。
    咻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箭矢呼嘯而下，將親衛們盡數射倒。一支箭更是直接貫穿覓將軍的大腿。
    “啊！”
    他單膝跪地，倒吸一口冷氣，臉色煞白。
    射中他大腿的秦兵目睹這一幕，心裏頓時一緊。緊接著，後腦勺就被狠狠敲了一下。
    一個路過他身邊的秦兵冷冷瞪了他一眼。
    他手裏還握著軍弩，臉上滿是委屈。看到敵軍主帥就這麽激動，這也算錯？
    覓將軍望著眼前黑壓壓一片的秦軍，心裏開始打鼓。他很清楚，自己今天是逃不掉了。
    忽然，背後傳來陣陣慘叫。他猛地回頭。
    “有埋伏！秦軍沒死！！！”
    “啊——！”
    覓將軍無力地倒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希望。
    他輸了！
    這結果，其實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山坡上衝下來的楚軍剛露頭，就被埋伏在周圍的秦軍用軍弩壓製。秦軍分作兩列，交替射擊，箭雨不停。
    樹林狹窄，兵力無法展開，萬餘楚軍根本施展不開。隻要人數不超過兩千，就成了秦軍的活靶子。上萬楚軍選擇了投降，沒人想死。
    不是每個諸侯國的士兵都像秦軍、趙軍那樣寧死不屈。
    能活下來，誰不願意好好活著？更何況，秦軍的待遇還不錯。
    這一次，執夫沒有大開殺戒。
    楚國該亡，但楚人，不該滅。
    除了長平之戰和水淹鄢城，白起在其他戰役中都會收編俘虜。他明白，人若沒了底線，也就不再是人了。
    此時，投降的楚軍看到山坡上衝下來的同袍，再看看麵前密密麻麻的秦軍，才驚覺——那些倒下的秦兵，全是裝的！
    人數看上去根本沒減少，也沒有人中箭。
    從覓將軍口中得知楚軍的布防情況後，執夫叫來了三名降卒。
    “摁住他，幫他拔箭！”
    胡騎將士將三人押過來後，執夫說道。
    三人中，兩人按住覓將軍的手臂，另一人戰戰兢兢地伸手握住箭杆，咬緊牙關，猛地一拔。
    “嗯——！”
    覓將軍牙關緊咬，臉色通紅，強撐著一副硬漢模樣。
    剛拔完箭的降卒正要回頭，突然感覺一股力道猛地將箭頭又按了回去。
    “啊！你不得好死！”
    覓將軍慘叫一聲，眼中怒火燃燒，死死盯著執夫。
    三名降卒當場嚇癱，一臉驚恐地望著執夫。
    不是說好拔箭嗎？怎麽剛拔出來，又被按回去了？
    執夫對覓將軍的咒罵毫不在意，隨手撿起一把劍，遞給剛才拔箭的那人。
    “他要是活著回去，有朝一日被秦國贖回，不隻是你們三人會死，你的全家都會被他清算，妻兒老小，都會被折磨致死。”
    執夫直視那名降卒，語氣平靜，卻讓人不寒而栗。
    這一刻，不管是降卒，還是身邊的胡騎將士，都感到一股寒意。
    他們突然意識到，執夫這個人，真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