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打假者與守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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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49 年 10 月 5 日淩晨的曼穀,湄南河的水汽裹著魚腥氣飄進唐人街社區醫院的急診室,慘白的燈光下,12 歲的腦癱患兒阿明正蜷縮在病床上抽搐。他頭上那台印著 “星橋” lo 的設備還在發燙,父親巴頌伸手去扯時,外殼上的貼紙 “嘩啦” 一聲剝落 —— 下麵露出模糊的 “濱江創投子公司” 字樣,像塊遮羞布被扯掉。
    “醫生!求您救救他!” 巴頌跪在病床邊,雙手攥著那台仿冒設備,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設備的電極片已經發黑,邊緣的焊錫渣刺得他掌心發疼。急診醫生掀開阿明的衣領,後頸有片淡紅色的灼傷:“是設備電流過載導致的神經刺激!這不是正品‘星橋’,裏麵連最基礎的電流保護模塊都沒有,就是個會傷人的廢品!”
    巴頌的喉嚨像被堵住,眼淚砸在設備外殼上。三天前,他在黑市花了相當於半年工資的錢買下這台 “低價正品”,賣家拍著胸脯說 “和中國神經紀元的一模一樣,能讓阿明站起來”。現在想來,那些承諾全是謊話,他差點親手害了自己的兒子。慌亂中,他摸到口袋裏的舊手機 —— 屏幕上還存著陳默的聯係方式,是上個月在杭州康複中心培訓時,陳默親手輸進去的,說 “有任何問題,隨時找我們”。
    淩晨 4 點,陳默的懸浮車剛降落在曼穀素萬那普機場,輪胎還沾著高空的寒氣,私人終端就震得不停。看到巴頌發來的視頻,他的心髒像被重錘砸了一下 —— 阿明的臉憋得通紅,手臂還在不受控製地顫抖,那台仿冒設備的電源線已經燒得焦黑。“野子,仿冒設備已經害了人,我必須立刻找到窩點!” 陳默給林野發完消息,抓起副駕上的舊紙箱就往醫院跑,箱子裏的 “手工頻譜儀” 撞得叮當響 —— 那是 2024 年在杭州民房裏,用舊收音機零件焊的,外殼上還留著當年陳默燙的疤痕。
    醫院走廊的瓷磚涼得刺骨,巴頌看到陳默的瞬間,突然衝過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他的皮肉:“陳先生,我不該買假貨…… 阿明要是有事,我該怎麽辦啊?” 陳默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目光落在他手裏的仿冒設備上 —— 接口處的塑料毛邊沒處理,內部電路是用劣質導線拚湊的,連 “星橋” 最基礎的信號濾波電容都沒有。“你還記得賣家的樣子嗎?倉庫在哪?” 他的聲音很穩,指尖卻在悄悄摩挲頻譜儀上的劃痕,想起 2027 年 “小腦環” 剛量產時,他們也是靠這台老夥計,三天端了三個仿冒窩點。
    巴頌點點頭,從手機裏翻出張模糊的照片:“在湄南河附近的舊倉庫,門口掛著‘醫療設備進出口’的牌子,我昨天去提貨時,看到裏麵堆了好多這樣的設備,上麵都貼著假 lo。” 照片裏的倉庫窗戶蒙著黑布,隱約能看到裏麵人影晃動 —— 陳默注意到,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正往車上搬箱子,袖口露著半截濱江創投的領帶,和在北京南站攔截他的人是一夥的。
    陳默立刻聯係曼穀警方,同時給林野發去倉庫定位。懸浮車往湄南河開時,他打開舊紙箱,掏出那台 “手工頻譜儀”。按下電源鍵的瞬間,屏幕亮起淡綠色的光,映出他眼底的紅血絲 ——2024 年那個雨夜,他和林野在民房裏調試這台設備,蘇晚還在旁邊煮泡麵,說 “這老夥計以後就是咱們的打假神器”。沒想到 25 年後,它還要再派上用場。
    與此同時,北京神經紀元總部的全息監控室裏,林野正盯著東南亞地區的設備激活數據。屏幕上,127 個紅色的 “異常標記” 像血點一樣散開,每個標記後麵都跟著 “電流過載”“信號紊亂” 的警告 —— 這些全是仿冒設備。“老周,把 2044 年的‘算法水印’同步到所有正品設備裏,” 林野的手指在屏幕上劃過那些標記,“隻要仿冒設備接入網絡,就觸發遠程預警,在屏幕上顯示‘非授權產品’,再把鑒別指南發給東南亞的所有醫院。”
    老周剛要操作,突然指著屏幕驚呼:“林總,美國商務部剛發布新製裁,禁止任何使用美國技術的物流企業給咱們運貨!東南亞的正品設備,可能沒辦法通過海運送過去了!”
    林野的瞳孔驟然收縮。美國這是要徹底切斷 “星橋” 的海外通道,逼著東南亞的醫院隻能用仿冒設備。他立刻撥通蘇晚的電話,背景裏能聽到歐盟會議中心的電子提示音:“林野,我剛找到歐盟醫療委員會**,他說可以協調成員國的貨運飛船,以‘人道主義援助’的名義運輸設備,” 蘇晚的聲音帶著點急促,“但需要咱們提供設備的醫療必要性報告 —— 我帶了 2047 年老年患者的康複視頻,還有周奶奶寫的感謝信,應該能說服他們。”
    林野鬆了口氣,掛了電話時,發現手心已經攥出了汗。他走到辦公室的窗邊,看著遠處的中芯國際工廠 —— 那裏的生產線還在運轉,藍色的晶圓在設備裏緩緩轉動,像在守護著他們的希望。
    上午 10 點,曼穀警方根據巴頌提供的線索,包圍了湄南河附近的倉庫。陳默帶著頻譜儀走在最前麵,剛推開倉庫門,一股刺鼻的焊錫味就撲麵而來。倉庫裏堆滿了印著 “星橋” 假 lo 的紙箱,幾個工人正往設備上貼貼紙,牆上還掛著張皺巴巴的 “小腦環” 電路圖 —— 是 2024 年的舊版本,被人用紅筆改得麵目全非。
    “不許動!” 警方的喊聲剛落,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突然抓起台仿冒設備,朝陳默砸過來。陳默躲開時,懷裏的頻譜儀掉在地上,屏幕磕出道裂痕。男人想從後門跑,卻被突然衝進來的一群人攔住 —— 是曼穀當地的患者家屬,他們手裏拿著正品 “星橋” 設備,舉著 “拒絕假貨” 的牌子,臉上還帶著未愈的灼傷。“我們不會讓你們害更多孩子!” 一個女人舉著自己女兒的診斷報告,聲音發顫,“我女兒用了你們的假貨,現在連基本的意識都快沒了!”
    男人愣住了,很快被警方按在地上。陳默看著圍過來的患者家屬,突然覺得眼眶發熱 —— 這些人裏,有的用著正品 “星橋”,有的還在排隊等待,卻願意為了保護更多人,自發地站出來。他撿起地上的頻譜儀,打開開關:“這個能幫你們鑒別真假,正品‘星橋’的信號頻譜是淡藍色的,和 2044 年‘小腦環’的頻譜一致;假貨的頻譜是雜亂的紅色,一測就知道。”
    下午 2 點,林野收到曼穀警方的消息:仿冒窩點已被端掉,查獲仿冒設備 3000 多台,逮捕涉案人員 12 名,其中包括濱江創投東南亞地區的負責人。“林總,蘇姐那邊傳來好消息,” 小陳抱著平板跑進來,屏幕上是蘇晚和歐盟**的合影,“歐盟不僅同意開通‘醫療應急通道’,還把‘星橋’的‘算法水印’定為全球腦機設備的防偽標準!”
    林野走到全息屏前,點開蘇晚發來的視頻 —— 她站在歐盟會議中心的展廳裏,手裏拿著周奶奶的感謝信,信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卻寫得很認真:“謝謝星橋,讓我記起了孫女的名字。” 蘇晚的聲音透過屏幕傳來:“林野,我帶的 100 封感謝信都交給了歐盟委員會,他們說這是最有說服力的‘技術證明’。”
    此刻,曼穀社區醫院的病房裏,阿明正戴著正品 “星橋” 設備,用意念控製機械臂畫畫。屏幕上,一幅歪歪扭扭的畫慢慢成型 —— 裏麵有三個小人,圍著一台貼滿電極片的頭環,旁邊寫著 “星橋” 兩個字。巴頌蹲在病床邊,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次卻是高興的:“阿明說,等他好了,要去中國看看那間民房,看看你們當年做‘小腦環’的地方。”
    陳默把這幅畫拍下來發給林野,附了句話:“咱們的初心,沒白費。” 他看著病床上的阿明,又摸了摸懷裏的舊頻譜儀 —— 屏幕上的淡藍色頻譜還在跳動,像 2024 年民房裏的那盞台燈,溫暖又明亮。
    晚上 8 點,林野打開私人終端,給東南亞的合作夥伴發消息:“首批 200 台正品設備明天抵達後,優先送到有患兒的醫院,我和陳默會遠程指導調試。另外,告訴所有被仿冒設備傷害的患者,‘腦機公益基金’會承擔所有治療費用 —— 咱們不能讓他們因為假貨,失去對希望的信心。”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來時,窗外的北京亮起了燈。林野走到書架前,拿起那個 2044 年的 “小腦環” 原型機,貼在耳邊 —— 仿佛還能聽到當年在民房裏,蘇晚煮泡麵的 “咕嘟” 聲,陳默改代碼的鍵盤聲,還有小宇第一次控製玩具車時的歡呼。
    他知道,美國的製裁還在,濱江創投的殘餘勢力還沒清幹淨,全球市場的路還很長,但他不再害怕 —— 因為他有陳默這樣一起打假的兄弟,有蘇晚這樣在海外奔走的愛人,有巴頌、阿明這樣相信他們的患者,還有那些藏在舊設備、舊信裏的初心,像一盞盞燈,照亮了他們走過的每一步路。
    林野拿起手機,給陳默和蘇晚各發了條消息:“等阿明康複,咱們一起帶他去杭州,看看那間民房,煮一碗 2024 年的泡麵,告訴他們,所有的堅持,都值得。”
    陳默回複了個星星表情,蘇晚回複了個粽子表情 —— 和 2024 年他們在民房裏,用舊手機發的表情一模一樣。林野看著屏幕,突然笑了。窗外的燈光閃爍,像無數顆星星,照亮了北京的夜空,也照亮了他們接下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