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
    剛剛還大聲說自己不喜歡皇帝的女人，在真正麵對的時候卻完全沒有了那份硬氣，她就在我旁邊跪著，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話都說不利索:“臣妾……臣妾……”
    華南山沒有立刻理會她，反而轉向我：“貴妃，你替我查了樁好事啊。”
    話音剛落，殿裏的所有人把目光投向我。
    各色各樣的目光。
    我心裏翻了個白眼，垂下頭，恭恭敬敬的開口：“回陛下，臣妾隻是機緣巧合下得知這串南紅的事情，心裏怕有什麽誤會，讓後宮蒙羞，這才來煙雨宮求證，是借了陛下的名頭才進的來，事急從權，還求陛下寬恕。”
    我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這個殿裏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楚。
    那妃子恨恨的瞪著我，嘴裏罵道:“賤人，你詐我！”
    我麵無表情。
    華南山還算滿意的看了我一眼，說:“愛妃雖自作主張，但此事牽連宮闈，愛妃此舉也是情有可原。”
    他的目光重新投回跪著的人身上，說：“事到如今我不想和你多說什麽，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他是誰。”
    “陛下饒命！陛下饒了臣妾吧！”
    她隻一個勁的求饒，含著淚在地上磕頭，磕的額頭青紅一片。
    “饒你？”華南山的聲音陡然拔高:“你身為後妃，居然敢偷盜禦賜之物，私相授受，哪一樁哪一件不是死罪！你竟還敢求饒？！”
    “陛下！陛下！”
    門口突然傳來一疊生的叫聲，華南山眯了眯眼，慢慢的轉過去。
    門口跪著一個人，不等華南山說什麽，他就直接跪著膝行進來。
    等他跪的近了我才看清，來人年紀大約五十上下，麵容依稀與地上跪著的妃子有幾分相似。
    我和他麵對麵跪著，頗有些尷尬，於是我就往旁邊挪了挪。
    “王大人，”華南山拖長了聲音:“剛剛你的女兒招認的事情，你也聽到了嗎？有什麽想說的？”
    這就是那位王大人，華南山的眼中刺。
    王大人滿臉羞愧，目光裏混雜著震驚，他直接一磕到底。
    “陛下！老臣慚愧啊！”
    華南山笑了笑。
    “王大人，這是你的親生女兒，你說我該如何呢？”
    王大人抬起頭，跪著來到自己女兒的麵前。
    我又往旁邊挪了挪。
    這妃子看到自己的父親，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張了張嘴，微弱地哭喊了一聲：“爹……”
    王大人猛地抬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她臉上，力道極重，直接將她扇倒在地。
    “孽障！”王大人看著氣壞了，渾身發抖，指著她的手指都在顫：“我王家世代忠良，家風嚴謹，怎麽生出你這等不知廉恥、禍亂宮闈的女兒！”
    華南山聽到“家風嚴謹”四個字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譏誚。
    那妃子躺在地上，隻是捂著臉哭。
    “陛下待你不薄，皇恩浩蕩，你竟敢……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將陛下置於何地？”
    我看了眼華南山，他臉上完全沒有被戴綠帽子的憤怒，非常平和。
    王大人罵完，不再看她，他猛地轉身，又一個長頭磕了下去。
    “咚”的一聲，聲音非常清脆。
    “陛下！老臣，老臣無顏見您啊！”
    “是麽，”華南山冷冷的說道：“那你還不是來了嗎？”
    王大人噎了一下，又重重的磕了個頭。
    “老臣教女無方，罪該萬死！”
    他猛的直起身子，堅定的說道：“此女罪孽深重，國法家規皆難容！如何處置，全憑陛下聖裁！老臣絕無半句怨言！”
    我看著他，明白王大人這是要舍棄了這個女兒了。
    “既然王大人如此說，”華南山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那便依律法辦吧，拖下去。”
    話音剛落，站在旁邊那幾個壯碩的侍衛立刻上前，將徹底失去反應，癱軟在地的妃子架了起來，向外拖去。
    這一次，她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王大人跪在地上，聽著女兒被拖拽時發出的布料摩擦聲，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突然，殿外又傳來一疊聲的叫喊。
    “陛下！且慢！陛下請息怒！”
    是老太傅。
    他顯然也是聞訊趕來，看上去非常心急，連衣服都跑的有些淩亂。
    華南山皺著眉頭，但似乎對他的突然出現並不意外。
    “您怎麽也來了？”
    老太傅可以不用行禮，但是他還是微微躬身，說：“陛下，老臣鬥膽，懇請陛下開恩！”
    華南山撩起眼皮，不冷不熱道：“你可知她犯了什麽罪？”
    老太傅長歎一口氣，語氣充滿了惋惜。
    “煙雨她年少入宮，是老臣看著長大的，或許是一時糊塗，受人蒙蔽，才犯下大錯！她固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啊陛下！”
    ？
    什麽玩意？
    我都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老太傅每天站在道德製高點批判我是個狐狸精，我和華南山好歹是合乎法度的，他都要說我不成體統，天天想把我浸豬籠——何時麵對一個紅杏出牆給皇帝戴綠帽的妃子又如此寬容了？
    做人能這樣嗎？
    老太傅抬起頭，認真道：“陛下，煙雨侍奉陛下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王大人對陛下、對朝廷忠心耿耿！若因此事嚴懲煙雨，這怕是要寒了王大人的心啊！”
    王大人又一個長頭磕下來，差點磕到我的身上，我避無可避，終於忍不住站起來。
    老太傅沒注意到我，還在那裏言辭懇切：“王大人教女無方，的確有錯，但他的忠心天地可鑒！煙雨犯下這樣的錯，他心裏比任何人都要痛苦！陛下向來宅心仁厚，老臣是知道的，還請看在王家三代為國操勞的份上，網開一麵，饒煙雨一命吧！”
    我：......
    所以我該死是因為我家不是三朝元老。
    這個惡毒的世界。
    華南山的臉色依舊難看。
    “老太傅，我自然知道王大人忠心耿耿，”他聲音冰冷：“但教出來的女兒私通外男，盜竊禦賜之物，這是隨便一句‘忠心耿耿’就能算了的嗎？”
    “若饒了她，日後這後宮又該如何？後宮妃子人人家世顯赫，父兄皆是對我大燕有功之人，俺是不是每隔後妃都可以把我的臉麵、皇家的臉麵放在地上踩？”
    他看著威嚴，但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我：？又幹什麽？點我？
    老太傅連忙說：“陛下所言極是，宮規法度不可廢！老臣並非請求陛下赦免其罪，隻求陛下念及舊情，留她一命！”
    “留她一命？”華南山將臉轉向從剛剛開始就長磕不起的王大人，緩緩說道：“王大人，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