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替嫁文裏的罪臣之女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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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升的太陽照到地板上時,照見的卻是四具冰冷的屍體。
扶緒睜開眼隻看見路曼抱著青萍的身體。她早已淚流滿麵,卻死死咬住下唇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她的眼神裏充斥著絕望與崩潰。
看見扶緒看過來,路曼才僵硬地動了動唇,做了個口型,道:“她死了。”
扶緒身體一僵,一股寒意從腳底躥到了頭頂。
為什麽?
為什麽又有人死了?
她沉默著看著遠方的太陽,她不是沒有見過生死,可像這樣拚盡全力地活下來,卻死在了最接近希望的路上,令她感到迷茫。初升的太陽究竟是希望還是失望?
明明她們還沒遇上什麽大困難,卻已經死了這麽多人了。
與此同時,秦婉也緩緩醒來,開始過來幫忙查看。她一個一個檢查著屍體,旁邊還有懂醫術的人在幫忙,秦婉的眼裏帶著些不可置信,在喃喃自語:“傷口潰爛得太快了…”、“身子都僵了…”、“嘴唇發紫,像是吃了毒草根…”
秦婉的眼裏流過一抹悲傷,邊說邊搖著頭,明明昨天還是有溫度的人,怎麽一覺醒來就變得冷冰冰硬邦邦?
可她來不及沉浸在這種悲痛裏,“這個人怎麽辦?”
她指了指流浪漢,問扶緒。
“殺了。”
她語氣冰冷,話音剛落,流浪漢便立馬睜開眼,“女俠饒命啊!我可以替你們當牛做馬什麽的都可以,求你給我一條生路吧!”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嚷嚷著。
路曼動作極快地衝到他麵前,死死掐著他的脖子,雙眼猩紅,“都是因為你們,都是因為你們,不然她根本不會死!”
路曼的狀態很差,整個人陷入了極端情緒。
小冉被嚇了一跳,卻轉過去看大家的反應,又變成了麻木的表情。
她盯著扶緒看,她的身上鍍了一層淺淺的金光,不像這個世界的人,又或者扶緒姐姐本來就是她無法觸及的神仙。
流浪漢已經兩眼翻白,秦婉衝上去,從身後抱住路曼,“不要衝動!”
路曼突然失了力氣,癱倒在秦婉懷裏,像一個殘破的娃娃。
扶緒給了秦婉一個眼神,對方抱著路曼到了一旁去,小冉也跟著過去。
扶緒把玩著手裏的腰刀,臉上帶著一點冷笑,“讓我看看你還有什麽利用價值吧。”
流浪漢喘著粗氣,感受劫後餘生的新鮮空氣,他轉了轉渾濁的眼珠,不敢再怠慢,馬上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東西都交代出來。
他磕磕巴巴道:“進城現在盤查得緊,尤其是生麵孔!東門和南門是軍爺們把守,查得最嚴!西門對著我們這貧民窟,是老兵油子和幫派的人看著,塞幾個銅板或許能混進去。”
他頓了一下,打量著扶緒的臉色,斟酌著繼續講,“北凜城晚上有宵禁!戌時過後街上就不能有人了,有兵爺巡邏,被抓住就完了!白天巡邏隊半個時辰一趟……”
見扶緒不動於衷,流浪漢又絞盡腦汁想了想,“咱們這地再往前走一陣子就到了貧民窟,這片地方是‘禿鷲幫’罩著的,頭兒叫刀疤李,心黑著呢!每月要交例錢,你們躲這兒遲早被他們發現!”
扶緒這才有了點反應,“聽說鎮北王娶妻了?”
流浪漢忙搗蒜般點頭,“是嘞是嘞,隻是那娘子……”他壓低聲音,“並非原定的新娘,而是丞相府的庶女溫盼。不過說來也稀罕,新婚夜鎮北王並未進洞房,後來還被公婆蹉跎,但人家竟一句怨言也沒有,這段日子裏還來貧民窟這邊施粥,倒是個活菩薩。”
見流浪漢提起溫盼時稱讚連連,扶緒盤算著日子,今日已是初五,“這王妃她每日都會來這邊施粥?”
“是的,就在貧民窟入口處。要是女俠感興趣,小的可以為您帶路。”
流浪漢忙狗腿道。
旁邊的女子眼神警惕,這是原主的堂姐柳芙。
“扶緒,這不能輕信。”
她走起來很慢,一深一淺的,不知什麽時候成了個坡腳。
扶緒點頭,一般來說都是在寺廟或者王府周圍施粥,這來貧民窟……恐怕不簡單。
“告訴我施粥點具體位置。”
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割破了他的皮膚,一股刺痛襲來,他慌不迭地全部一股腦地交代出來。
而這也是他最後的價值了。
處理好流浪漢的屍體後,扶緒清點了下人數,原來二十人的隊伍現在隻剩了十一個人。
與原主同族的女子僅隻剩三位,其餘的都是其它受牽連的或者平民出身的。
她走到角落裏。
路曼正抱著膝蓋發呆。
她的淚已流幹,渾身髒兮兮的,整個人失去了以往的張揚與尖銳,變得沉默寡言。
“走吧。”
扶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路曼的目光很呆,眼珠子緩緩上移到她的掌心,上麵有一道很長的劃痕,像一條蜈蚣般猙獰。
“……好。”
她吞咽下所有的委屈,將自己的手放到扶緒手裏。
替她們四人好好安葬完後,也該上路了。
路曼默默地將從青萍身上解下的還能用的布條和一雙稍好的鞋,遞給了那個跛腳的柳芙。
柳芙愣了一下,低聲道了聲謝,接了過去。
扶緒最後看了一眼那四個小小的土堆,目光掃過幸存下來的每一張蒼白而疲憊的臉。
“記住,”她的聲音沙啞卻清晰,“我們現在隻是求一口吃的的流民。低下頭,跟緊我。”
隊伍沉默地開拔,向著貧民窟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陽光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卻仿佛有千斤重,壓得每個人都直不起腰。
太陽驅散了晨霧,卻無法溫暖她們冰冷的身體和沉重的心情。
也許一切都會好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