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允晏站在裴軒麵前，微微仰頭看著他被路燈柔和光暈勾勒出的輪廓，心裏那點莫名的慌亂還沒完全平複。
    她想起自己每晚雷打不動的任務，下意識地開口，聲音裏還帶著一絲未褪的怔愣：“我還要去接樊希。”
    他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或不情願，反而從善如流地笑了笑，語氣輕鬆自然，仿佛這再正常不過：“一起唄，反正順路。”
    兩人走在去往鎮中的路上，夜色溫柔，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裴軒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溫和地融入了晚風裏：“你學習成績好嗎？”
    舒允晏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愣了一下，隨即有點自嘲地撇撇嘴，回答得相當坦誠甚至帶著點破罐破破摔的直率：“不好，吊車尾。老師講課，我老是聽不進去。”她沒打算在他麵前維持什麽好學生人設，反正也維持不住。
    裴軒似乎有些意外，側頭看了她一眼，昏黃的光線下他的眼神顯得有些朦朧：“我以為你成績不錯呢。”看她的氣質，清清冷冷的，確實容易讓人產生這種錯覺。
    “濾鏡碎了吧？”舒允晏反而笑了下，語氣輕鬆，“我就是個差生，如假包換。”
    裴軒也跟著笑了起來，不是嘲笑，而是一種覺得她很有趣的笑意。
    他想了想，用一種帶著點觀察總結的語氣說：“不過，在我的認知裏，學習成績不好的人，往往字兒寫得都挺不錯的。好像把聰明勁兒都用在別的地方了。”
    “誒？”舒允晏驚訝地轉頭看他，像是被說中了什麽，“你還真別說，我字兒寫得蠻好的！”這點她倒是有點小自豪，雖然成績一塌糊塗，但那一手字確實經常被老師拎出來表揚，說不像她這個成績該寫出來的字。
    “看吧，”裴軒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容裏帶著點小小的得意，“我認識的很多，嗯……成績暫時落後的同學，字都寫得蠻好的。”他巧妙地換了個說法。
    這番對話讓氣氛輕鬆了不少。
    舒允晏對他的印象也稍微改觀了一點，至少他不像有些優等生那樣，對成績差的人帶著居高臨下的評判。
    她想起樊希說過的關於他的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語氣裏帶著真誠的好奇：“聽說你之前……是學霸級別的？上課睡覺都能考全班第一那種，大家都要抄你的作業，為什麽後來輟學了？”她盡量讓語氣聽起來隻是好奇，而不是打探。
    裴軒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目光投向遠處昏暗的街道，沉默了幾秒，才用一種故作輕鬆，實則帶著點澀然的語氣簡單回答道：“不想讀了。”
    “就這樣？”舒予晏覺得這個理由太過輕描淡寫，無法解釋一個學霸的隕落。
    裴軒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像是要把某些沉重的情緒呼出去。
    他的聲音低了一些，帶著點自嘲和難以言說的複雜：“可能是……叛逆吧，不服管教。”他頓了頓，似乎在下定決心透露更多，“我媽把我管得特別嚴，沒有考到理想的分數就揍我，用皮帶抽，壓得喘不過氣，我就反抗，越來越逆反。”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舒允晏卻能想象出那是一種怎樣令人窒息的壓力和對抗。“再加上……”他繼續道，聲音裏多了一絲混濁的氣息，“後來認識了一些好兄弟，一起玩，一起瘋，心思就更不在學習上了。然後，就直接……廢了。”最後兩個字，他說得很輕，卻帶著沉重的分量。
    舒允晏立刻想起了學校裏那兩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字，他們幾乎是問題學生和風雲人物的代名詞：“就是我們高中部那兩個風雲人物，一個叫武藝，一個叫沈棠的是嗎？”她試探著問。
    裴軒點了點頭，沒有否認，語氣甚至帶上了一點理所當然的認同感：“嗯嗯，都是好哥們。”
    舒允晏沉默了。
    武藝和沈棠的大名，在沙白高中是足以讓老師頭疼，讓普通學生繞道走的存在。
    打架，逃課，頂撞老師，幾乎是他們的日常。
    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兩條截然不同的軌跡在裴軒身上交錯，一條是曾經光芒萬丈的學霸之路，另一條是沉淪叛逆，與問題少年為伍的歧途。
    而後者，顯然吞噬了前者。
    晚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
    兩人之間的氣氛因為這段坦誠的對話，變得有些沉重，卻又奇異地拉近了一些距離。
    至少，舒允晏看到了他玩世不恭笑容背後，一些真實的傷痕和掙紮。
    舒允晏在學校遇到過女校霸沈棠，那天是在教學樓的女生廁所。
    舒允晏正低頭洗手，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毫不收斂的說笑聲，伴隨著幾句帶著髒字的抱怨，聲音洪亮，極具穿透力，瞬間就蓋過了水龍頭的嘩嘩聲。
    她下意識地抬頭，從鏡子裏看到幾個女生簇擁著一個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
    那就是沈棠。
    她個子真的很高，甚至超過了身邊大多數女生，恐怕比很多男生還要挺拔。
    皮膚是那種冷調的白，在光線不算頂好的廁所裏，白得幾乎晃眼。
    她的長相並非甜美可人那一掛，而是帶著一種極具攻擊性的，明豔張揚的美，眉毛修剪得幹淨利落，眼線上挑，嘴唇塗著淡淡的莓果色口紅這在學校規定裏是不允許的。
    整個人往那裏一站，就是一副老娘最美，誰都別惹的禦姐氣場。
    嗓門也是真的大，正在跟旁邊的女生吐槽剛才課堂上的老師，用詞犀利又大膽，引得她身邊的跟班們一陣哄笑。
    那笑聲也肆無忌憚，充滿了誰也不怕的囂張。
    學校裏幾乎沒人敢惹她，連一些老師對她都有點頭疼，但又拿她沒什麽辦法，因為她雖然囂張，卻也聰明，很少被抓到實質性的把柄。
    舒允晏對沈棠的印象，就停留在那一次短暫的，充滿審視意味的碰麵，以及那些聽起來就很有衝擊力的傳聞裏。
    這是一個美麗，強大，危險又活得格外張揚肆意的女孩。
    而現在，從裴軒口中聽到沈棠是他的好哥們，舒允晏心裏那種複雜的感覺更濃了。
    裴軒的世界，似乎遠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和狂野。
    兩人走著走著就到了鎮中門口，樊希剛出來，就撞見了兩人。
    “你倆怎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