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城市華燈初上，霓虹燈光透過出租屋的玻璃，在室內投下模糊而彩色的光暈。
    剛結束旅行的疲憊和慵懶還彌漫在小小的空間裏，角落裏堆著還沒來得及整理的行李，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遠方陽光和塵埃的味道。
    浴室裏，水汽氤氳，像一層溫暖的薄紗籠罩著一切。
    陳絢爛站在花灑下，閉著眼，微微仰著頭，任由溫熱的水流衝刷過她的身體。
    長途旅行帶來的疲憊似乎正被這持續的熱水一點點溶解，帶走。
    肌肉的酸脹感漸漸舒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慵懶的放鬆。
    就在這時，沙發上陳絢爛的背包裏，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
    費麟赫下意識地拿出她的手機，屏幕亮著，一個沒有保存的號碼，歸屬地清晰地顯示著宴城陳絢爛老家的省份。
    他猶豫了一下。
    也許是快遞？或者是她老家的什麽朋友？鬼使神差地，他滑動接聽，將手機貼到了耳邊。
    “喂，哪位？”費麟赫的聲音還帶著一絲放鬆後的沙啞。
    龍大偉聽見聲音是男的，整個人不可遏製的顫抖：“你誰啊！”
    這質問的語氣讓費麟赫愣了一下，隨即心頭泛起一絲不快，他坐直了身體，語氣也硬了起來：“我是陳絢爛的男朋友，你誰啊！”他特意加重了男朋友三個字，像是在宣示主權。
    電話那頭的男人顯然懵了，停頓了足足有兩三秒，聲音裏充滿了難以置信和陡然升起的火氣：“你是她男朋友？我是她誰啊！” 他的聲調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荒誕的質問，“我他媽才是她男朋友！你哪兒冒出來的？！”
    “你到底是誰啊！”費麟赫的聲音也提高了，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我才是陳絢爛的男朋友！你找她到底有什麽事？”他試圖穩住局麵，但心跳卻不受控製地加速。
    “操！”電話那頭的男人龍大偉，猛地啐了一口，聲音變得更加暴躁和凶狠，“小子，你他媽被騙了還幫人數錢呢？陳絢爛是老子的女人！我們好了很多年了！她屁股上有顆痣老子都知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敢接老子電話？”
    這粗俗而極具衝擊力的話像一記重錘砸在費麟赫耳膜上，讓他瞬間血往頭上湧，既感到憤怒，又有一種冰冷的恐慌開始蔓延。
    他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在狹窄的客廳裏踱了兩步。
    “我警告你，嘴巴放幹淨點！”費麟赫壓低聲音，但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我不管你是誰，現在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你再騷擾她，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不客氣？哈哈哈！”龍大偉發出一陣刺耳的嘲笑，充滿了鄙夷，“你他媽嚇唬誰呢？毛長齊了嗎？你告訴陳絢爛，躲是沒用的！欠我們家的，欠老子的，她一輩子都別想賴掉！讓她趕緊給老子回電話，不然……有她好看的。”
    浴室門被猛地推開，一股更濃的水汽率先湧出，帶著蜜桃味沐浴露的甜香，與客廳裏冰冷的緊張氣氛格格不入。
    陳絢爛幾乎是跌撞出來的，白色的浴巾匆忙裹在身上，隻在胸口打了個結，露出大片濕漉漉的肌膚和光滑的肩膀。
    頭發還在滴水，冰涼的水珠順著她的發梢，脖頸滾落，滑過鎖骨的凹陷，有的滲進浴巾邊緣，有的則直接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留下深色的圓點。
    陳絢爛甚至沒來得及擦幹腳，赤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留下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
    她的臉頰因為熱水衝刷還泛著紅暈，但那雙眼睛卻睜得極大，瞳孔裏清晰地映出費麟赫此刻的樣子，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手裏死死攥著她的手機，指節用力到泛白，胸膛劇烈起伏，那雙平時總是帶著笑意或溫柔看著她的眼睛，此刻燒著憤怒和難以置信的火焰，死死地盯著她。
    空氣中彌漫著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浴室裏未關緊的水龍頭傳來滴答，滴答的水聲，敲打在陳絢爛狂跳的心鼓上。
    “絢爛……”費麟赫的聲音嘶啞得可怕，幾乎是氣聲，卻帶著千斤的重量壓過來。
    他猛地舉起那隻握著手機的手，屏幕還亮著，那個來自宴城的號碼像罪惡的烙印刺向她的眼睛。
    “這他媽是誰？”他的聲音驟然拔高，打破了死寂，如同炸雷般在狹小的空間裏爆開，“他口口聲聲說是你男朋友！說你們好了很多年！說你知道他是誰！”
    他往前又邁了一大步，兩人幾乎呼吸可聞。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她，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碾磨出來：“陳絢爛，你看著我。”
    “你他媽到底有幾個男朋友？”
    “這個人，到底是誰？”
    “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一字不落地說清楚！”
    陳絢爛皮膚冰涼，微微發抖，像狂風裏最後一片葉子。
    “我是被脅迫的。”她聲音破碎，眼淚混著發梢的水珠往下掉。
    “所以你經常找借口回老家，就是因為他？”費麟赫的冷笑像冰刃。
    “是。”
    “我聽他口音，都快40了吧？”
    “我也不想！是他非纏著我！”她猛地抬頭，眼淚滾落，帶著一種易碎的倔強。
    “到底怎麽回事。”
    她閉上眼，睫毛顫抖：“我爸…想拿彩禮，把我賣給一個殘疾。八萬定金。”她聲音很輕，像在說別人的事，“龍大偉…他出麵還了那筆錢。我想著，兩邊都是火坑，但他…好像好一點。”
    費麟赫的呼吸停滯了一秒，“所以……”他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你回老家，就是為了…給他？”
    陳絢爛的肩垮了下去，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幹。 “是。”一個字，輕飄飄的，卻砸得整個世界支離破碎。
    原來光鮮亮麗的愛情背麵，早就爬滿了虱子。而他，隻是那個遲遲沒有翻麵的人。
    “那你要和我分手嗎？”陳絢爛的聲音輕得像煙，帶著認命般的顫抖，眼淚無聲地滑過蒼白的臉頰。
    費麟赫猛地喘了一口氣，像是被這句話刺痛了最深處。
    “分手？”他幾乎是咬著牙冷笑一聲，聲音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力度，“我給你八萬！”
    陳絢爛猛地抬頭，瞳孔因震驚而收縮，難以置信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