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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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一聲悶雷,緊接著開始飄雨,漸漸的就落大了。
“你歲數這麽大,纏著個有未來,有前程的大學生,你好意思嗎?”費麟赫繼續道,“這事要是在鎮上傳開了,你臉上有光嗎?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嗬嗬,”他嘴角扯出一個惡劣的弧度,“鎮上?鎮上的人誰知道我和她的關係?嗯?”
“我還你錢,你放過我,好嗎?”
“醫生說我這裏…長了東西,胰腺癌…晚期。”
“沒多少日子了…化療?手術?都沒用,就是等死…”他的聲音變得嘶啞,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絕望和狠厲,“我龍大偉混了一輩子,沒什麽大出息,到頭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我不甘心!”
他猛地向前一步,逼近陳絢爛,呼吸變得急促:“但我現在有你了!絢爛…”他叫著她的名字,語氣卻令人毛骨悚然,“我死了,錢有什麽用?帶不進棺材!但我活著的時候,我得抓著點什麽…我得有人陪著!”
“你不是欠我的嗎?你不是想還嗎?”他眼睛赤紅,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歇斯底裏的味道,“那就用你自己來還!用你剩下的時間陪我!等我死了…你就自由了!這筆賬就兩清了!在這之前,你哪兒也別想去!”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因痛苦而佝僂,但那隻看著陳絢爛的眼睛卻依舊像淬了毒,死死抓著她,仿佛她是唯一能緩解他死亡恐懼的救命稻草,也是他拉入地獄陪葬的祭品。
“我不要錢…”他喘著粗氣,重複著,聲音低下去,卻更加偏執,“我就要你…陪我走完最後這段路…這是你欠我的…”
費麟赫開口:“行,陳絢爛你拿走,我不要了,行了吧。”
這句話像是一把無形的鑰匙,瞬間擰鬆了龍大偉緊繃的神經。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鬆懈瞬間!
費麟赫動了!
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誰也沒看清他是什麽時候準備的,隻見他右手如同毒蛇出洞般猛地從兜裏掏出一把伸縮型匕首,刀身不長,卻極其鋒利,在昏暗的光線下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
沒有怒吼,沒有預兆,隻有精準而狠戾的突刺!
目標明確,龍大偉毫無防備的脖頸!
“噗嗤!”
龍大偉的身體猛地一頓,像是被無形的巨錘擊中。
他臉上那將成未成的譏笑徹底僵死,瞳孔瞬間收縮成兩個極致的黑點,裏麵充滿了純粹的,無法理解的驚駭。
他的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吸入一口氣,卻隻發出了一種極其短促,被驟然切斷的“咯”聲。
溫熱的,帶著濃重鐵腥氣的液體,並非誇張地噴濺,而是先是一股細流,隨即才汩汩地從他頸側那個致命的創口裏湧出,迅速浸透了他舊白大褂的領子,顏色暗紅得發黑。
他的眼球微微凸出,視線開始無法聚焦,身體失去所有支撐力量,像一袋被抽空了骨頭的肉,軟塌塌地,麵朝下重重栽倒在地。
額頭磕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麵上,發出一聲悶響。
鮮血這才不急不緩地在他身下蔓延開來,無聲地吞噬著地麵,那暗紅的色澤與角落裏堆放的,不知名的深色草藥渣滓幾乎融為一體。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
費麟赫站在原地,微微偏著頭,冷靜得仿佛剛才隻是拍死了一隻惱人的蚊子。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隨意地甩了一下,幾滴血珠飛離指尖,落在灰塵裏。
他將那柄細長的凶器輕輕放在旁邊的藥櫃頂上,金屬與玻璃台麵接觸,發出“叩”的一聲輕響。
“你……殺……” 第二個字卡住了,她似乎無法吐出那個代表著終極暴力和終結的詞語。
“……殺人了。”她終於完整地吐出了這句話,聲音依舊輕飄,卻像一塊冰冷的石頭,重重砸在死寂的空氣裏。
“我不下這個手,這件事就會像藤蔓一樣,永遠纏著你,沒完沒了,雖然得了胰腺癌,起碼也要拖個一年半載,我們耗不起。”他的語氣裏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才終結的不是一條生命,而是掐滅了一盞礙事的燈。
“那…這…屍體怎麽處理?”
麵陰沉的天色,語氣像是在規劃一次尋常的出行:“來的路上我留意了,後山那片老林子,枝杈深,平時沒人鑽。旁邊巷口正好停著一輛破三輪,天氣預報說後半夜有雨,還不小,就趁那個時候。”
雨下得瘋了。
像是天穹破了個窟窿,冰冷的水密集地砸落下來,衝刷著世間萬物,也衝刷著這輛在暗夜裏艱難前行的破舊三輪車。
車輪碾過泥濘的上山路,不斷打滑,發出吃力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
費麟赫弓著背,身體前傾,雨水從他額前的發梢不斷滴落,流進眼睛裏也毫不在意。
他雙手死死攥著車把,手背青筋暴起,對抗著濕滑的山路和車後那異常沉重的負擔。
厚重的雨衣在他身上嘩嘩作響,但底下早已濕透,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山路越來越陡,三輪車幾乎是在匍匐前進。雨水在山路上匯成渾濁的溪流,衝下的碎石不斷敲打著車輪。
周圍的樹木在暴雨中狂亂地搖擺,像無數張牙舞爪的鬼影,發出令人心悸的嗚咽聲。
終於,費麟赫在一個岔路口邊停了下來。這裏樹木更加茂密,幾乎遮天蔽日,即使在白天也顯得陰森。
“就這裏。”他的聲音穿透雨幕,短促而沙啞。
他熄了火,三輪車失去動力,安靜下來,隻剩下暴雨砸在樹葉,地麵和雨衣上的巨大喧囂。黑暗和雨聲吞噬了一切,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人,和那一袋秘密。
費麟赫跳下車,走到後排。
他沒有立刻去搬動那個麻袋,而是先警惕地環顧四周。
密集的雨線和濃重的黑暗成了最好的掩護,四下裏隻有風雨聲。
他朝陳絢爛伸出手,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抓住了那隻冰冷而有力的手,借力跳下了車。
泥漿瞬間沒過了她的腳踝。
費麟赫不再多言,彎腰,雙臂發力,將那個沉重的麻袋扛上了肩。
他的身體猛地沉了一下,但很快站穩,一步步朝著路邊坡下更密的樹林深處走去。
陳絢爛下意識地跟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濘和落葉中,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在一處亂石和灌木叢生的低窪地,費麟赫停了下來,他卸下麻袋,發出沉重的悶響。
他選中一處相對鬆軟的土地,用腳清理開表麵的枯枝落葉,然後揚起鏟子,狠狠地挖了下去!
“噗……”
鏟刃切入濕透的泥土,發出沉悶而吃力的聲響。
費麟赫的動作有力而迅速,一鏟又一鏟,很快就在泥濘的地麵上刨出一個淺坑。
雨水不斷落入坑中,將其變成一汪泥漿。
費麟赫將麻袋放入坑裏,把土往回填,做完一切後,踹了幾口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