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渝的聲音在不大的教室裏清晰回蕩著。
    而他的話卻像一道驚雷，漫過每個人的耳中。
    早在高一，三年二班的同學們就熟知，江渝和蘇晚晚這對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二人模樣、性格都透著旁人難及的般配。
    也正因這份顯眼的契合，班裏那些悄悄傾慕江渝的女生或是喜歡蘇晚晚的男生。
    都默契地把那份心意壓在心底，始終沒敢宣之於口。
    可今天，向來把蘇晚晚護在身後、被全班稱作“寵妹狂魔”的江渝，卻當眾說出了拒絕。
    見教室裏寂靜無比，氣氛異常。
    李峰率先開口，語氣帶著難以置信的調侃：
    “渝哥，你睡傻了？”
    “開什麽玩笑呢？”
    蘇晚晚也從錯愕中緩過神來，臉上帶著有些不自然的笑容，拉住江渝的胳膊，聲音軟軟地問道：
    “是啊，哥哥，你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兩人的話讓周遭同學悄悄鬆了口氣，暗自笑了起來。
    心裏也都覺得江渝今天八成是睡傻了。
    可剛要收回目光，江渝的聲音卻再次響起，冷得沒一絲溫度，且語氣很是鄭重：
    “蘇晚晚，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妹妹。”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過來。
    挽著江渝手臂的蘇晚晚，瞬間紅了臉，心頭湧上一陣驚喜的悸動。
    雖說兩人在班裏一直以青梅竹馬、“哥哥妹妹”相稱。
    但誰都看得出來，彼此心裏早就藏著未明說的好感。
    就連蘇晚晚自己也悄悄盤算過。
    等高考結束、踏入大學，要是江渝不好意思先表白，那自己就主動一點。
    可此刻，望著眼前少年眸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堅定。
    蘇晚晚耳尖隱隱爬上紅暈，心中小鹿怦怦直跳。
    期待著從江渝口中說出那句她盼了許久的話。
    但她還是湊到少年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害羞地說：
    “哥哥你幹嘛呀？就算要表白，也別在這兒啊，好多人看著呢！”
    江渝目光掃過周圍同學眼底藏不住的驚喜與吃瓜神色。
    又瞥了眼身旁蘇晚晚那滿是嬌羞的可愛模樣。
    與她前世拒絕溝通、滿臉不耐的冷暴力姿態，反差大得離譜，也可笑至極。
    沒有去解釋的想法，隻是幹脆地從少女懷裏抽回手臂，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蘇晚晚，我不喜歡你，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我們隻是同學，請你自重。”
    靜。
    教室裏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蘇晚晚精致無瑕的俏臉上閃爍著錯愕、無助、疑惑與惶恐，各種情緒交織。
    但她好看的眸子裏卻早已蓄滿淚珠。
    似是不敢相信，這話，竟會從自己最愛、也一直關心她、照顧她的鄰家哥哥口中親口說出。
    她帶著幾分委屈，輕輕吸了吸鼻子，又故作堅強地扯出一抹笑容，輕聲開口：
    “哥哥，你在開玩笑吧？我們不要鬧了好不好？”
    “我沒開玩笑。”
    “不！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一定是因為做噩夢，對！一定是這樣…你怎麽可能不喜歡我…..？！！”
    蘇晚晚自說自話時，聲音裏帶著顫抖，眸中蓄滿的淚珠也已然滾落。
    淚水重重砸在江渝的課本上，暈開字跡。
    那模樣像極了瓊瑤筆下的女子，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可她仍是不願相信，固執地再次伸了手，想抱住麵前的少年。
    但江渝隻嫌惡地偏開身，躲開了她遞來的手臂，隨即一言不發地坐回了位置上。
    而這個舉動，也成了壓垮蘇晚晚情緒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先愣了一瞬，隨即猛地拔高了聲音，嗓子裏裹著化不開的委屈與難過：
    “哥哥….不！江渝！誰喜歡你了！”
    “你憑什麽拒絕我？！”
    “你這個自私自大自以為是的膽小鬼….”
    “我永遠也不要見到你！！！”
    蘇晚晚撂下這句狠話，便像徹底失望般，慌張地捂著眼逃出去。
    她那委屈至極的哭泣聲還在教室裏回蕩。
    江渝卻坐在位置上，麵色平靜，沉默不語。
    隻是沒人注意到，他眸中纖長的睫毛正止不住地輕顫。
    “江渝，你他媽吃錯藥了？”
    李峰憤怒地拽著江渝的衣領，拚命搖晃，怒聲質問：
    “你說的什麽狗屁話，那是晚晚啊！”
    “是你當初向我保證過拿命也要護她一輩子的蘇晚晚啊！！！”
    李峰的話像淬了力的重錘，一字一句砸進江渝耳中。
    可江渝隻晃了晃身子，便煩躁地將他推開，聲音裏裹著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疏離：
    “峰子，我說了，蘇晚晚以後不再是我的妹妹。”
    “至於你，我知道。你其實一直也喜歡著她。”
    “隻是礙於我的關係，你才沒有表露。但現在….…”
    啪！！！
    一記十分清脆的巴掌聲在教室裏回蕩，震得每個人的心都跟著發顫。
    沒人能想到，這對情同手足要好了十二年的兄弟，今天竟會突然大打出手。
    江渝的臉上瞬間印出一道鮮紅的掌印，幾縷發絲淩亂地貼在額前。
    但他眸中沒有絲毫憤怒，隻有幾分如釋重負的解脫，還摻著一絲隱隱作痛的釋然。
    “江渝，今天這話我就當沒聽見。”
    李峰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火氣：
    “你…..好自為之。”
    話音剛落，他便猛地抓起外套朝門外追去。
    隻留下原地發愣的江渝，以及一屋子被驚得啞口無言的同學。
    原本隻是來通知事宜的班長劉麗，沒料到事情會鬧得這麽難堪，滿心愧疚地暗悔自己多言。
    於是，她顫顫巍巍走向站在原地、低頭垂首、渾身透著股死氣沉沉的江渝，輕聲開口：
    “江渝同學，對不起。”
    “都怪我多嘴，你們能不能……”
    可劉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渝抬手打斷。
    隻聽江渝冷冷回了句“不關你事”。
    便默不作聲地抬起自己那張與蘇晚晚緊挨著的桌子，獨自將它搬到了教室最後麵。
    那個緊挨著垃圾桶的角落……
    而班裏的人看著這樣的江渝，隻覺得無比陌生。
    和以往那個陽光帥氣、對同學始終謙虛禮貌的江渝完全不一樣了。
    同時，也有不少人竊竊私語替蘇晚晚和李峰打抱不平，心裏都覺得江渝今天的言行實在太過分。
    可即便心裏不滿，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和他爭辯，或是試著勸解。
    江渝就這麽獨自坐在垃圾桶旁，一直待到放學。
    而李峰和蘇晚晚，整個下午都沒再來上課。
    夜晚，江渝騎著那輛載滿青春回憶的電動車。
    風掠過耳際時，從前的畫麵忍不住湧上心頭。
    蘇晚晚歪坐在後座，雙手環著腰卻不老實，湊過去和他搶著哼歌、鬧著打趣。
    還有在一旁騎著車、扯著嗓子，沒羞沒臊說著渾話的李峰。
    如今，他卻在死而複生的第一天，就把這些要好關係弄得一塌糊塗。
    可下午與蘇晚晚撇清關係、甚至傷害她後。
    江渝心中卻沒有絲毫的開心與解脫感。
    站在樓道門口，望向三樓蘇晚晚的家。
    透過窗戶，能看到屋裏亮著燈，窗簾卻拉得緊緊的。
    江渝發苦地牽動了下嘴角，攥著書包帶的指尖微微發抖。
    猶豫片刻，許是下定了什麽難言的決心，他邁開步子向樓梯走去。
    打開家門，父母還沒回來。
    江渝隨手將鑰匙扔在玄關處，徑直走向臥室。
    望著牆上密密麻麻的獎狀，他卻沒心思仔細打量。
    隻像卸下千斤重的偽裝般，直直倒向床鋪，捂著額頭思緒萬千。
    他心裏痛嗎？
    痛！
    十分的痛！
    那感覺，遠比他前世與蘇晚晚無數次爭吵時，還要來得心如刀割。
    可他還是選擇，用鋒利的刀子紮向自己最愛的人。
    今天蘇晚晚憤怒離開時，發尾輕輕掃過江渝的臉頰。
    那一刻，他差一點就忍不住把她抱住。
    蘇晚晚那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在腦海緩緩浮現，江渝眼底瞬間蓄滿淚珠。
    可他偏要固執忍著，死死不肯讓眼淚落下。
    因為他清楚，此刻蘇晚晚心裏的喜歡，裹著青春的懵懂、摻著未來的迷茫，是一腔孤勇的純粹。
    還遠遠不及站在江城最浪漫的古都山峰，看著遠處蜿蜒而纏綿的落日晚霞。
    聽他捧著那枚刻著二人名字的求婚鑽戒，一字一句說著“至死不渝、守護一生”的誓言。
    所以，他要忍。
    還要做絕。
    絕到這一世，蘇晚晚不會再喜歡江渝。
    絕到未來，兩人不會為柴米油鹽、生活瑣事無休止爭吵，把曾經的真摯愛意一點點消耗殆盡。
    同時，也要盡可能彌補上一世的遺憾。
    不再選錯專業，避免人生隻落得平淡又憋屈的結局。
    想到這，江渝起身打開了書包。
    眸中燃起堅定而炙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