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縣衙後院的青石板路上映著斑駁的月光。顏惜夕剛推開自己臥室的房門，突然感到身後一陣微風拂過——
    “誰？“
    話音未落，她隻覺後頸一麻，整個人頓時僵在原地。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攔腰抱起，徑直送入內室。顏惜夕心中大駭，卻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安置在床榻上。
    借著燭光，她終於看清了來人的麵容——竟是顏忠！
    “放肆！“她想要厲聲嗬斥，卻發現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這才意識到連啞穴也被點了。
    顏忠麵色凝重，一言不發地將她扶起盤坐。下一刻，兩隻溫熱的手掌貼上她的後背，兩股暖流如江河入海般湧入各處經脈。顏惜夕渾身一震，隻覺四肢百骸如有千萬隻螞蟻在爬，又癢又麻，最後所有熱流都匯向丹田，在氣海處形成一個灼熱的漩渦。
    這過程持續了約莫半個時辰。當顏忠終於收掌時，顏惜夕的褻衣已被汗水浸透。
    “冒犯大人了。屬下怕預先知會的話大人會拒絕，所以隻好自行做主了。“顏忠解開她的穴道，聲音沙啞得厲害，“現在大人身上已有屬下七成的內力。“
    顏惜夕猛地轉身，發現這個往日精神矍鑠的老者此刻麵色灰敗，連站姿都佝僂了幾分。
    “大人現在雖不通武功招式，但內力已勝過尋常武者。“顏忠咳嗽兩聲，“若遇險情，隻需平推一掌，自可退敵。“
    “為何如此？“顏惜夕扶住搖搖欲墜的顏忠，“你可知傳功折壽？“
    顏忠卻避開她的攙扶，單膝跪地：“謝司言之命，屬下不敢違抗。“
    “就因為她一句話？“顏惜夕難以置信，“你...“
    “恩同再造，自當以命相酬，何況區區傳功。“顏忠抬頭，晦暗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大人不必多問，早些安歇吧。“
    望著顏忠離去的背影，顏惜夕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這謝司言到底是什麽人，究竟是什麽樣的恩情與威懾，能讓一個曾經的江湖高手甘願自損修為？她試著運轉體內新得的內力，一掌揮出，丈外的燭火竟應聲而滅。
    這一夜，顏惜夕輾轉難眠。每當閉上眼，就會看見謝司言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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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時，廷寄到了。
    “大人，朝廷急件！“周驄捧著鎏金漆盒匆匆趕來，額上還帶著薄汗。
    顏惜夕拆開漆盒，裏麵是兩封信箋。一封蓋著玉璽，是女帝手諭；另一封則是謝司言特有的玄鳥紋印。
    女帝的手諭言簡意賅：
    “擢顏惜夕為青州六品知府留侯上任，兼從容緹騎聽候聖聽司差遣，欽此。“
    而謝司言的信，開頭第一句就讓她指尖發涼：
    “想必韓忠已將七成內力傳與你？。”
    她先用了問號，再用了**，實是在彰顯她的絕對權威。
    顏惜夕強自鎮定，繼續往下讀：
    “即刻與周驄交接公務，前往清江城。白家行賄樓外樓一案，需深入探查。附上路引一份，你現在的身份是江南茶商之女顏如玉。“
    信末又補了一句：
    “內力雖厚，仍需小心。之後的行動指示，自會有人接頭，以玄鳥紋飾為記。“
    “大人？“周驄見她麵色不對，輕聲喚道。
    顏惜夕恍若未聞，徑直越過周驄，大步流星地朝柴房走去。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謝司言那封信的邊角，紙張鋒利的邊緣在指腹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柴房門被猛地推開，驚醒了蜷縮在草堆裏的靳雲庭。他眯著惺忪的睡眼，還未看清來人，就被一把揪住衣領提了起來。
    “你說你看過小說後麵的內容，“顏惜夕的聲音冷得像冰，“告訴我，謝司言到底是什麽人？“
    靳雲庭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喲，顏大縣令終於想起來求我了？話說你的力氣怎麽突然變得這樣大了？“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告訴你。“
    “說。“
    “第一，放我出去；第二，“靳雲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給我個正經差事。你死心吧，我絕不會自殺——這個世界可比現實有趣多了，我一定要玩下去。“
    顏惜夕鬆開他的衣領，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個曾經讓她愛恨交織的男人：“什麽差事？“
    “縣衙賬房先生。“靳雲庭整了整皺巴巴的衣領，“我在現實好歹是財經大學高材生，管個縣衙的賬目綽綽有餘。“
    顏惜夕沉默片刻。她記得靳雲庭在財務管理上的能力其實很優秀，隻是兩位哥哥的能力都太突出了，所以才襯得他特別平庸。
    “可以。“她終於點頭，“但若你敢在賬目上動手腳...“
    “放心，我沒那麽蠢。“靳雲庭嗤笑一聲，“現在，聽好了——“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謝司言原名謝廊嫿，在原著前期就是個工具人，負責傳個話、遞個折子什麽的。但詭異的是...“他壓低聲音，“當我看到後麵她的戲份逐漸增多，想倒回去再重溫一下這個人物來曆時，發現前麵的內容竟然變了。“
    “什麽意思？“顏惜夕心頭一緊。
    “意思就是，這個角色在自行進化！“靳雲庭眼中閃著詭異的光，“最初她隻是個負責女帝起居的貼身女官，後來變成了聖聽司***，再後來...“他打了個寒戰，“書裏的描述越來越詳細，說她手腕強硬，門客眾多，對女帝忠心耿耿。最可怕的是，這些變化是實時發生的！“
    顏惜夕隻覺得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她突然明白了——這正是她這個“外來者“引發的蝴蝶效應。作為原著中不存在的人物，她的出現正在改變整個世界的運行軌跡。
    “還有更奇怪的。“靳雲庭湊近一步，“書中提到謝司言有個"摘星樓"出身的門客，但沒說是誰。現在看來...“
    “韓忠。“顏惜夕喃喃道。
    “沒錯！“靳雲庭拍了下大腿，“而且我懷疑，你身邊那個青柳，很可能也是謝司言安插在你身邊的棋子。她既用你，也防你。“
    窗外的陽光突然被烏雲遮蔽，柴房裏頓時暗了下來。顏惜夕想起青柳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和偶爾流露出的銳利目光...
    “賬房的鑰匙在周縣丞那裏。“她突然轉身，“我會交代他給你安排。“
    走出柴房時，顏惜夕的腳步有些虛浮。周驄仍在原地等候，見她出來立刻迎上前：“大人，您沒事吧？“
    “周兄。“顏惜夕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有件事要拜托你。“
    她將靳雲庭的事簡要說明，當然隱去了穿越的部分，隻說此人精通算學，可暫代賬房一職。
    “這...“周驄眉頭緊鎖，“此人來曆不明，恐怕...“
    “正因如此，才要放在眼皮底下。“顏惜夕意味深長地說，“何況有周兄盯著，諒他也翻不出什麽浪來。“
    周驄還想再勸，卻在看到她疲憊的神色時住了口：“下官明白了。“他輕聲道，“大人此行凶險，不如...帶上顏忠和青柳？“
    “老顏留給你，你這裏不能沒有高手，何況他剛傳了七成內力給我，宜當修養恢複，青柳我帶著，她懂解毒治病，衣食住行也能照顧到我。“
    周驄微微低下頭去：“其實、其實、下官也習過武，劍法還對付得過去，可否把我帶著……我也能照、照顧……”說到後麵聲若蚊吟，白麵上泛出紅暈。
    顏惜夕沒等他說完就搖頭：“這話孩子氣，偌大一個縣衙，還需靠你支撐著，現下好不容易肅清了吏治，正是你大展宏圖的時候啊！“
    周驄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她，一雙眼亮晶晶的。
    顏惜夕笑著：“我知道你的能力和抱負，所以，你的天地絕不僅在這小小的灤縣裏，所以……”
    周驄強抑身體的顫動，那是一種終於被看到和被理解的激動，終於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大人放心，我會守好灤縣，待您凱旋。”語氣和中透出不容置疑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