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沈羨:當如一道光,照白長夜!(萬字更新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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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試台上——
隨著盧子淩被掛在立起的旗杆上,崔佑臉色也凝重如冰,開始正視眼前的敵手。
不過,崔佑並不懼怕。
沒有凝練武道意誌,沒有感悟武道意境,終究不值一提,不過偽宗師而已!
“沈學士,剛剛經曆一場戰鬥,可要休息?”長公主現出身形,問道。
陸績道:“沈學士,按規矩可以休息,況且也要讓諸位看客飲食、休憩,時間為半個時辰。”
因為沈羨解決戰鬥也比較快,這會兒其實也剛剛過午。
沈羨擺了擺手,道:“倒也不用,等會兒還要回麒麟閣辦公。”
將京中的事務處理完畢,他就要回家一趟。
陸績同樣目光投向那少年,道:“沈學士,按製應該歇息,況且也要讓諸位看客飲食、休憩。”
中間看客不定去解手,或者處理私事。
沈羨聞言,怔了一下,道:“既是如此,那就歇息吧。”
他其實沒有什麽事兒,方才消耗真元的武技很少,更多是一種超越盧子淩武技的眼界在戰鬥。
盧子淩,明顯是溫室的花朵,經曆的生死戰鬥太少。
麒麟榜排名有問題,有大量經過生死搏殺的宗師,不得上榜揚名,卻讓這些世家子弟名列其中。
所以,他剛才真不是在裝逼,麒麟榜的確需要調整工作思路。
雖然客觀上造成了裝逼,但主觀上沒有這個意願。
對這次比試,更多是一種削崔盧二族聲望的政治意圖。
猶如朱日和紅軍旅演習,本身是謀求軍改的契機。
而下首觀看的眾人卻心思各異,看向那風采絕倫的少年,神色複雜。
來敬目光陰沉了幾許,臉上皮笑肉不笑:“周大人覺得這位沈學士如何?”
顯然對沈羨這位神都驟然躥起的天後寵臣,來敬心頭生出一些敵意。
周良道:“武道,周某不是怎麽懂,畢竟武將再如何厲害,在大理寺的刑獄中,也僅僅是待宰之羔羊。”
周勃尚見辱於刀筆吏,武道有些時候的確不如筆杆子。
“我也是看個熱鬧。”來敬那一雙小眼閃了閃,笑道:“隻是這位沈學士當真是心機深沉。”
不同人看到的東西不一樣,來敬隻看到了一個心機深沉詭譎的競爭者。
“這位沈學士,可不是武者。”周良感慨了一句。
不管是懸於旗杆,還是現場督導麒麟閣事務處理,都給周良一種政治上耳目一新之感。
大抵是,官兒還能這麽當?
方才盡顯朝廷重臣的幹練、沉穩風采,有宰輔之風!
其實這在後世或許就很普遍,網絡問政都屢見不鮮。
但在這個政治手腕不是很成熟的時代,新思維、新路徑的確不是什麽人能想出來的。
韓國夫人端起一杯香茶,笑道:“這位沈學士,原來真是個有身手的,可比那個盧家小白臉強多了。”
鄭國夫人姝顏玉容上見著嫵媚笑意:“我方才見打的熱鬧,竟也覺得津津有味。”
女人一般不怎麽愛看打架,但如沈羨這般一波三折,卻讓這位麗人舍不得挪開眼睛。
因為頗有節目效果。
魏國夫人楊思敏看向那少年,眸光閃了閃,暗暗點頭。
姑母用此人製衡世家閥閱,倒是用對了。
……
……
時間流逝,不知不覺就是半個時辰。
伴隨著陸績再次出現,看向兩人,宣布比試繼續進行。
崔佑神色淡淡,目光微動,看向那少年,手中三尺寶劍霍然出鞘,劍光陡轉,挽了一道劍花。
剛才他已經看出來,其人武技已臻至化境,所以盧子淩才不敵,他如果不想重蹈覆轍,就要先聲奪人。
以劍意壓製!
心念此處,崔佑雙眸似是失神片刻,忽而其人周身一陣微風襲來,似能聽到鬆濤搖曳,雲霧縹緲。
而崔佑衣袖飄飄,似要飄然離去。
正是七十二路崔家雲隱劍法!
雲隱劍法之意境,其名雲之縹緲,故而劍法十分飄逸和好看,當然雲隱無蹤,劍法自也多了幾分險絕和陰柔。
“這是…意境?”
沈羨眉頭挑了挑,目中現出一抹異色。
直麵武道意境,心頭的一線明悟已然迅速擴大。
“蹭……”
掌中的墨雨刀“刷”地出鞘,刀光乍現,浩蕩真元灌輸至深沉而不失飄逸的墨雨刀。
刀芒吞吐而出,幽華灼灼。
“刺!”
卻見一道身影閃現,寒芒已經遞至近前,向著沈羨脖頸刺去。
“嗯?”
三星神兵墨雨長刀遞出,刀鋒過處,輕輕撩開那如毒蛇吐信的劍刃。
沈羨側步之間,就已閃過腰間那形如鬼魅的劍刃突擊。
再是向腳下急運真元,腳尖離地,人已向後方遁去。
可以說,此刻的沈羨,身法已得遊龍變化之妙,縱然崔佑掌中的四星神兵風影劍,劍芒鋒銳,神出鬼沒,形如鬼魅,但仍是沒有追到沈羨的身影。
但的確是險之又險,妙至毫厘。
而長刀急出,燎原百斬施展而出。
“鐺鐺……”
但見庚金銳氣縱橫交錯,與火行真元激起的火浪相互交織,而宗師的真元,已經帶著局部現實的物理攻擊特性。
“崔家公子,手中的是四星神兵!”人群就有眼尖的武者驚呼。
“沈學士手中神兵也才三星。”
“神兵上就有些吃虧。”
“麒麟閣怎麽沒有配一把品階高的神兵?”
眾人此刻已經為沈羨方才的氣度所折,已經如同看比賽,代入到沈羨一方。
分明,已經被沈羨圈粉兒。
薛芷畫同樣目光擔憂,暗道,當初想著修為一時半刻也夠用,誰想到形勢變化這麽快。
不過,三星神兵倒也夠用。
此刻,沈羨起碼是覺得夠用,三星神兵墨雨刀似是蘊生了一抹靈性,在真元催動下,刀芒璀璨,幽光耀目。
憑借著卓越的遊龍身法,在崔佑七十二路雲隱劍法下,猶如一尾遊魚,幾如閑庭信步。
在外人眼中,因為沈羨反擊依然很少,隻是仍以燎原百斬,神態灑然,故而仍是覺得沈羨考較崔佑。
崔佑臉色卻陰沉如鐵,身法不好修習,尤其是戰鬥身法,很多時候更像是一種戰鬥天賦和直覺,在這方麵的造詣上,他的確落後於沈羨一籌。
就這般,在崔佑身法上的劣勢,迭加上沈羨的燎原百斬,竟短時間沒有分出勝負。
楊攸行皺了皺,道:“大師,也就到此為止了,隻怕時間一長,那沈羨不敵。”
法明點了點頭,道:“王爺,崔佑畢竟領悟了意境之力,也比盧子淩多了應敵經驗。”
下方的薛芷畫,則是目光擔憂地看向那少年。
而沈家眾人,如沈臨、沈虔、沈政等人目光則是擔憂不勝,尤其是沈虔,一雙虎目不錯眼珠地盯著那少年,暗暗捏了一把汗。
至於沈齋,同樣盯著那少年,眸光幽晦,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就在這時,卻見沈羨立身之地的半空中,忽而凝聚了一些墨色雨滴,乃是沈羨的宗師真元催動墨雨刀施展夜白刀法,造成的黑夜意象。
沈羨此刻施展出了《夜白刀法》,刀法已至出神入化之境。
“沈學士換刀法了。”有人驚訝道。
沈羨方才那兩種風格迥異的刀法,給一眾看客中的武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是啊,看著不像剛才的燎原百斬。”其中一個武者道。
“一種全新的刀法,招式似乎更為玄妙。”
“看不大懂。”一個先天境武者,想要偷學一招半式,卻隻覺得一陣煩厭欲嘔。
分明是玄階上品武技,超越了低階武者的理解。
“桓兄,你覺得誰能贏?”周寬問道。
桓彥範眉頭緊鎖,道:“此刻尚不好說,崔家子弟武技已悟意境之力,而沈學士在刀法上沒有融入意境之力,周圍異動,乃是掌中神兵得真元灌輸,自身靈性所致。”
周寬道:“那怕不是要戰個平手?”
“一個武技出神入化,一個領悟五成劍意,平分秋色,不分伯仲。”鄺師立頷首道。
然而,就在三人說話之時,異變突起。
沈羨此刻,忽而掌中寶刀在真元催動下,幾乎風雨不透。
心頭的那一線明悟卻如光點迅速擴大,進而照亮了心室。
意境……
我好像懂了。
可以說,在與崔佑交手的過程中,沈羨直麵雲隱劍意,能夠感受到雲的飄逸流動、雲的聚散無定、雲的險絕激蕩。
深深明白了雲隱意境的變化無常。
而原本烏雲密布的天穹,不知何時已經鉛雲低垂,繼而,淅淅瀝瀝的雨滴落下,落在屋簷上、街道上,天地一片蒼茫。
“下雨了。”
看台四周的觀眾,見得此幕,有的撐開了雨傘,有的武者則是以真氣或者真元避雨,而看台上的諸達官顯貴身旁的仆人,都張開了隨身雨傘為貴人遮擋風雨。
“夜白……”
沈羨立身在風雨中,天穹因烏雲遮蔽,神都似乎都昏暗了一些。
“刀起驚風雨,刀落泣鬼神,長夜降臨,夜白啟明。”沈羨心頭忽而湧起一股明悟。
在萬古長青塔中修行的幾乎頭暈頭脹的刀法,在這一刻,記憶光影在腦海中迭放,混合過往的記憶碎片。
穀河縣,青羊觀中,和鶴守道人據理力爭的場景、前往除妖的義無反顧、踐約履諾的斬釘截鐵……
所有的偏執於正道,最終融為一念。
夜白,此後如竟沒有炬火,當如一道光,照白長夜!
能人之所不能,為人之所不為,行人之所不行!
他早就知道的,武道意誌不過是一個人信念和意誌的顯化,而武技的意境不過是表象。
念及此處,原本睜開的雙眸,緩緩閉上。
周身湧起的一股玄而又玄的武道道韻,既有破軍七式,代表衝鋒之將的迅猛剛毅,又有燎原百斬代表帥臣的智珠在握。
其中,漸漸蘊生出一股舍生忘死、掙紮求活的底層軍將悲喜,以及一種潛藏心底的宏大信念。
念天地之幽幽,獨愴然而涕下。
沈羨身形幾乎要融於天地,這是領悟意境時的短暫天人合一狀態。
“那是天人合一?”一個武者驚訝道。
“不是天人合一,沈學士他在領悟意境。”
下方看熱鬧的一些武者麵麵相覷,驚異莫名,已經不敢眨眼,唯恐錯過一個借鑒印證武學感悟的機會。
“這是臨陣突破啊。”有武者忽而感慨道。
“那麽剛剛和崔家子弟交手這麽久是因為?”
“你傻啊,沈學士定是在借崔家劍法領悟刀意。”
“在戰鬥中參悟意境,此人當真是萬中無一的武道奇才!”
而聽著下方一眾看客議論的楊攸行,眉頭緊鎖成川字,麵色震驚,坐在椅子上的身形也微微前傾,雙手死死抓住椅子的扶手,目光緊緊盯著那執刀少年。
戰鬥中借對手之武道,印證自己的武道,此人武道天賦,竟如此驚才絕豔?
而法明此刻也眯起了眼,看向那閉眸執刀格擋的少年。
每一刀揮出,狀似無意,但卻暗含章法。
崔佑見此,心頭卻大恐,掌中雲隱劍法陡然而變,向著沈羨絞殺而去。
劍勢連綿,猶如華山之險,霧隱變化陡峭崖壁,而融入了意境的劍法,已一定程度上超越了凡技。
然而此刻沈羨雖是閉目感悟,但卻進入了某種玄而冥之的狀態,隨意一刀就暗蘊刀道之玄妙,似乎能夠精準捕捉到來敵的劍氣軌跡。
掌中一刀而起,隻見刀光團團,幾如匹練,因為刀勢如籠,快若閃電,竟形成一輪白色光球,明亮閃耀。
夜白……
“轟……”
天穹上的雨,似有下大之趨勢,然而落在沈羨身上時,卻詭異地拐了個弧線,似存著某種敬畏。
這一幕讓崔佑心頭驚懼莫名,身上用來擋雨,自動而起的靈力光罩都微微晃了晃,隱隱有些不穩。
“這是意境之力?可改易天地異象……”有人驚訝道。
有武者嘿然一笑:“據說武神凝聚武魂,出手之間,自帶天地異象,威力不下仙道第五境神照。”
這本身就是武道和仙道對抗的資本。
因為武道修到大宗師之境,也開始進入了精神力領域的探索。
而此刻,雨水變大,天地愈發蒼茫、朦朧。
而沈羨掌中墨雨刀卻歡快雀躍,承接著一股玄而冥之的夜白刀意,得宗師巔峰級別的浩蕩真元灌輸,甚至稍稍改易了沈羨周身三尺之地的天象。
雨水變黑,漆黑如墨,帶著一股濃鬱粘稠的殺機,侵蝕著崔佑周身的鬆隱劍意。
崔佑心頭劇震,掌中原本淩厲纏攻沈羨的七十二路鬆隱劍法,都有些開始亂了。
而雨中那少年,踏立半空,周身不避風雨,但風雨卻不能近!
這一幕,如一副難以忘懷的畫麵,映照在看台四周眾人的目中。
周寬訝異道:“桓兄……沈學士這意境,了不得啊。”
“崔家子弟,修得是五成的劍意,而沈學士這是一成的刀意。”桓彥範目光凝重,語氣納罕。
“這…這一成竟壓製五成。”鄺師立皺眉,疑惑道:“這是什麽刀意?竟這般強悍?”
“沈學士的刀意品質更高,更純粹。”桓彥範目光灼灼,緊緊盯著那少年。
意境就像格調,自也分高下優劣。
周寬目帶疑色,問道:“難道是殺戮,毀滅?方才,沈學士用得應是破軍七式?”
殺戮、毀滅,一般是武將凝練的常見武道意誌,馬革裹屍,征伐殺戮,守家衛國。
“不是,應是一種品質更高的刀意。”桓彥範見獵心喜,恨不得和台上的崔佑互換,近距離感受刀意加身。
鄺師立幽幽道:“這等意境,隻怕後續不好提升吧?”
桓彥範目光落在沈羨身上,道:“意境品質越高,越難凝練,甚至如果缺乏共鳴,幾如空中樓閣,我剛剛在猜測,難道這位沈學士上疏《治安策》,乃是憂國憂民之臣,難道參悟的是類似意境?”
因為沈羨是文臣,是有著政治理念的文臣,並非單純的武將。
如果你理念是天下大同這樣的宏大誌向,但又不是帝王或者聖人,你這個理念就很空,也沒有什麽閱曆和情感支撐,那就是虛情假意!
儒家聖人見諸國爭霸,民生凋敝,才能說出苛政猛於虎也。
崔佑的雲隱劍意,乃是崔家的世家閥閱出身,隻需要成為一個富貴仙人,身在官場,心在仙道。
嗯,兩頭吃,兩頭占。
而沈羨的武道意誌和意境,同樣是其個人的感觸,雖然此刻尚顯稚嫩,但的確有著一些前世今生兩世閱曆的支撐。
宏大敘事下的時代洪流和小人物的命運浮沉,以及悲喜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