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什麽狗屁的世家子弟,不過路邊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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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試台上
    隨著沈羨參悟出意境,崔佑臉色愈發難看,掌中劍法已開始有些繁亂。
    尤其沈羨帶著刀意的夜白刀法,幾乎先是如黑夜向崔佑席卷,而後,又如一道亮光威懾著崔佑的心神。
    隨著沈羨的刀意參悟陡然升至二成。
    雲隱之劍意早已被徹底壓製!
    “嗡嗡……”
    墨雨刀顫鳴不停,似乎無比歡快。
    而墨色雨水已完美融入黑夜意象當中,崔佑隻覺得五感漸漸迷失,心頭駭恐到極致。
    掌中劍法,劍勢迷離而淩亂。
    就在這時,卻見刀光一閃,崔佑心頭一緊,眼花繚亂之間,一道人影已至眼前。
    “嗖!”
    崔佑掌中長劍脫手而出,正自驚懼之間,卻覺臉頰一股難以言說的劇痛傳來,繼而是悶哼聲中,幾顆槽牙連同血跡從嘴裏飛出,人已經不受控製地飛將出去。
    彈在比試台四周的法禁上,激起淡淡的水紋漣漪。
    與方才盧子淩的一大逼兜,如出一轍!
    沈羨此刻踏臨半空,看向崔佑,冷峻麵容上似蒙著一層淡淡霜靄。
    而崔佑倒在地上,臉頰因為刀意和真元鋒銳之氣,已然鮮血流溢,目光驚懼地看向那少年。
    他竟然敗了?
    他怎麽會敗?還是當著整個神都百姓的麵!
    這時,一股屈辱和憤怒如黑暗包圍了崔佑,幾乎讓其生不如死。
    因為,這一次可謂丟人丟得人盡皆知!
    “崔盧二族的年輕子弟,不過爾爾。”沈羨收刀還鞘,神色淡淡道。
    他此刻動手之下,對刀法的領悟已經到了極深的了解,加上身法、刀意加持,在戰力上完全碾壓崔佑。
    此言一出,看台下方的眾武者,同樣麵色劇震。
    如此輕描淡寫,又是一場碾壓局。
    方才一切說來極慢,但其實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從沈羨參悟意境開始,再到一刀將崔佑扇個大逼兜,也就短短的一刻鍾時間。
    而蘆篷看台之上,崔衍已經霍然站起,蒼老麵容上滿是震驚和不敢置信。
    我孫崔佑,人仙之資,如何會敗於沈羨小兒之手?
    崔琨同樣臉色蒼白,目光呆滯。
    可以說,此刻的崔家,的確沒有想到崔佑會敗這麽慘!
    因為崔佑自出道以來,未嚐一敗。
    當然,或有敗的時候,都沒有如此宣揚。
    如此大庭廣眾,眾目睽睽,被人一刀扇在臉上,這扇的不是崔佑一人的臉,而是整個博陵崔氏一族的臉!
    “什麽狗屁的世家子弟,不過路邊一條!”沈羨麵色微冷,道:“身為世家閥閱,崇享清望,竊據高位,如其兩位族長一般,欺世盜名,隻知吹吹捧捧,下方的宗師武者,隨便挑一個,都能將爾等所謂天驕踩在腳下!酒囊飯袋,實在不值一哂!”
    此言一出,下方眾人齊聲叫好,氣氛喧鬧。
    “沈學士說的對!什麽狗屁的世家子弟,不過路邊一條!”
    “崔盧二族能有什麽本事?旁人相讓一手,還真當自己是無敵宗師了!”
    可以說,沈羨一番堪比“小閣老”的謾罵,比先前朝堂上文縐縐之言,在神都百姓和武者耳邊,更具有爆炸性和傳播性。
    崔佑此刻聽著那少年的羞辱之言,臉色蒼白如紙,骨節攥的發白。
    而崔氏族人如崔盛、崔昂等人臉色鐵青,麵上怒氣湧動,目光凶狠地看向那少年,恨不得手刃其人。
    此子辱及崔氏聲譽,當殺!
    而崔安同樣眉頭緊皺,看向那麵若冰霜的少年,心頭忽而閃過一道亮光。
    中計了!
    隻怕一開始,此人就將他們崔家算在局中,通過此等比試來打壓崔盧兩族的聲望!
    而可怕的是,經此一事,崔盧兩族在天下人眼裏,已然成為一個笑話!
    自大景開國以來,雖然大景皇室多次打壓崔盧二族,但在百姓和士林當中,崔盧兩族仍有不俗口碑。
    哪怕貞元太宗將崔氏列為《氏族誌》的第三等,可世人仍以娶五姓女為畢生追求。
    說白了,官方上層的打壓沒有用。
    群眾口碑就是覺得崔盧二族檔次高,類似老牌貴族。
    而沈羨此舉,無疑是從底層百姓口中進一步摧毀崔盧二族的聲望,將兩族的底褲扒掉。
    “千牛衛何在?將崔佑掛到旗杆上!”沈羨沉喝道。
    “諾。”
    下方的千牛衛再次齊聲應諾,在張戎的帶領下,上得看台,快步而行,眼看就要架起崔佑。
    而原本呆滯的崔佑,見此突然暴起而躍,身上鼓蕩起真元,麵容滿是憤怒,額頭青筋暴起,雙拳蓄積著真元,顯然並不想被掛在旗杆上。
    張戎冷笑一聲:“還敢反抗?”
    一把把千牛刀,抽將出來,刀芒閃爍,漸漸逼近上去。
    沈羨冷聲道:“怎麽,崔氏一族食言而肥,玩不起?”
    他之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廢掉兩人,就是為了進一步打擊崔盧二族的聲望。
    如果出爾反爾,那將更為掉價!
    盧子淩心態崩了,沒有反抗。
    而崔佑顯然不甘心被掛在旗杆上,難以接受事實,下意識抗拒被掛到旗杆上。
    崔尚見此,現出身形,目中帶著急切。
    陸績淡淡道:“崔給事中,定好之事,博陵崔氏要出爾反爾嗎?”
    崔尚臉色鐵青,冷哼一聲,沉喝道:“佑兒,不可胡鬧!”
    下方一眾武者和神都百姓,皆是發出震天徹地的噓聲,以及此起彼伏的嘲笑聲。
    “真是臉都不要了!”
    “耍賴,這是五姓七望?哈哈,連賭徒都不如。”
    “是啊,什麽狗屁的世家大族,輸不起!丟人現眼的玩意!”
    麵對鋪天蓋地的指責,蘆篷上的崔氏一族,如坐針氈,臉色皆是不好看。
    可以說,在以往的歲月裏,從來都是讚譽崔氏一族的品行家風,何曾有這般千夫所指的場景?
    崔尚目光既焦急,又心疼,高聲道:“佑兒,不要辱沒了崔氏一族的名聲!”
    作為見證人,又是仙道第五境【神照境】強者,崔尚的意義,就是為了介錯。
    崔佑麵帶血汙,神情屈辱,轉眸看向蘆篷之上,對上崔氏族人的臉,多是神色複雜,目帶憐憫。
    昔日的崔家天驕,從九霄跌入塵埃,落得如此顏麵盡失的下場,顯然也頗讓人戚戚然。
    崔琨臉色發青,嘴唇顫抖道:“父親,佑兒他……”
    崔衍藏在衣袖的手已經攥緊,麵容鐵青,咬牙切齒道:“不要讓佑兒做傻事!這一次,我們崔家認栽!”
    說著,目光幾欲噴火,看向那手持墨雨刀的少年。
    沈羨小兒,等著,來日必將你碎屍萬段!
    此言一出,崔琨盡管心頭悲痛,但還是站出來,吩咐一旁的管家幾句。
    頓時,崔氏蘆篷中傳來聲響,道:“崔家認輸!”
    而崔佑閉上眼睛,握緊的拳頭緩緩放下,而幾個千牛衛圍攏上前,架起崔佑,向著
    沈羨見得此幕,道:“長公主殿下,崔給事中,以免崔盧二人半夜逃走,還是以仙道術法,暫時封禁了兩人的丹田為好,再派人看護,喂以辟穀丹。”
    長公主此刻也現出身形,問道:“沈學士說的有理,陸指揮使以為呢?”
    陸績點了點頭,道:“願賭服輸,原該如此。”
    崔尚的臉色不好看,但嘴唇翕動了下,並沒有說什麽人。
    沈羨道:“來人,給兩人掛上條幅!”
    而就在看台四周關注之下,幾個千牛衛從韓毅手裏,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張黑色布幅,刷地展開。
    其上分明以鮮豔的朱砂紅線刺繡著四個大字:國賊崔盧!
    黑底紅字,醒目無比。
    看台四周的神都百姓和武者,見此都是齊聲喝彩,可以說將今日比試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這位沈學士顯然早有準備。”周寬道。
    桓彥範虎目精光閃爍,道:“年輕氣盛啊,此舉無疑徹底得罪了崔盧二族,要不死不休了!”
    “要麽不得罪,要麽得罪死,此舉雖與崔盧兩族勢成水火,但卻未必不能得了貴人青眼。”鄺師立目光閃爍,低聲道。
    身為衛府郎將這等中下級軍官,又是年輕人,對沈羨這等殺伐果決的作風倒是十分推崇。
    桓彥範笑了笑,道:“如此倒也是。”
    而崔盧兩族經此一事,勢必聲望下跌,斯文掃地。
    崔玫此刻凝眸看向那少年,目中也有幾許冷意。
    鄭涯眉頭緊皺,不滿道:“這位沈學士器量竟如此狹小?為何不能寬宏一些,得饒人處且饒人?”
    按說這種情況,不應該化幹戈為玉帛嗎?
    鄭念惜眸光落在那少年臉上,幽幽道:“此人出身小門小戶,行事沒有點到為止的分寸。”
    而周良和來敬看到這一幕,對視一眼,同樣從對方眼中看出震驚。
    不管事先如何說將崔盧二族子弟掛在旗杆上,並懸掛國賊崔盧的橫幅,但直到真真切切的發生,心頭的震撼無以言表。
    兩人都為寒門子弟,對世家大族既仇視,又豔羨。
    神都又有多少人對世家閥閱的崔盧二族充滿敬畏呢?
    而沈羨此舉可以說將崔盧兩族高門,扔到泥漿裏泡著。
    剝離了高門閥閱的神秘性,打破了兩族的顯貴金身!
    趙王楊攸行見得這一幕,目光怔怔,心頭也有感慨,語氣中難掩複雜:“此事一出,隻怕神都百姓對世家閥閱、清望公卿的崔盧二族嗤之以鼻了。”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此子手段激烈,隻怕過剛易折。”法明語氣幽幽道。
    神都城中不止一個崔盧二族,還有其他大族,難道不會對這沈羨有看法?
    趙王楊攸行語氣莫名道:“就怕娘娘對這沈羨愈發信重。”
    自家姑母對崔盧二族的厭惡,他是知道的,否則也不會重用周來二人,打擊世家高門。
    此事,他自是舉雙手讚成,因為崔盧等高門閥閱也看不起他們楊家。
    如此,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韓國夫人巧笑嫣然道:“今日倒是看了一出好戲,倒是沒白來。”
    鄭國夫人點了點頭,柔聲道:“是啊,不過這掛在旗杆上,風吹雨淋,真不怕出事兒?”
    “崔盧二人都是武者,甚至還修有仙道,隻是掛七天,倒也死不了。”韓國夫人輕笑了下,語氣戲謔道:“隻是,顏麵盡失,生不如死。”
    此刻,抬眸看向那旗杆上的兩人,隻見盧子淩已經緊緊閉上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崔佑同樣麵色慘白,眸光垂下。
    魏國夫人楊思敏同樣看向那少年,吊梢眉挑起,目中已然滿是欣賞之色。
    而蘭溪沈氏一族的蘆篷中,沈臨蒼老麵容上滿是激動之色,但老頭曆經宦海沉浮,養氣工夫不俗。
    “慕之,這是全勝了。”沈臨長舒了一口氣,喃喃道。
    先前盧子淩大敗之後,沈臨原本懸著的心就放了下來,待到崔佑施展出劍意,周圍百姓齊聲議論,沈臨再次擔憂不勝。
    直到如今,塵埃落定。
    沈政憂心忡忡道:“父親大人,慕之和崔盧兩族對上了。”
    沈臨擺了擺手,道:“從朝堂上指斥二族為國賊之時就已經對上了,無需擔憂,開國之後,朝堂上的風風雨雨何其之多,崔盧二族為世家閥閱,也不是生來就有的。”
    無非是幾百年下來,不斷有出類拔萃的子弟湧現,進入朝堂為官,這才逐漸積累下如今聲望。
    蘭溪沈氏未必不能取而代之!
    沈虔倒沒有想這麽多,而是在一旁欣然道:“羨侄子,早就成竹在胸,這橫幅都是準備好的。”
    遠處在椅子上坐著的沈齋,此刻,麵色震驚,目光滯滯看向那少年,心神有些難以置信。
    連崔氏族人也敗了?
    這……崔盧二族悉敗,難道就沒有一人能夠製他?
    看向那光芒萬丈,人前顯聖的大侄子,沈齋心頭生出一股難以言說的嫉妒。
    長公主美眸含笑地看向沈羨,道:“沈學士,此戰勝負已分,你還有何話要和崔盧二族說?”
    沈羨朗聲道:“崔盧二族,名過其實!但也暴露出當今武道,重境界而不重武技,麒麟榜的排名機製還需重新調整,配合天後娘娘廣開武舉,爭取打造出更有公信力的榜單!”
    其實,他也知道緣由。
    因為麒麟榜不像仙榜那樣得天機感應,需要消耗龐大的人力去搜集天下武者的信息,故而很容易在神都成為圈地自萌的小榜單,進而淪為世家子弟揚名的工具。
    長公主清聲道:“沈學士高屋建瓴,直指要害,想來由沈學士提調麒麟閣,將一改往日之頹風!”
    下方的一眾看客聞言,也都暗暗點頭。
    這位沈學士當真是治世之才,比武當中都不忘公事。
    “聽說,沈學士在《治安策》中就建議開武舉,這麒麟榜的改動,隻怕也是在其綢繆中了。”
    這時,一個關注朝廷動向的武者開口道。
    “怪不得!我聽說麒麟榜武者可以憑妖功優惠觀閱麒麟閣中功法。”
    “此舉當真是為天下武者大開入仕之門。”
    “學會文武藝,賣於帝王家,我等武者,身在公門好修行,起碼資糧不缺,聽說沈學士先前不是後天境?”
    “這麽一說,先前是有這等傳聞,難道……得了朝廷的資糧?”
    一時間,神都百姓熱火朝天的議論,而武者更是心頭火熱。
    背靠皇室,隻要自己勤練武技,想來也能如沈學士一樣吊打崔盧二族這樣的高門閥閱!
    可以說沈羨的聲望,自今日起,傳播開來,隨著時間過去,神都將無人不識!
    而如桓彥範等一些朝堂武將,對視一眼,也都從中感受到一位朝廷幹臣雷厲風行的風格。
    周寬感慨道:“這位沈學士當真是文武全才,將來隻怕能位列台閣,參知政事。”
    自古英雄出少年,人比人,氣死人,沈學士和他家裏不成器的小子同樣年齡,但驚才絕豔。
    “我大景朝向來有出將入相的慣例,沈學士深諳武道,隻怕將來還要領兵出征,擁旄持節。”桓彥範性情豪爽,開玩笑道:“說不得,還能成為你我的上級。”
    鄺師立笑道:“桓將軍,那都是十年二十年之後的事了。”
    畢竟,年齡擺在那裏。
    幾人說笑著,倒也不以為意。
    而就在這時,一道尖細嗓音響徹全場:“天後娘娘駕到!”
    原本喧鬧的看台四周,倏然安靜下來,循聲而望,但見浩浩蕩蕩的宮廷儀仗從皇城而來。
    其實,天後和國師慕容玥二人在皇城城門樓上看了有一陣,直到徹底定下勝局。
    天後和慕容玥才下得城門樓,登上千牛衛和宮娥、內監扈從的鳳輦,在北衙禁軍的警衛下,來到近前。
    人群散開一條路,而後北衙禁軍的左右羽林軍,持刀開道,列於兩側,警戒左右。
    長公主和朱雀司都指揮使,以及崔尚紛紛從高台上下來,來到鳳輦近前,行禮道:“臣等(兒臣),見過天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沈羨同樣下得高台,來到近前,向那鳳輦上的天後行禮。
    而四方百姓和武者同樣見禮。
    一時間,千歲之聲,聲震天穹。
    此刻,天後一襲華美宮裳,頭戴瓔珞攢珠金翅鳳冠,落座在鳳輦上,同輦而乘的乃是身穿青色道袍的國師慕容玥。
    女冠衣衫簡素,但風姿清絕,香肌玉膚,神態高妙猶似神仙中人。
    鳳輦左側是手持拂塵,麵皮白淨,細眉狹目的內侍令高延福,右側則是身穿女官服飾,玉容端麗的顧南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