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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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日頭,似乎有些太高了。
又高又亮,直直懸在天上,那光亮並不溫暖,反而白得刺眼,冷得驚人。
就是在這樣的日光下。
披著長發的少女坐在高高的院牆上方,右手撐在膝蓋上,支起下頜,居高臨下地俯視這些不速之客。
這本該是個疏懶隨性的動作,可或許是因為那人背後的天光太白太亮,將發絲盡數揚起的風又太烈太強,她的大半麵容乃至於神情都隱於一片昏暗之中,隻單單露出一雙眼睛。
一雙毫無感情地朝下俯視的,漆黑的眼睛。
一時之間。
無論武功高強低劣,竟都被這樣的目光所懾,在原地停頓了一秒。
而等他們反應過來,又理解了那話語的含義後,這種一瞬之間的恐懼感,便迅速扭轉為了被輕視愚弄的憤怒。
“不過黃口小兒,竟也在此狺狺狂吠!”
伴隨著一聲怒喝,幾乎有數個江湖有名的高手同時出手!
身法騰挪之間,已是朝高牆上的少女合圍而去!
院內,聽到動靜的鄧才英再也無法忍耐,直接推開大門,衝出門外加入戰局。
他抽出佩劍刺向還未來得及攻向巫真之人,長劍如雷如電,直衝心髒而去,眼看就要一擊致命,身側卻輕飄飄地橫過一柄玉白折扇,恰到好處、輕描淡寫地往上一抬。
鄧才英卻驟然有如擊金石之感,劍身不受控製地歪向一旁,整條手臂都傳來一陣不絕的麻意,若不是他功底紮實,就這一下,長劍就要直接脫手飛落出去。
鄧才英猛地側過頭去,看到的卻是江枕雪的身影。
他不知何時來到了這裏,那身素白道袍未染分毫塵埃,煌煌天光下,持著扇子的五指根根分明,宛如玉質。
這些闖入者大概從未見過如此神姿玉徹之人,竟在這等關頭愣在了原地,年青道君的視線卻未落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那雙眼睛裹著一層薄薄霧色,有那麽一瞬間,流露出一絲錯覺般的、淡薄的輕慢來。
“如果我是你的話,”他仍淺笑著,輕飄飄地說,“……就不會出手。”
鄧才英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他錯愕地看向江枕雪,一時有些無法理解,就算巫真是武學奇才、不世高手,江枕雪怎能冷眼旁觀她被人圍攻?
“為什麽?她不是你……”
鄧才英還沒來得及將這句話說完。
他便感覺左肩微微一重。
有一片陰影燕子似的落下,似乎有什麽東西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的身後,將手按在他的肩頭。
一切隻發生在眨眼之間,甚至比眨眼更短。
有風從身後向前蕩去,帶來一陣涼絲絲的陰冷,他看到漆黑的長發高高揚起,伴隨著一道絕無分毫感情的、冰冷的聲音。
“……誰準你殺我的東西?”
一瞬之間。
鄧才英的後背猛地炸開針紮般的危險感,原本能夠精密掌控的劍客的身體,竟像是直接被那隻手牢牢壓在原地,動彈不得!
此時,鄧才英終於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一個事實。
——他的這位恩人在戰鬥時,完全就是一個六親不認的瘋子!
他餘光能清楚地看到,她倏然出現在自己身側時,雙腳甚至沒有落地;隨後,隻是搭在肩上的那隻手輕輕借力,便如燕雀般又輕又快地重新刺入人群。
而此前圍向她的高手已隻剩兩人,這種殺人速度簡直快得令人瞠目,甚至無法給人反應的時間,那兩人根本沒有逃離的餘地,便被黑發少女頃刻近身,自上而下一掌拍在天靈蓋上。
其中一人匆忙之下還想與她對掌,結果就是雙臂經脈寸斷,血肉橫飛,被直接錘進了地裏。
鄧才英:……
他已經開始恍惚了。
這真的是人類能練出的力道嗎?
剩下的來犯者見此也快嚇暈了,慌不擇路地就要逃命,趁著那殺神注意力還在其他人身上時,運起輕功就要遠遁,可還沒等他們一口氣提起來,一道鋒利的銀光便刀鋒般擦過他們的腳腕,軌跡呈現出一抹完美的弧形,好似曇花一現般平穩地回到黑發青年的掌心。
下一秒,血花一同迸現,他們的腳筋齊齊斷裂,還未躍起,便重重砸向了青石所鋪的小徑。
而黑發青年掌中玉扇,卻依然光潔如故,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巫真轉頭看了江枕雪一眼,沒說什麽,取出三陰刀,一刀把糾纏她的最後一個高手斬為兩半,然後輕巧地落到仍在堅持不懈地向外爬行的幾人身邊,手起刀落,隻留下一個活口。
她蹲下身,染血的手托著下頜,打量著這個全身都在顫抖的人,問:“誰讓你們來的?”
“少俠饒命!”此人顫顫巍巍地說道:“在下隻是想來一睹三陰刀的風采,並非是想做那殺人奪寶之事啊……!”
巫真看了眼他腦門上的敵對紅標,舉起刀來。
“……別別!我說我說!”男人看出巫真絕不是與他玩笑,和巫真的雙眼對視一秒,打了個寒顫,滿頭是汗地說道:“我們……我們是被人當槍使了,有人想要你的命,還有你的刀!”
男人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瞳孔靜靜地看著他,硬著頭皮又說道:“還,還有人在十絕樓發布了你的懸賞……”
【線索十絕樓: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你的命似乎很值錢。】
“十絕樓……?”鄧才英在一旁聽著,麵色肅然起來。
看來是有人花錢買命,要用十絕樓的殺手試試三陰刀新主的成色。
巫真問:“十絕樓在哪裏?”
男人滿頭大汗:“這……我也不……”
巫真給了他一個痛快。
她站起身,看了眼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跡,有些苦惱。近戰就是這點不好。但凡有件武器就不會搞得到處都是,可是別人用過的刀,她不是很喜歡。
嗯,反正是全息遊戲,幹脆來自己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吧!
她轉過身,輕快地問鄧才英:“你對兵器鑄造有了解麽?”
任務欄適時刷新出一個支線任務。
【任務:好馬無好鞍,兵器不趁手。使用[鑄造]技能為[巫真]打造專屬武器】
鄧才英見她神色自如,完全沒將危險的處境放在心上,直接跳到了另一個話題,不由一愣,但還是下意識答道:
“在下對此不甚了解,雖有相熟的前輩精於此道,但他這些年來已經不再為人鑄造刀兵,而且行蹤成謎,已然歸隱了。”
說著,他的視線往巫真身側移了一秒。
江枕雪不知何時站在了巫真身旁,低眉垂首,正用帕子為她細細擦去手上的血汙。而黑發少女完全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仿佛這是極為自然而又理所當然的一件事,甚至還把另一隻手也遞了過去。
鄧才英實在是看不懂這兩位的關係。
他忍住撓頭的衝動,想了想,說道:“飛星山莊老莊主下個月要過壽,老莊主德高望重,廣交好友,那位前輩與老莊主亦是故交,屆時應該也會前去,巫少俠若是想詢問鍛造方麵的事,我們可以去那飛星山莊看看。”
【線索飛星山莊:江湖上頗有地位的一股勢力。老莊主八十大壽在即。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呢?】
巫真看到線索,問:“去飛星山莊要多久?”
附近的地圖她都熟悉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開新地圖了。
不知道解決的任務、完成的線索會不會在結算時計入繼承點的折合,但總要試試的。
鄧才英道:“不著急趕路的話,十餘天足以。”
那時間完全來得及。
巫真高興地說:“那麽,明天一早就出發吧。”
她回頭看了眼這一地的屍體,把他們全裝進了背包裏。
再回過頭,她就看到了鄧才英見了鬼一樣的目光。
巫真疑惑地看向他。
鄧才英立刻收回視線,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有些冒冷汗,見她還在看,還默默做了個把嘴縫上的動作。
巫真沒管他,帶著一背包的屍體回到庭院,把這些npc物盡其用地埋在了花圃裏。
她淺淺地在泥下埋了一層,把背包裏的人處理了就沒再管,回到房間簡單清洗了一下血跡。
然後她開始清點背包。
經過一段時間的清理(包括並不限於送給江枕雪),她現在的背包裏已經沒什麽小垃圾了,便準備停下每日贈禮這項日程。
而其他隻要能帶上的物品,她都放在背包裏,她的房間除了家具之外就沒有任何東西。背包裏的食物儲備,也足夠她路上降低饑餓值用了。
巫真看了一眼【資產】欄。
今天來這裏的敵對npc大多沒有什麽豐厚財產,哪怕全殺全掉落,她得到的也沒有當日殺死索命刀的十分之一多。更別提更改地勢所需開銷是其他建造欄目的數倍……還是要多殺些人才行呢。
雖然她背包裏還有不少奇珍異寶,但作為喜歡囤東西的rpg玩家的習慣,這些物品她一般不會拿去變賣。
巫真關閉界麵,在庭院中練習完今日的琴藝,看了一眼疲勞度,決定今晚早些休息。
初春的天黑得早,她收起琴往房間走去時,天色已然昏暗下來。而等到她回到房間,庭院中已經鋪滿月光了。
還有幾分鍾今天就會過去,巫真正準備入睡,就聽到了輕輕的叩門聲。
她打開小地圖看了一眼,是江枕雪,不由有些困惑。
江枕雪還是第一次這麽晚來找她,是有什麽事嗎?
巫真打開門。
她看到白衣青年靜靜立在門外,身上帶了點潮濕的水汽,被如水月光恰到好處地籠罩。
他眼簾低垂,長睫壓下,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在她將門打開後,才抬起眼,露出一對安靜注視著她的墨色瞳仁來。
輕若無物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將她整個人細細密密地籠罩在其中。
像一張看不見的網。
還未等巫真露出詢問的目光。
他微微歪了下頭,問:“今日沒有了麽?”
巫真愣了一下:“什麽?”
江枕雪說:“禮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