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脫甲!快!

字數:4876   加入書籤

A+A-


    親兵隊長渾身一僵,動作僵硬得扭過頭,對上沈澤的視線,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討好笑容。
    沈澤沒說話,隻是抬起下巴,朝地上撲騰的徐虎隨意地指了指。
    那意思再明白不過。
    去,扶你們將軍一把。
    可那名親兵隊長卻像是腳底生了根。
    別說動彈,連呼吸都快要停滯了!
    開玩笑,現在湊過去,萬一那尊煞神以為自己要護主,隨手一刀劈過來怎麽辦?
    就在這時,一聲銅鍾大呂般的怒吼炸響!
    “還愣著作甚!一群沒卵子的東西,要你家將軍爬回陽州嗎?!”
    是鄔堡牆頭上觀戰的鄒虎!
    他早就看不下去了,胸中的惡氣噴薄而出。
    這一聲吼,那親兵隊長如夢初醒,迭聲應道。
    “是!是!”
    他再也不敢遲疑,連滾帶爬地衝過去,身後幾個親兵也連忙跟上。
    幾人七手八腳,一個抱腰,一個抬腿,幾乎是把徐虎整個人甩上了馬背。
    “駕!”
    徐虎終於坐穩,他甚至不敢回頭再看沈澤一眼,胡亂地揚起馬鞭,狠狠抽在馬股上,瘋了一般向遠方逃竄而去。
    主將一逃,整個場麵頓時變得滑稽起來。
    原地那數千官軍,非但沒有群龍無首的慌亂,反而不約而同地長舒了一口氣!
    人群中,三名千戶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其中一人立刻高聲下令。
    “脫甲!快!湊足一百套,扔在地上!”
    命令一下,那些官軍竟無半點遲疑,解開甲胄係帶的動作熟練得令人心疼。
    仿佛這套棄甲保命的流程,他們已經演練了千百遍。
    “嘩啦啦——”
    一片片鐵甲被扔在地上,很快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三名千戶快步上前,對著沈澤的方向遙遙抱拳,躬身行了個大禮,隨即頭也不回地對手下人吼道。
    “走!”
    數千官軍,頃刻間作鳥獸散,逃命的速度比方才徐虎還要快上幾分。
    牆頭上的鄒虎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
    “少爺……這就是大宋的官軍?跑路扒甲的動作,比俺殺豬還利索!”
    這已經不是震驚了,這是離譜!
    沈澤的本事固然神鬼莫測,但這群官軍的反應也著實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潰而不亂,散而有序,目標明確。
    脫甲,行禮,跑路。
    一氣嗬成,行雲流水!
    沈澤也是難得地露出一絲無奈。
    他勒馬轉身,語氣平淡。
    “一群京營裏淘汰下來的邊角料,平日裏吃空餉、欺壓百姓是好手,指望他們上陣殺敵,倒不如指望老天爺降下一道雷把沅軍劈死。”
    他對著身後的劉飛等人一揮手:“打掃戰場,把這些甲胄都收起來。”
    “是,主公!”六十騎轟然應諾。
    這時,趙宇策馬趕了上來,在距離沈澤三步遠的地方停下,翻身下馬,對著馬背上的沈澤抱拳躬身,行了一個鄭重無比的大禮。
    “趙宇,多謝沈爺手下留情,未曾趕盡殺絕,為我大宋保留了這點元氣。”
    沈澤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開口。
    “上馬,路上說。”
    “是。”
    趙宇不敢有違,重新上馬,卻極為自覺地讓自己的馬頭落後沈澤半個身位,以示尊卑。
    兩人並肩而行,趙宇臉上帶著一絲憂慮,輕歎一聲。
    “沈爺,此戰雖大獲全勝,但麻煩恐怕也不小。徐虎此人睚眥必報,他背後的汪喬年與賀仁龍兩位總兵,更不會善罷甘休。此事一旦捅到朝廷,恐怕……”
    他話未說完,卻見沈澤的神色淡然如水,仿佛那所謂的總兵和朝廷根本不值一提。
    趙宇心中一震,對沈澤的評價不禁又高了幾分。
    這是何等的氣魄!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無比懇切。
    “沈爺,趙某不日便將啟程返回臨安,定會將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奏明聖上!以沈爺之神武,若能為國效力,必是我大宋之幸!朝廷定會給沈爺一個公正的決斷!”
    沈澤聞言,嘴角微微一挑,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他當然明白趙宇的心思。
    這位趙將軍,確是一心為國。
    他如此嘔心瀝血,不是為了他沈澤的前程,而是怕自己這股不受控製的力量,最終落草為。
    成為壓垮大宋的又一根稻草。
    倘若自己這等人物真的扯旗造反,後果不堪設想。
    “在趙某帶回朝廷消息之前,”趙宇的聲音愈發誠摯。
    “若再遇上官軍,還請沈爺務必忍讓一二,免得再起衝突,讓親者痛,仇者快。”
    沈澤終於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靜而深邃心。
    “趙將軍,”他緩緩開口。
    “你多慮了。”
    趙宇一愣。
    隻聽沈澤繼續用那平淡的語氣,陳述一個事實。
    “該忍讓的,是他們。”
    趙宇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腦海中瞬間閃過徐虎那屁滾尿流、連馬都上不去的狼狽模樣,又想起那三名千戶熟練無比的棄甲行禮……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他張了張嘴,最終卻隻能化作一聲長長的苦笑。
    ……
    與此同時,數百裏外的潼關。
    雄關依舊,隻是那原本該是旌旗招展、甲士林立的城頭,此刻卻稀疏得如同被狗啃過的草皮。
    隻剩下不到兩成的兵丁有氣無力地倚著牆垛,任由刺骨的寒風卷起殘破的旗幟,發出鬼哭般的嗚咽。
    三邊總督府邸,暖閣之內,炭火燒得正旺。
    徐虎身上的錦袍早已被冷汗浸透,整個人來回踱步,腳下的地毯幾乎要被他踩出一條溝壑來。
    “怎麽辦……怎麽辦!”
    他嘴裏反複念叨著,額角青筋暴跳。
    一旁,一名身著灰色綢衫的老管家垂手而立,眼觀鼻,鼻觀心,對徐虎的焦躁視若無睹。
    終於,徐虎猛地停下腳步,一把抓住老管家的胳膊,聲音嘶啞。
    “劉管家!朝廷派來的欽差,到底到哪兒了?!”
    那被稱為劉管家的老人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語氣平淡。
    “回將軍,按腳程算,大約已經入關了。”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徐虎雙腿一軟,整個人噗通一聲癱坐在了地上。
    眼中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得幹幹淨淨。
    “入……入關了……”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
    “革裏眼的人頭沒拿到,羅汝才那廝又逃進了河南,完了,全完了!我這條命休矣!”
    必死無疑!
    臨陣潰敗,謊報軍情,私放流寇,樁樁件件都是掉腦袋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