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出手相救,再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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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箭釘入旗杆的刹那,雲傾凰的指尖正輕輕抵在袖袋深處那片殘羽上。布條在風中獵獵作響,血漬早已幹成暗褐色,卻無人敢上前取下。她垂著眼,呼吸平穩,仿佛方才被鐵鐧震得發麻的手腕從未存在過。
    太子怒視夜宸淵,聲音如冰:“寧王一再阻孤行事,莫非與刺客有所勾連?”
    “臣弟不敢。”夜宸淵拱手,聲音雖不高,卻字字清晰,“隻是此案未明,貿然傳喚涉事之人,隻會打草驚蛇。若有人欲滅口,此刻動手最是方便。”
    他目光掃過圍場四周持刀的禁軍,又落回太子臉上:“殿下要查刺客,自然該查。但若因急切而誤傷無辜,反倒讓真凶逍遙。”
    雲傾凰微微側頭,目光並未落在太子或夜宸淵身上,而是緊緊盯著主獵台邊緣一名近衛的動作。那人正用白布包裹斷箭,手指顫抖,動作生硬,顯然並非尋常取證的流程,更像是急於將證據移出視線。
    她默默記下了那人的衣領標記。
    風從鬆林道吹來,帶著焦土的氣息。她知道,那是禁軍點燃火把焚燒落葉時留下的痕跡。封鎖仍在繼續,所有賓客原地禁足,不得交談走動。可真正的消息,從來不在明麵上流通。
    夜宸淵緩步走近,停在雲傾凰身側半尺之外。兩人之間隔著一道石柱的陰影,但他並未踏入其中。
    “你藏了東西。”夜宸淵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雲傾凰不答,隻是輕輕拂了拂披風裂口處的塵灰。
    “那一道反光,不是求援。”夜宸淵低聲道,“是你在確認我是否值得並肩。”
    雲傾凰終於抬眼,與夜宸淵四目相對,無言片刻。
    “若我不接住那道光呢?”夜宸淵問。
    “那我現在已經死了。”雲傾凰的聲音平靜而堅定,“或者,正被按在地上,以‘護駕不利’或‘形跡可疑’之名押走。”
    夜宸淵嘴角微動,似笑非笑:“所以你賭了。”
    “我別無選擇。”雲傾凰的聲音很輕,卻無半分動搖,“若我不示警,箭會穿太子之胸。屆時無論死活,許家都將首當其衝。而若我閃避,便成了擋箭之人,嫌疑更重。唯有將危機引向第三方——比如你——才能破局。”
    夜宸淵靜默片刻,忽然道:“你早知道會有第二支箭。”
    雲傾凰沒否認。
    “第一箭是試探,第二箭才是訊號。”她緩緩道,“染血布條不會無緣無故射上旗杆。它要的是關注,不是殺戮。”
    “那你為何不動?”夜宸淵問。
    “因為現在動,就是替人背鍋。”雲傾凰看著他,“就像你說的,打草驚蛇。”
    遠處,太子已被勸至涼亭暫歇,兩名宮婢捧著參湯跪地侍奉。他揮退一人,目光仍頻頻掃向這邊,顯然對夜宸淵的幹預極為不滿。
    雲傾凰收回視線,低聲問:“你為何攔下他們傳喚我?”
    “因為你不能現在被帶走。”夜宸淵道,“你手裏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雲傾凰心頭一震,他竟猜到了自己藏了殘片。
    “你不怕我真是同謀?”她試探著問。
    “怕。”夜宸淵坦然承認,“但我更怕錯過一個能看清全局的人。”
    雲傾凰沉默。這句話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具重量,因為它不帶情感,隻有計算。而這正是她唯一能信的東西。
    “這份人情,”她終於開口,“我會還。”
    夜宸淵眉梢微挑。
    “不是感激。”雲傾凰補充,“是債務。今日你救我一次,他日我必償還等價之物。生死、情報、行動——任你選。”
    夜宸淵凝視她良久,忽而低笑一聲:“你不肯欠我情,是怕失了主動權。”
    “我從不靠別人活命。”雲傾凰道,“哪怕是你。”
    “可你剛才依賴了我。”夜宸淵直視她,“哪怕隻有一瞬。”
    雲傾凰未反駁。那一刻,她的確等了夜宸淵的反應。她在賭他會出手,會理解那道反光的意義。而他,確實做到了。
    這不是信任,卻是某種更為危險的默契。
    “下次,”夜宸淵道,“別再拿命去試。”
    “我沒有選擇。”雲傾凰重複一遍,“隻有這一條路。”
    “總有別的路。”夜宸淵聲音沉了幾分,“隻要你願意開口。”
    雲傾凰搖頭:“開口即軟弱。我不能再軟一次。”
    三年前破鋒營覆滅之夜,她也曾相信過援軍會來。可最終,滿營將士隻剩她一人活著爬出屍堆。自那以後,她不再等任何人。
    夜宸淵似乎看透了她的念頭,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將手中折扇遞出半寸。
    雲傾凰愣住。
    “拿著。”夜宸淵道,“不是武器,是憑證。若有人強行帶你走,亮出此物,守門將領自會放行。”
    雲傾凰沒有接。
    “為什麽幫我?”她問。
    “因為我需要你活著。”夜宸淵語氣平靜,“也需要你自由。”
    雲傾凰盯著那柄烏木扇骨,上麵刻著極細的雲雷紋,是寧王府特製信物。一旦使用,便是公開宣告她受寧王庇護——同時也意味著,她徹底綁上了他的戰車。
    她伸手接過,指尖相觸刹那,夜宸淵未退,她也未縮。
    “這隻是工具。”雲傾凰握緊扇柄,“不代表立場。”
    “隨你怎麽說。”夜宸淵收回手,“但記住,工具也有代價。”
    雲傾凰點頭。
    就在此時,一名內侍快步走來,躬身稟報:“殿下,請許小姐前往東側帳幕,驗明身份,登記隨身物品。”
    雲傾凰目光一閃,這是變相搜身。她看向夜宸淵,他不動聲色地頷首,極輕微地示意她袖袋位置。她明白他的意思:殘片必須藏好,絕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我去。”雲傾凰說著邁步前行,卻被夜宸淵突然叫住。
    “等等。”
    她回頭。
    夜宸淵走上前,在眾目睽睽之下,解下自己外袍披在她肩頭。鴉青錦緞襯著她破損的披風,格外顯眼。
    “風大。”夜宸淵道,“別病倒了。”
    全場皆靜。太子在涼亭中猛地站起,臉色陰沉。
    雲傾凰沒有拒絕,任由夜宸淵為她係好襟扣,動作從容,仿佛這隻是一次尋常照料。可她清楚,這一披一係,已將她置於風口浪尖。她不再是孤立無援的許家小姐,而是寧王公開庇護之人。關係,就此升級。
    她走向帳幕,步伐穩定。沿途所經之處,禁軍紛紛避讓。有人認出了那件外袍的紋樣。
    帳內燭火通明,兩名女官執冊等候。雲傾凰依令攤開雙手,任其檢查腰佩短劍、鞋履夾層、發簪空心處——每一處都經過嚴密排查。
    她們翻遍她的衣袋,卻未發現靴靿深處那片已被碾碎的羽簇殘片。
    最後,一名女官抬頭問道:“小姐可攜帶其他私物?”
    雲傾凰垂眸,淡淡道:“除寧王所贈折扇外,再無他物。”
    女官遲疑片刻,記錄完畢,揮手放行。
    雲傾凰走出帳幕,迎麵撞上太子派來的親衛。
    “殿下有令,請許小姐即刻赴東帳問話。”
    她立定,未動。
    “我剛通過查驗,尚未喘息,便又要受審?”
    “殿下 擔心你的安危。”親衛語氣強硬,“請勿推辭。”
    雲傾凰冷笑:“關心我?還是想借機奪走寧王信物?”
    親衛臉色一變。
    她不再多言,轉身望向主獵台方向。夜宸淵仍站在原地,手中已無折扇,身影孤峭如刃。
    她朝夜宸淵走去。親衛欲追,卻被外圍禁軍攔下。
    她回到石柱旁,將折扇遞還。
    “不必還。”夜宸淵道。
    “我要自己掌握進退。”雲傾凰堅持,“而不是靠著一件信物苟活。”
    夜宸淵看著她,終是收下。
    “你很倔。”
    “我隻是不想再被人決定生死。”
    夜宸淵沉默片刻,忽道:“西山別院的地契,昨夜已被撤回。”
    雲傾凰瞳孔微縮。
    “誰做的?”
    “我不知道。”夜宸淵道,“但我知道,有人比你更怕那地方被挖開。”
    雲傾凰心頭一凜。線索正在浮現,而敵人也在行動。
    她正欲再問,忽覺袖中一沉——那片殘羽不知何時滑落,正卡在腕間。她迅速壓住袖口,抬頭時,卻發現夜宸淵的目光早已落在她手腕上。
    夜宸淵知道雲傾凰還藏著東西,而且,他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