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宸淵警告,卷入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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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傾凰將指甲深深嵌進銅銘片背麵,那抹暗紅粉末簌簌落在指腹,宛如幹涸的血跡。她未作拂拭,隻是緩緩合攏五指,將這如碎片般的線索緊緊攥進掌心。
    風如利刃,從鬆林道斜切而來,吹得獵台邊緣的旌旗獵獵作響。遠處,禁軍仍在仔細盤查隨行仆役,火把的光暈在石階上來回搖曳。雲傾凰靜立於陰影交界處,身姿挺拔,不動如鬆,亦不語半聲。
    夜宸淵就立在雲傾凰斜前方半步之處,披風自然垂落,袖口微微顫動,似有千言萬語欲說還休。
    “這血痕並非新留。”雲傾凰終於打破沉默,聲音壓得極低,似怕驚擾了這夜的寂靜,“是舊漬,被人刻意刮平,又覆上油泥加以掩飾。他們,不想讓人察覺它的存在。”
    夜宸淵並未否認,隻是靜靜佇立,目光深邃。
    “那你告訴我,”雲傾凰抬眼,目光如炬,緊緊盯住夜宸淵,“究竟是誰在背後精心布置這個局?是三皇子?太子?還是……宮裏那位?”
    “都不重要。”夜宸淵聲音沉穩,似一座不可撼動的山,“重要的是,你已然入局了。”
    雲傾凰冷笑一聲,那笑中帶著幾分嘲諷與無奈:“我從未主動踏入這朝堂之爭一步。我隻是想查清三年前北境那場紛亂的真相,找回那些被歲月掩埋、被權力抹去的名字。”
    “可名字本身就是一把利刃。”夜宸淵逼近半步,聲音沉如鐵鑄,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以為你隻是在翻舊賬,實則你是在撬動這王朝的根基。破鋒營覆滅,並非一場簡單的敗仗,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清洗。有人靠它上位,踩著同袍的鮮血踏上青雲;有人靠它封口,將真相永遠埋葬;更有人靠它——換命。”
    雲傾凰瞳孔猛地一縮,似被這殘酷的真相刺痛。
    “你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觸碰他們的命脈。”夜宸淵繼續說道,語氣冰冷而決絕,“你查戶部賬目,牽出了鹽稅背後的黑色暗流;你尋西山別院地契,逼出了一個本應‘已死’的校尉;就連你昨夜借藥查人蹤,也被人暗暗記下了路線。這不是巧合,而是你的一舉一動,早已被編進了別人的棋譜,成了他們手中的棋子。”
    雲傾凰喉間發緊,似有一塊巨石堵住,難以呼吸。
    “你說我不信任何人?”雲傾凰反問,聲音中帶著一絲悲涼,“那是因為我親眼見過最親的人如何將我推進火坑。父親貪權,為了那虛無的權勢,不惜犧牲一切;母親偏心,眼中隻有那寵愛的兒子,對我這個女兒視而不見;弟弟揮刀,那冰冷的刀刃,曾差點奪走我的性命——這些都不是誤判,而是他們在權力和利益麵前,做出的選擇。如今你讓我再選一次陣營,憑什麽?”
    夜宸淵沉默片刻,忽然伸手。
    雲傾凰本能地後撤,卻還是被夜宸淵一把扣住手腕。他的動作並不重,卻穩如磐石,讓她無法掙脫。
    夜宸淵攤開雲傾凰的手掌,目光落在那枚銅銘片上。
    “你看這編號,‘柒·叁捌陸’。”他指著刻痕,聲音低沉而有力,“這是西北匠營第七批監造的箭,共三百二十七支登記在冊。其中三百二十支用於邊關試射,餘下的七支流入私庫。三年前戰報記載,這七支箭全數銷毀。”
    “但這一支卻出現了。”雲傾凰接道,目光堅定。
    “而且帶著破鋒營陣亡將士名錄的布條。”夜宸淵緊緊盯著雲傾凰,“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不是有人想翻案,而是有人想讓你背案。他們要把你塑造成那個泄露軍機、勾結外敵的‘神策將軍’,讓天下人認定,你就是那亂世的禍源。”
    雲傾凰呼吸一頓,似被人當胸擊了一拳。
    這才是最狠的殺招——不殺她,而是毀她名。
    她曾率三千孤軍守雁門關七晝夜,斷糧七日仍不下馬,那堅定的身影,成了邊關百姓心中的希望;她曾在雪夜裏親手斬殺十二名叛將,血染征袍而不退半步,那染血的戰袍,見證了她的忠誠與英勇。可若世人隻記得她是“huo國妖女”,那一切功勳都將化為汙點,被曆史的風沙掩埋。
    “所以今日獵場上那一箭,”雲傾凰緩緩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恍然,“根本不是刺殺太子。”
    “是獻祭。”夜宸淵冷聲道,眼神如冰,“用太子做祭品,引你出手。隻要你有所反應,隻要你動怒,隻要你暴露對破鋒營的執念,你就落入了圈套。你救他,會被人說成是因私情;你不救,會被罵作冷血。無論你怎麽選,都會被寫成故事,流傳於世。”
    雲傾凰閉了閉眼,似在努力消化這殘酷的現實。
    原來她自以為清醒的每一步,都是別人設計好的路徑,她就像一隻被困在蛛網中的飛蟲,無論怎麽掙紮,都難以逃脫。
    “那你呢?”雲傾凰睜開眼,直視夜宸淵,“你現在站在這裏,是在幫我,還是也在利用我?”
    夜宸淵鬆開雲傾凰的手,退後半步,目光複雜。
    “我可以告訴你三件事。”夜宸淵說道,聲音沉穩而嚴肅,“第一,西山別院的地契雖被撤回,但有人已在暗中測繪地形,準備強挖,想要找到那隱藏的秘密。第二,戶部重審卷宗前,所有與破鋒營相關的檔案已被調離原檔房,轉入東閣密庫,想要抹去那不堪的真相。第三——”他頓了頓,似在猶豫,“今晨內侍省加派四名暗衛入駐威國公府,名義是護主,實則是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你的任何舉動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雲傾凰指尖微微發顫,似有一股寒意從指尖蔓延至全身。
    她早察覺家中氣氛異樣,灑掃丫鬟換了一批,廚房進出路線也被調整。原以為是柳氏耍權術,想要在家中獨攬大權,沒想到是宮中出手,想要將她牢牢控製。
    “他們怕我找到什麽?”雲傾凰問,聲音中帶著一絲警惕。
    “怕你找到活著的人。”夜宸淵道,目光深邃,“破鋒營並非全員戰死。有七十三人突圍成功,其中十九人輾轉回到中原,隱姓埋名。這些人若現身,就能證明當年戰報造假,證明圍剿令出自中樞,而非所謂‘敵軍突襲’。”
    雲傾凰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與希望。
    她一直以為名單隻是記錄背叛者,卻忘了——它也能證明清白,證明那些為國捐軀的將士的忠誠。
    “所以現在的問題不是你能不能複仇。”夜宸淵看著雲傾凰,語氣陡然銳利,“是你敢不敢承認,你已經不再是孤身一人。你的行動會影響他人生死,你的沉默會讓更多人消失。你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一個人衝進去,一個人扛下所有,那樣隻會讓你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風驟然停了,似被這沉重的話題所震懾。
    獵台上的火光映在夜宸淵臉上,明暗交錯,讓他本就深邃的麵容更添幾分神秘。
    “你可以繼續走獨路。”夜宸淵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警告,“但下一次,不會有折扇替你藏證據,也不會有人替你攔箭。你會死在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連屍首都被燒成灰,無人問津。”
    雲傾凰握緊銅銘片,邊緣硌進皮肉,帶來一陣疼痛,卻也讓她更加清醒。
    她不是不怕,她怕的是再次信任,怕的是又一次被至親之人推入深淵,那痛苦的經曆,她再也不想體驗。
    可此刻,她不得不承認——她已無退路,隻能勇往直前。
    “你說這是警告。”雲傾凰低聲問,聲音中帶著一絲堅定,“也是通牒?”
    “是事實。”夜宸淵答,目光堅定,“你已經卷進來了。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已經在漩渦中心。現在的問題不是逃,是站哪一邊,做出你的選擇。”
    雲傾凰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似在思考著這艱難的抉擇。
    遠處傳來禁軍收隊的哨音,火把漸次熄滅,鬆林道恢複寂靜,唯有風吹過枯枝的輕響,似在訴說著這夜的漫長。
    良久,雲傾凰抬起手,將那枚銅銘片輕輕放在石欄上,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絲決絕。
    “如果我要查下去,”雲傾凰說道,聲音堅定而有力,“我需要知道更多。”
    夜宸淵看著雲傾凰,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
    “不隻是線索。”雲傾凰補充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是情報網,是渠道,是能穿透宮牆的眼睛和耳朵。我要知道每一紙調令出自誰手,每一份密報經由何人傳遞。我要的不是施舍,是平等交換,我雲傾凰從不欠人人情。”
    夜宸淵依舊沉默,似在權衡著什麽。
    “你給我的折扇,隻能擋一次箭。”雲傾凰盯著夜宸淵,目光如炬,“下次呢?你要我拿什麽保命?在這危機四伏的京城,沒有足夠的實力,我如何能查清真相?”
    夜宸淵終於動了,他從袖中取出一枚象牙小牌,正麵雕著雙蛇纏刃紋,線條流暢而精致,背麵刻著一個極小的“淵”字,字體剛勁有力。
    “這是寧王府密諜令符。”夜宸淵說道,聲音沉穩而嚴肅,“持此牌者,可在京城三十六處暗點獲取消息,也可調動十二名影衛聽令。但它一旦啟用,就意味著你正式與我結盟,不再中立,你將卷入這更為複雜的權力鬥爭之中。”
    雲傾凰盯著那塊牌子,目光中帶著一絲猶豫。
    接過,等於站隊,意味著她將與夜宸淵站在同一戰線,共同麵對那未知的危險;拒絕,等於孤立,她將獨自麵對那強大的敵人,孤立無援。
    她伸出手,卻沒有立刻去拿,似在思考著這其中的利弊。
    “我不要影衛。”雲傾凰說道,聲音堅定而果斷,“我要你手中那份未刪改的破鋒營戰報副本。”
    夜宸淵眯起眼,目光中帶著一絲警惕。
    “你知道那東西一旦流出,就是死罪。”夜宸淵提醒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嚴肅。
    “我知道。”雲傾凰點頭,目光堅定,“所以我不會讓你白給。我會用雲家掌握的鹽道賬本殘頁交換,那是唯一能追溯到太子洗錢路徑的憑證,對你來說,也有著極大的價值。”
    夜宸淵盯著雲傾凰看了很久,似在判斷她的話的真偽。
    然後,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似對雲傾凰的提議有了一絲興趣。
    “你比我想象的更狠。”夜宸淵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讚賞。
    “我不是狠。”雲傾凰說道,目光堅定而坦誠,“我隻是不想再被人當棋子,任人擺布。我要掌握自己的命運,查明那隱藏在黑暗中的真相。”
    夜宸淵伸手,將令符推向雲傾凰,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絲決然。
    雲傾凰沒有立刻接,隻是靜靜地看著那枚令符,似在思考著這背後的意義。
    “還有一件事。”雲傾凰突然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陳遠山真的死了嗎?”
    空氣仿佛凝了一瞬,似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所震驚。
    夜宸淵的眼神變了,變得深邃而複雜。
    “你為什麽問這個?”夜宸淵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警惕。
    “因為他在西山別院的墓碑上,刻的是‘妻亡子散,殉節自盡’。”雲傾凰緩緩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疑惑,“可據我所知,他妻子早在兩年前就被賣入教坊司,女兒流落街頭餓死。一個連家人都護不住的人,會為所謂的‘節’自殺?這背後定有隱情。”
    夜宸淵沉默良久,才開口:“他的屍體沒找到。”
    雲傾凰眼神驟冷,似被這殘酷的真相所刺痛。
    “所以他可能還活著。”雲傾凰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希望。
    “也可能早就成了別人手中的傀儡。”夜宸淵提醒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警告,“如果你去找他,很可能會被反向追蹤,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那就讓他來找我。”雲傾凰說道,目光堅定而決絕,“隻要他還記得破鋒營的旗號,隻要他心中還有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