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是宋青山來到這個世界後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雖然依舊是堅硬冰冷的地麵和單薄的幹草，但堵上了窟窿的牆壁，隔絕了刺骨的寒風。
    身邊嫂嫂和侄子們平穩的呼吸聲，以及篝火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劈啪輕響，構成了一曲最樸實的安眠曲。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宋青山便第一個醒了過來。
    他輕手輕腳地起身，給快要熄滅的篝火添了些柴火，看著火苗重新旺盛起來，這才稍稍放心。
    嫂嫂們和侄子們都還在熟睡，或許是昨晚吃飽了，又或許是環境變得暖和了。
    她們的睡顏都比之前安詳了許多，不再緊鎖著眉頭。
    宋青山拿起昨天處理好的那幾張雪兔皮，仔細地卷好，用草繩捆了起來。
    他昨天說的話可不是空頭支票，賣了這幾張品相上佳的兔皮，換來的錢足夠給家裏添置不少必需品了。
    將兔皮揣進懷裏，又把那把黑風寶刀別在腰間，用破舊的衣擺蓋住。
    宋青山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準備動身前往鎮上。
    可他剛走出破廟沒多遠，腳步就猛地一頓，整個人瞬間繃緊，眼神銳利地望向了村口通往山林的小路。
    隻見一隊人馬，約莫七八個，正從那個方向走來。
    這些人個個都穿著厚實的皮襖，腰間挎著獵刀，背上背著弓箭，手裏還牽著幾條吐著白氣的凶惡獵犬。
    他們步伐沉穩，眼神彪悍，身上那股子常年與野獸搏鬥的凶煞之氣，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
    宋青山的心髒猛地一沉。
    王家的人！
    他們果然來了！
    他幾乎是瞬間就做出了判斷。
    看這架勢，這些人顯然是衝著進山尋找王虎他們來的。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宋青山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刀柄，但很快又鬆開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飛快地轉動著腦筋。
    現在起衝突是下下之策，自己孤身一人，對方人多勢眾，還有獵犬，硬拚絕對討不到好。
    他深吸一口氣，收斂了身上所有的氣勢，微微佝僂下身子。
    讓自己看起來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營養不良的瘦弱村民。
    那隊人果然沒有過多地注意他。
    在他們看來，王虎的失蹤，十有八九是遇到了深山裏的大型猛獸。
    畢竟王虎的實力他們清楚，尋常三五個獵戶都不是他的對手。
    能讓他無聲無息消失的，也隻有那些山林裏的大家夥了。
    至於眼前這個一陣風就能吹倒的窮小子，根本不可能和王虎的失蹤扯上任何關係。
    王家在鎮上勢力龐大，王家老爺子更是發了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所以他們這些依附王家吃飯的獵戶，哪怕是這大雪封山的天氣，也必須硬著頭皮進山搜尋。
    為首的一個男人冷冷地瞥了宋青山一眼，見他一副畏畏縮縮的窮酸樣，便不屑地移開了目光，沒有絲毫停留。
    宋青山低著頭，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這群人與自己擦肩而過，朝著他昨天殺人的那片雪林走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林子的深處，他才緩緩地直起身子，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後背已經驚出了一層冷汗。
    “希望那些畜生手腳麻利點，別留下什麽東西。”
    宋青山喃喃自語了一句，眼神變得無比凝重。
    他雖然自信已經將現場處理得足夠幹淨，但麵對這些經驗豐富的老獵戶，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成為致命的破綻。
    不過眼下擔心也無用，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快提升自己的實力，並且為家人提供一個更安全的庇護所。
    他不再猶豫，轉身加快了腳步，朝著鎮子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進入雪林的王家獵戶們，氣氛也有些壓抑。
    “他娘的，這鬼天氣，真不是人幹的活。”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漢子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壓低聲音抱怨道。
    “王虎那家夥就是個瘋子，這種天還敢往黑熊嶺深處跑，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誰說不是呢？”
    旁邊一個瘦高個兒接話道。
    “仗著自己有幾分本事，從來不把山裏的規矩放在眼裏。”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回啊八成是踢到鐵板了，被哪頭熊瞎子給拍了。”
    “小聲點，讓豹哥聽見，有你好果子吃！”
    幾人的議論聲雖小，卻還是飄進了走在最中央那個男人的耳朵裏。
    那男人始終一言不發，他身形高大，麵容冷峻，五官和王虎有七八分相似。
    隻是臉上沒有那些猙獰的傷疤，眼神也比王虎更加陰沉和內斂。
    他就是王虎的親弟弟，王豹！
    聽到手下的議論，王豹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隻是冷冷地開口道：“都閉上嘴，仔細找！”
    “我哥就算死了，也得把屍骨帶回去！”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那幾個還在嘀咕的獵戶立刻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一行人沉默地在林中跋涉，積雪很深，每走一步都要耗費不少力氣。
    就在這時，一個眼尖的獵戶突然指著不遠處一棵老鬆樹下，叫了起來：“豹哥，快看那兒！”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鬆樹底下，有幾塊石頭被堆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小石堆。
    若是不仔細看，很容易就會將其當成是天然形成的。
    宋青山昨天路過此地時，根本沒有發現這個東西，就算發現了，也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
    但王豹和這些老獵戶卻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虎哥留下的記號！”一個獵戶驚喜地喊道。
    王豹快步走了過去，蹲下身子仔細查看那堆石頭。
    他的手指撫過石頭上細微的刻痕，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沒錯，是他的手法。”
    “這個記號的意思是，他在附近發現了非常有價值的獵物，而且是大家夥！”
    王豹緩緩站起身，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四周。
    “他一定就在這附近！”
    這個發現讓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原本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興奮和緊張。
    說不定王虎隻是被獵物所傷，正躲在什麽地方等著他們救援！
    “都散開，以這裏為中心仔細搜，狗也放開！”王豹沉聲下令。
    “是！”
    就在眾人準備散開行動的瞬間，他們牽著的那幾條獵犬，突然毫無征兆地狂躁起來！
    “汪！汪汪！”
    幾條訓練有素的獵犬像是嗅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東西，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喉嚨裏發出不安的低吼和哀鳴，死死地拽著繩子，對著某個方向瘋狂咆哮，卻又不敢上前一步。
    “怎麽回事？”負責牽狗的獵戶臉色一變，用力拉住韁繩。
    王豹的目光猛地轉向獵犬咆哮的方向，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安靜！”他厲喝一聲。
    那獵戶經驗豐富，立刻安撫著獵犬，同時鼻子用力地嗅了嗅，隨即臉色大變。
    聲音都有些發顫地喊道：“豹哥，有血腥味，好濃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