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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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豹的厲喝讓那名獵戶一個激靈,連忙安撫著躁動不安的獵犬。
可那幾條狗卻像是見了鬼一般,夾著尾巴,喉嚨裏發出嗚嗚的哀鳴,死活不肯再往前挪動半步。
“豹哥,這。”
牽狗的獵戶臉色發白,他養了十幾年的狗,還從沒見過它們怕成這個樣子。
王豹沒有理會他,那雙陰沉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獵犬咆哮的方向。
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此刻仿佛被風送了過來,變得濃烈刺鼻,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膩。
“過去看看!”
王豹冷冷地吐出三個字,率先邁開步子,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那個方向趟去。
其他人麵麵相覷,雖然心裏發毛,但也不敢違抗,隻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越往前走,血腥味就越是濃鬱。
走了約莫百十步,所有人的腳步都停了下來。
眼前的一幕,讓這些常年刀口舔血的漢子們,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片被踩踏得淩亂不堪的雪地上,浸染著大片大片暗紅色的血跡。
血跡從一個中心點向四周蔓延,甚至還有一條長長的拖拽痕跡,一直延伸到不遠處的灌木叢後。
“他娘的這得流了多少血?”
一個獵戶聲音發顫地說道。
“八成是遇上大家夥了!”
另一個接口道,臉色凝重。
“這裏離黑熊嶺不遠,怕不是碰上冬眠醒過來的熊瞎子了!”
這個猜測立刻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同。
“肯定是熊瞎子,也隻有那玩意兒,才能讓虎哥他們三個連個信兒都發不出來!”
“沒錯,你看這拖拽的痕跡,肯定是把人給拖回窩裏當口糧了!”
眾人議論紛紛,臉上都帶著一絲後怕和慶幸。
幸虧他們人多,還有獵犬示警,不然要是冒冒失失闖過去,說不定也要步王虎的後塵。
然而王豹卻始終一言不發,他蹲下身子,用手指撚起一點混著雪的血塊,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隨即他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不對!”
他冷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盆冷水澆在眾人頭上。
“豹哥,怎麽不對了?”
一個心腹手下小心翼翼地問道。
王豹的眼神冰冷得像他腳下的積雪:“如果是熊瞎子,它發怒攻擊的時候,會用爪子拍,用身體撞。”
“你們看看周圍的樹,還有那些石頭,哪一處有爪痕和撞擊的痕跡?”
眾人聞言一愣,下意識地四處張望。
果然,周圍的樹幹都完好無損,石頭上也幹幹淨淨,完全沒有大型猛獸肆虐過的跡象。
“那會不會是狼群?”
有人提出了新的猜測。
“狼群狡猾,虎哥他們可能來不及放箭就被圍死了。”
“更不可能!”
王豹毫不留情地駁斥道。
“我哥的箭術你們都清楚,就算是被狼群圍攻,臨死前射殺幾隻頭狼絕對不成問題。”
“可你們看,這附近除了我哥他們的腳印,連一根狼毛都找不到!”
他頓了頓,語氣愈發森寒:“而且,無論是熊還是狼,三個帶刀帶弓的壯年獵戶,不可能連一點反抗的動靜都鬧不出來。”
“打鬥的痕跡太少了,這裏幹淨得過分了!”
王豹的一番分析,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啞口無言,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梁骨升起,比這林子裏的風雪還要冷。
不是熊,不是狼,那會是什麽?
就在眾人心頭疑雲密布的時候,那個順著拖拽痕跡找過去的獵戶,突然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
“豹哥快來,找到了!”
王豹眼神一凜,立刻大步流星地衝了過去。
其他人也顧不上害怕,紛紛跟上。
繞過一片厚厚的灌木叢,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胃裏一陣翻騰。
隻見一片狼藉的雪地裏,散落著一些殘破的骨骸。
骨頭上還掛著些許被啃得亂七八糟的血肉和筋膜,幾件被撕扯得粉碎的皮襖碎片混雜在其中,被血染成了暗紅色。
“是虎哥他們。”
一個跟王虎關係不錯的獵戶,看著其中一塊皮襖碎片上熟悉的補丁,聲音哽咽,眼眶瞬間就紅了。
“媽的,這些畜生,連骨頭都啃得不剩幾根!”
“太慘了,虎哥他們就這麽沒了。”
眾人看著這一地淒慘的屍骸,都認定了王虎三人是被野獸分食了。
悲憤和恐懼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王豹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憤怒或悲傷,而是徑直走到那堆屍骸前,蹲了下來。
他無視了那些令人作嘔的血肉,從裏麵撿起了一截斷裂的腿骨,仔細地端詳著。
“豹哥,別看了,人死不能複生,咱們還是趕緊把虎哥的屍骨收斂一下帶回去吧。”
手下人勸道。
王豹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他的手指在那腿骨的斷口處緩緩摩挲著,眼神越來越冷越來越亮,最後那眼神裏迸發出駭人的殺機!
“不可能!”他猛地站起身,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
“什麽不可能?”眾人都是一愣。
王豹舉起手裏的斷骨,將斷口處展示給所有人看,聲音嘶啞地低吼道:
“你們都給我看清楚,這上麵被野獸啃噬的痕跡確實有,但這個斷口!”
他用手指重重地點了點那個平滑的切麵:“這個斷口平整光滑,沒有一絲一毫的崩茬!”
“這不是野獸的牙印能咬出來的,是鋒利的刀一刀砍斷的!”
此言一出,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呆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王豹手中的骨頭,又看了看地上的其他殘骸。
仔細一看,果然發現好幾塊大骨頭上,都有著類似刀砍斧劈的利落切口!
“這是被人害了?”
一個獵戶結結巴巴地說道,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誰幹的?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動我們王家的人?”
“可要是被人害了,虎哥他們的弓箭獵刀呢?還有身上的錢財呢?怎麽都還在?”
一個眼尖的獵戶指著屍骸中一把插在雪地裏的獵刀,那正是王虎從不離身的武器。
這個問題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不是為了劫財,那是為了什麽?
王豹冷哼一聲,將手中的斷骨狠狠地擲在地上。
他環視了一圈自己這些還處在震驚和迷茫中的手下,眼神裏充滿了不屑和冰冷。
“還能為什麽?”
“我那個哥哥,平日裏在鎮上在山裏得罪了多少人,你們心裏沒數嗎?”
“這不是劫財,這是仇殺!”
他們瞬間想起了王虎那囂張跋扈,睚眥必報的性格。
他在外麵結下的仇家,確實數不勝數。
王豹不再多說,隻是冷漠地揮了揮手:“別廢話了,把他們的屍骨都收拾起來打包帶走,回去稟報老爺子!”
他的語氣裏沒有一絲為兄長報仇的激憤,隻有一種任務完成般的冷酷和決絕。
仿佛死的不是他的親哥哥,而隻是一個需要處理的麻煩。
另一邊,宋青山已經走到了青石鎮的鎮口。
凜冽的寒風從寬闊的街道上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積雪,吹得人臉頰生疼。
他緊了緊身上破舊的棉襖,正準備加快腳步,找一家皮草行將懷裏的兔皮出手。
就在這時,一股沒來由的寒意突然從背後竄起,讓他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奇怪。”
宋青山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來路,除了風雪,什麽都沒有。
他皺了皺眉,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但很快又將這種感覺壓了下去。或許隻是天氣太冷了。
搖了搖頭,他不再多想,辨認了一下方向,轉身走進了一家掛著誠信皮草牌匾的店鋪。
就在宋青山的身影消失在店鋪門內的同一時間,街角的拐彎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地晃了出來。
那人穿著一身嶄新的綢布棉袍,腰間掛著一塊成色不錯的玉佩,手裏還拎著一隻燒雞,正是裏正趙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