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意外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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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的事情,袁敏顯然是察覺到了。
她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床上爬起來,連滾帶爬地衝到外麵,用冰冷的雪搓了半天臉,才勉強把那股熱氣給壓下去。
可心裏的那份慌亂,卻怎麽也壓不住。
至於起得更早的大嫂和二嫂她們,肯定也是發現了什麽。
隻是誰都沒有說破,大家心照不宣地將這份尷尬和異樣,默默地藏在了心裏。
早飯的氣氛,便在這種沉默中顯得有些古怪。
幾個嫂嫂都低著頭,默默地喝著稀粥,連孩子們都感覺到了不對勁,不敢大聲說話。
其實,在她們每個人的心裏,都藏著各自翻湧的心思。
雖然她們的身份是嫂子,可這個時代的某些觀念,卻著實有些怪異。
父死子繼,兄終弟及。
這種事,在鄉下地方並不算什麽驚世駭俗的大新聞。
尤其是在這種戰亂頻發的年頭,男人死在外麵,留下孤兒寡母。
為了家族的延續,為了不讓田產和血脈外流,弟弟娶了嫂子,那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更何況,三嫂鄭婷婷和五嫂袁敏,雖然名義上是宋家的媳婦。
但實際上連拜堂成親的禮都還沒完成,隻是訂了親,就被送了過來。
這樣的婚事,說白了,界限很模糊。
若是宋家真不認賬,把她們趕出去,外麵的人也說不出什麽不是來。
宋青山一口一口地喝著粥,目光不經意地從幾個嫂嫂的臉上一一掃過。
大嫂胡秀蘭還是一副溫和賢惠的樣子,隻是眉宇間的愁緒又深了幾分。
她顯然是為眼下這種不清不楚的局麵感到擔憂,既怕傳出去壞了名聲,又怕委屈了這些弟媳。
二嫂朱媛兒心直口快,她一邊給兒子喂飯,一邊偷偷地打量著宋青山和袁敏。
那眼神裏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實際的考量。
在她看來,要是老五家的真跟了小叔子,那也不是什麽壞事,起碼都是自家人,知根知底,總比以後改嫁給外人強。
四嫂林晚依舊沉默著,她撫摸著自己隆起的小腹,眼神幽深,誰也猜不透她在想什麽。
五嫂袁敏,這個平日裏最大大咧咧的女人,今天卻成了最沉默的一個。
她把頭埋在碗裏,臉頰上還帶著未褪盡的紅暈,連看都不敢看宋青山一眼。
而最讓宋青山在意的,是三嫂鄭婷婷。
她看起來是那麽的哀愁。
她本就是幾個嫂嫂裏最柔弱最沒主見的一個,此刻更是縮在角落裏,手裏捧著碗,卻一口都沒動。
那雙總是怯生生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
宋青山心裏清楚,三嫂的這種哀愁,不僅僅是因為昨晚的尷尬。
她是在為自己那模糊不清,毫無指望的未來而感到絕望。
她和五嫂一樣,連個名分都沒有。
五嫂性子潑辣,敢想敢做,可她不行。
她就像一根離了水的浮萍,除了依附宋家,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
宋青山看著她那副唯唯諾諾、泫然欲泣的樣子,心裏歎了口氣。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這麽拖下去了。
這個家,現在雖然安穩了,但人心卻因為這狹小的空間和曖昧的距離,開始變得浮動不安。
必須得立下規矩,劃清界限。
他放下手裏的碗,發出的輕響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吃完飯,咱們把床重新弄一下。”宋青山開口了,聲音不大,但很沉穩。
“這一個大通鋪擠著,孩子們也睡不好。”
他看著嫂嫂們,語氣不容置疑地說道:“之前買的木料還剩下不少,足夠再支幾張床出來。”
“也不用再鋪幹草了,今天買的棉花和布都夠,下午讓嫂嫂們辛苦一下,多縫幾床厚實的被褥出來。”
這話一出,屋裏頓時一靜。
幾個嫂嫂都愣住了,麵麵相覷。
支幾張床?
那不就是要分開睡了嗎?
大嫂胡秀蘭的臉上,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這才是該有的規矩。
二嫂朱媛兒撇了撇嘴,沒說什麽,心裏卻覺得這小叔子有點瞎講究,天寒地凍的,擠在一起睡多暖和。
而一直低著頭的五嫂袁敏,在聽到這話的瞬間,猛地抬起了頭,眼神複雜地看著宋青山。
當她看到宋青山那不容置疑的堅定眼神時,她眼底深處剛剛亮起的一點光,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化作了一抹難以察覺的失落。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又低下了頭。
宋青山將她們的神情盡收眼底,尤其是袁敏那一閃而逝的失落,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裏不是沒有波瀾,但他更清楚自己該做什麽。
他不敢再多說什麽,怕自己會心軟,幹脆站起身,直接說道:“就這麽定了,我先去把木板搬進來。”
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走,那背影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幾個嫂嫂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宋青山走到廟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胸中那股莫名的燥熱和煩亂,才稍稍平複了一些。
他開始動手,將堆在牆角的木板一塊塊地搬進廟裏。
嫂嫂們也開始忙碌起來,收拾碗筷,準備針線和棉花,準備下午趕工做新被褥。
整個破廟裏,又恢複了那種忙碌而溫馨的氛圍,之前那點尷尬和曖昧,似乎都被這實實在在的活計給衝散了。
宋青山心裏也踏實了不少,他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隻有先劃清了這條線,他才能心無旁騖地去守護這個家,守護她們。
他將木板在廟裏空曠的一邊碼放好,正用斧子和鋸子比量著,準備開工。
就在這個時候,廟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響動。
緊接著,一個粗獷而陌生的男人聲音響了起來。
“請問,廟裏有人嗎?”
這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但絕對不是村裏任何一個人的聲音。
宋青山握著斧子的手瞬間一緊,眉頭也皺了起來。
他立刻回頭,對屋裏正探頭探腦的嫂嫂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
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嫂嫂們,你們帶著孩子在屋裏待著,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出來!”
幾個嫂嫂看到他那瞬間變得警惕和嚴肅的神情,心裏都是一緊,連忙點頭,拉著孩子們退到了破廟的最裏麵。
宋青山這才將手中的斧子換成了之前那根沉重的木棍,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到了廟門口。
他沒有立刻開門,而是隔著門縫,警惕地向外望去。
“誰在外麵?”他的聲音冷硬,充滿了戒備。
“哦,這位兄弟別誤會!”
外麵的聲音倒是顯得很爽朗。
“我沒惡意,我就是個打獵的,路過這裏,想討口熱水喝!”
打獵的?
宋青山眯了眯眼睛,將門拉開了一道縫隙。
門外,寒風夾著雪粒子撲麵而來。
隻見一個身材異常魁梧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雪地裏。
這男人約莫三十歲上下,穿著一身厚實的皮襖,背後背著一張比尋常獵弓要大上一圈的強弓。
腰間挎著一把柴刀,手裏還提著兩隻凍得僵硬的野雞。
他滿臉的絡腮胡子,被風雪染上了一層白霜,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此刻正帶著幾分好奇和善意,打量著門縫裏的宋青山。
這是一個獵戶。
一個看起來就身手不凡的獵戶。
宋青山的心裏頓時警鈴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