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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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動聲色地將木棍往身後藏了藏,身體微微側過,擋住了屋裏的一切景象。
    “討水喝?”
    宋青山的聲音依舊冷淡。
    那漢子似乎也看出了宋青山的戒備,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顯得很是豪爽。
    “是啊兄弟,我從北邊一路逃難過來的,老家遭了災,沒法活了。”
    “好在祖上傳下來點打獵的手藝,就這麽一邊走一邊打獵,倒也餓不死。”
    他晃了晃手裏的野雞,繼續說道:“剛到這地界,人生地不熟的。”
    “看見這山上有座廟,還冒著煙,就想著過來看看能不能討口熱水,暖暖身子。”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坦蕩,語氣也聽不出什麽破綻。
    但宋青山是什麽人?
    他上輩子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什麽牛鬼蛇神沒見過。
    他很清楚,越是看起來豪爽坦蕩的人,可能藏得越深。
    “家裏還有幾個女眷,不方便讓你進屋。”宋青山言簡意賅地拒絕了。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那漢子聽了,臉上也沒有絲毫的不快,反而露出了然的神色。
    點了點頭:“哦,原來是這樣,那倒是我唐突了。”
    他這副通情達理的樣子,反倒讓宋青山更加警惕。
    “你在這等著。”宋青山說完,砰地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
    “青山,是誰啊?”
    大嫂胡秀蘭在裏麵小聲地問道,聲音裏充滿了擔憂。
    “一個路過的獵戶,討口水喝。”
    宋青山頭也不回地說道,他走到桌邊,拿起一個粗陶碗,從鍋裏舀了一大碗還冒著熱氣的熱水。
    “那你小心點。”嫂嫂們不放心地叮囑道。
    宋青山沒再說話,端著碗,再次走到了門口。
    他依舊隻把門打開一道縫,將碗從門縫裏遞了出去。
    “喝吧。”
    那漢子也不在意,笑著接了過來,一點也不怕燙,咕咚咕咚幾大口就將一碗熱水喝了個底朝天。
    一股熱氣從他嘴裏呼出,在冰冷的空氣中化作一團白霧。
    “哈,舒坦!”
    他抹了把嘴,將空碗遞了回來,眼神中帶著一絲感激。
    “多謝兄弟了。”
    宋青山接過碗,依舊堵在門口,沒有要讓他離開,也沒有要繼續交談的意思。
    那漢子打量了宋青山幾眼,似乎對他這副過分警惕的樣子有些好奇,但也沒多問。
    他主動開口道:“看兄弟你這身板,也是個練家子吧?這世道,有點本事才能活下去。”
    他頓了頓,又指了指山下的方向:“兄弟,我跟你打聽個事,這山下可是有個村子?”
    “有,叫青山村。”宋青山惜字如金。
    “那敢問兄弟,這村裏管事的人好不好說話?”
    “我想著,要是可以就在這附近落腳了,不想再往南跑了,太累了。”
    漢子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幾分疲憊。
    宋青山心裏一動,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村長叫趙安民,是個不錯的老人。”
    他想了想,還是多說了一句。
    “這幾年到處都在征兵,村裏缺壯勞力。”
    “你要是真有本事,又肯踏實過日子,去找村長商量,他應該會願意讓你留下。”
    這既是實話,也是一種試探。
    如果這人真是來找麻煩的,聽到官府村長這些字眼,肯定會有所反應。
    然而那漢子聽完,眼睛卻是一亮,臉上露出了真切的喜悅。
    “真的?那可太好了!”
    他高興地一拍大腿。
    “多謝兄弟指路了,等我安頓下來,一定提酒來謝你!”
    他對著宋青山抱了抱拳,爽朗地笑道:“我姓柳,柳樹的柳,叫柳國安。還未請教兄弟高姓大名?”
    “宋青山。”
    “好,宋兄弟,那我就不打攪了,後會有期!”
    柳國安說完,不再停留,提著那兩隻野雞,轉身大步流星地就朝著山下走去。
    他的步伐很大,速度很快,魁梧的身影在雪地裏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腳印,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的拐角處。
    宋青山站在門口,一直目送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臉上的冰冷才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關上門,將門栓死死地插上。
    王家的人?
    不像。
    王家那群打手,都是些地痞流氓,養不出這種氣勢。
    這個叫柳國安的男人,雖然刻意做出一副豪爽獵戶的樣子。
    但他站立的姿勢,走路的步伐,還有那雙審視一切的眼睛,都帶著一股子軍伍裏才有的鐵血味道。
    尤其是剛才,他轉身離開的時候,皮襖的下擺被風吹起了一角。
    宋青山看得清清楚楚,在他腰間另一側,藏著一把刀!
    那不是獵戶用的柴刀,刀鞘的樣式,分明是官造的軍刀!
    一個從北方逃難而來,身手不凡,帶著軍刀的獵戶。
    一個可能,瞬間在宋青山腦海裏炸開。
    逃兵!
    隻有這個身份,才能解釋他身上所有的違和之處!
    宋青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連軍隊裏的人都開始逃亡了,這說明什麽?
    說明北邊的戰事,恐怕已經糜爛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地步。
    一個逃兵的出現,往往預示著更多逃兵的到來,甚至是潰兵和亂軍!
    到那個時候,這小小的青山村,這剛剛安穩下來的破廟,又算得了什麽?
    在真正的亂世鐵蹄麵前,一切都將化為齏粉。
    “操蛋的時代!”
    宋青山低聲咒罵了一句,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和緊迫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必須盡快賺錢!
    賺更多的錢!
    隻有擁有足夠的錢,才能買田買地修建堅固的院牆,才能雇傭人手,才能擁有自保的力量!
    甚至在最壞的情況發生時,他才有資本帶著這一大家子人,逃去更安全的地方!
    “青山,人走了嗎?”
    嫂嫂們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宋青山轉過身,看到她們一個個都從角落裏探出頭來,臉上寫滿了擔憂。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份沉重的心思壓在心底,臉上擠出一個讓她們安心的笑容。
    “走了,就是一個路過的獵戶,沒什麽事。”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他不能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她們,這隻會徒增她們的恐慌,於事無補。
    這個家的天,必須由他一個人來頂著。
    聽到他這麽說,嫂嫂們才齊齊鬆了口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嚇死我了。”
    二嫂朱媛兒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說道。
    “好了,都別自己嚇自己了,趕緊幹活吧。”
    宋青山揮了揮手,試圖讓氣氛重新變得輕鬆起來。
    他走到那堆木板前,重新拿起了斧子,但心思卻已經飛遠了。
    錢!
    現在他滿腦子都是這個字。
    打獵賣掉那頭鹿,一共得了十兩銀子。
    聽起來不少,可這兩天花得也快。
    買米麵布匹,買五百斤黑炭,昨天又當著全村人的麵,花二兩銀子買下了這破廟和荒地。
    這點錢,要養活一大家子九口人,還要送侄子們去念書,簡直是杯水車薪。
    更別提應對未來可能到來的亂世了。
    看來,必須再去一趟山裏了。
    這個念頭一起,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前兩天不去,一是因為要修葺破廟,安頓家人。
    二來,也是最重要的,是為了躲避王家。
    他殺了王虎,以王家在鎮上的勢力,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這兩天,王家的人說不定正在滿世界的找他。
    雖說那些家夥不一定能將王虎的死掛在自己的身上。
    可這個時候進山,一旦在山裏被王家的人撞上,如果被他們懷疑就遭了。
    可是不去,又能怎麽辦?
    坐吃山空嗎?
    宋青山握著斧柄的手,越收越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抬頭看了一眼正在角落裏,準備開始縫製被褥的嫂嫂們,又看了看那三個正圍著火堆小聲嬉笑的侄子。
    他的眼神,一點一點地變得堅定起來。
    風險總是與收益並存的。
    為了這個家,再大的風險也得去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