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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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長河剛推開院門,兩個小奶團子就像脫韁的小馬駒。
    “噔噔噔”從屋裏飛奔出來,小胳膊小腿撲到他腿上。
    萌萌抱著他的腰,仰著沾了點白麵渣的小臉喊:“爸爸!你回來啦!”
    “粑粑抱,要舉高高!”
    蘇長河笑著彎腰,一手一個把倆孩子撈起來:“餓不餓?”
    “不餓!”
    萌萌使勁搖頭,小手裏還攥著半塊白麵餅子:“我們吃了糖,還有餅餅,飽飽的!”
    兮兮也跟著點頭,小腦袋蹭來蹭去,頭發蹭得蘇長河脖頸發癢。
    蘇長河點點頭,打算等清竹回來,把昨晚河裏撈得半簍河蝦,混著辣椒幹爆炒,配著餅子,當作晚飯吃。
    像是後世的麻辣小龍蝦,保證唇齒留香,香味能飄出十裏地。
    那半簍子蝦,本來也打算拉到市場上賣了,可數量不多,娃娃們長這麽大還沒吃過河蝦,就幹脆留著自己家吃。
    他抱著孩子在院裏玩了會兒“騎大馬”,聽著倆孩子咯咯的笑聲,心裏頭像灌了蜜,這就是自己重生的意義。
    等孩子玩夠了,他把她們放下,轉身進屋拿了籮筐和柴刀,又檢查了一遍板車。
    這舊板車是借鄰居張嬸的,拉魚、運菜都方便,剛才回來的路上他就盤算著,得攢錢把這車子買下來,以後跑山路、去市集,離了它可不行。
    再次上山時,日頭剛落到半山腰。春風一吹,坡地上冒出大片大片的野菜:灰灰菜帶著紫邊,薺菜頂著小白花,馬齒莧肥嫩得能掐出水。
    村裏人見了這些,多半是焯水後蘸醬吃,或是摻在玉米麵裏蒸菜窩窩,吃法單調得很。
    可經曆過後世的蘇長河心裏早有了譜:灰灰菜炒豆豉下飯,薺菜做餡包包子香,馬齒莧焯水後曬成幹,冬天燉肉能當菜幹用。這些城裏館子都愛收,準能賣上價。
    他手腳麻利,專掐嫩的尖,不多時就裝滿了一籮筐。掂量掂量,足有十多斤重,留個三五斤自家吃,剩下的明天一早拿去市集,又是一筆進項。
    割完野菜,緊接著就是砍青藤。坡地上長滿了韌性十足的青藤,他揮著柴刀砍了一大捆,打算回去編更多的攔網和地龍。
    捕魚終究是看天吃飯,風大了不行,水渾了也不行,趁著這幾日天氣晴好,得多做些漁具備著。
    攔網下在河灣,地龍沉在淺灘,鋪得越密,抓的魚就越多,既能拿去賣錢,也能讓家裏的鍋灶時常飄著魚香,讓清竹和孩子們好好補補。
    蘇長河下山時,見路邊草叢裏綴著串紅通通的蛇梅,像撒了把小瑪瑙,順手摘了一大捧。
    那果子酸甜多汁,上次摘了給娃娃們吃,都吃的滿嘴紅彤彤的。
    剛進院門,倆孩子就聞著味兒圍上來。
    “爸爸!這是紅果果!”萌萌踮著腳夠他手裏的兜,兮兮則拽著他的胳膊晃,小奶音拖得老長:“要吃,爸爸給我摘一個嘛~”
    蘇長河笑著捏了顆放進兮兮嘴裏,酸得她眯起眼睛,小舌頭伸出來舔了舔,卻又湊過來說:“甜!爸爸,你咋知道我們想吃這個?”
    孩子們你一顆,我一顆的分著蛇莓吃,小腮幫子鼓鼓的,嘴角沾著紫紅的汁,像兩隻偷喝了果酒的小鬆鼠。
    蘇長河把野菜分類,細心的拍掉菜根的泥土,扔掉不能吃的爛葉子,把野菜歸置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撒上些清水,看著就很有賣相。
    收拾完野菜,蘇長河搬了張小板凳坐在院裏,把砍的藤條攤開,開始編攔網和地龍。
    這些活計看著複雜,對蘇長河卻像吃飯喝水般簡單。
    前世為有口飯吃,在河邊跟老漁農學過的手藝,如今全派上了用場。
    他編得又快又好:地龍做得小巧,能順著石縫塞進淺灘;攔網織得結實,網眼大小剛好能攔住半斤以上的魚,還不會掛住太多水草;最妙的是他自己琢磨的“迷魂陣”,用幾根竹片撐著,魚兒進去就找不著出口,比普通的漁網效率高兩倍。
    不到兩個鍾頭,院裏就堆了五六個地龍,兩張半人高的攔網也初見雛形。
    這些家夥比市麵上買的結實,網眼大小還能根據魚的種類調整,實用性強得多。
    “爸爸,你好厲害!”萌萌舉著吃剩的蛇梅,趴在旁邊看,小手指著堆成小山的漁具,眼睛亮晶晶的。
    兮兮也跟著拍小手,嘴裏念叨:“爸爸最厲害!能抓好多好多魚!”
    蘇長河被誇得心裏發燙,順手拿起剩下的細藤,新編了隻螞蚱,又擰了個會蹦的小青蛙。
    “拿去玩。”
    萌萌一把搶過螞蚱,嘴裏“哇”的歡呼著,舉著螞蚱跑了兩圈。
    兮兮抱著細藤青蛙,湊到蘇長河臉上“吧唧”親了口,口水印子沾在他腮邊。
    “爸爸最好啦!”倆孩子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胳膊,笑得像兩朵太陽花。
    蘇長河拉著板車往河邊走,板車上載著剛編好的攔網和地龍,經過村口的大槐樹,樹下正聚著一群人納涼。
    下午的日頭不烈,下地回來的漢子們蹲在石頭上抽旱煙,婆娘媳婦們搬著小馬紮湊堆,手裏納著鞋底,嘴裏的話卻沒停過。
    村裏的日子過得慢,沒什麽新鮮事,剩下的時間就聚在村口老槐樹下閑聊。
    張家長李家短,誰家媳婦生了娃,誰家的豬下了崽,都能嚼上半天。
    村子就巴掌大,東頭咳嗽一聲,西頭都能聽見,丁點事不用半天就能傳遍家家戶戶。
    眼下最火的話題,莫過於蘇長河家。
    “你們知道不?蘇家昨兒早飯燉了魚,還煮了白米粥,稠得能插住筷子!”張嬸手裏搖著蒲扇,聲音壓得低,卻故意讓周圍人都聽見,“我家那口子早起下地幹活,隔著牆都聞見香味了。”
    “咋不知道啊!”
    “前兒還燉了紅燒肉,油花子飄得院牆外頭都是,這日子,比村長家過得還滋潤。”
    旁邊納鞋底的劉老五媳婦停下針,不解道:“前陣子不還傳他們要散夥?”
    “說林清竹都收拾好包袱了,就等蘇長河點頭。我當時還琢磨,倆孩子可憐,咋又吃上肉了?”
    “哎哎,我跟你們說啊!”
    老五媳婦神神秘秘地湊過來,壓低聲音說:“我今兒去鎮裏辦事,你們肯定想不到,我看見什麽了。”
    “看見啥了?”
    周圍人都被吸引,停下手裏的活計,幾十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
    劉老五媳婦也不扭捏,像宣布什麽重大消息:“我看見那蘇長河拉著板車,在菜市場門口擺了個攤,賣魚呢!”
    話音剛落,槐樹下的人都炸了鍋。
    “你看錯了吧?”
    正抽旱煙的王大爺把煙鍋往鞋底上磕了磕,滿臉不信,“蘇長河?他能擺攤?他不賣老婆孩子就算燒高香了,還賣魚?”
    劉老五媳婦急了,擼起袖子比劃:“千真萬確!他桶裏的魚活蹦亂跳的,還插著塊木板,寫啥‘野生河魚’我瞅著他稱魚時手都不抖,還給人抹零呢,那架勢,比供銷社的售貨員還像樣!”
    張嬸往人群裏湊了湊,低頭搖著蒲扇,開口說:“恐怕是真的,這幾天蘇長河家吃的比過年還好。聽清竹說,就是賣魚掙的錢。就是不知道他能正經幾天啊?別讓清竹她們娘仨白高興一場。”
    “哼,裝模作樣罷了。”
    蹲在地上的王大爺啐了口唾沫:“他能是啥正經人?以前不上班,不種地,整天跟些狐朋狗友鬼混,現在倒勤快了?依我看,許是怕真離了,沒人給他還賭債,才臨時裝裝樣子。”
    “我倒覺得……”
    有人剛想說什麽,眼尖地瞥見蘇長河推著板車走過村口,趕緊閉了嘴。
    一群人齊刷刷望過去,誰也沒開口打招呼。
    往常蘇長河出門,村裏人要麽裝作沒看見,要麽就撇著嘴翻白眼。沒誰待見一個喝酒耍錢、把家敗得底朝天的懶漢。
    可今兒不一樣,他眼神明亮,步穩紮實,看著有精神氣。村裏人心裏搜腸刮肚的想著那個詞叫什麽來著?
    氣質!對,有氣質了。
    “蘇長河,你這車裏推的啥啊?”
    蹲在石頭上抽旱煙的三叔公,扯著嗓門問道。
    蘇長河沒有停下,笑著對三叔公回答道:“三叔公好,我剛編點攔網跟地龍,想去河邊捕點魚蝦,補貼補貼家用。”
    聽完蘇長河的回答,三叔公反而愣住了。
    蘇長河突然間這麽親切的叫三叔公,讓他無比詫異。
    這二流子啥時候變得這麽懂事了?
    “你這……攔網是吧,破破爛爛的,能捕到魚?”
    “能啊,一晚上抓老多了!”
    “哦!”
    三叔公意味深長的抽著旱煙。
    能他奶奶個腿。
    村裏人誰不知道河裏的魚都成精了。
    以前他也在鎮上特地買了幾個攔網和得籠,正兒八經的尼龍材質。
    在河裏放了兩月,可就抓到些蝦米、螃蟹,鞋拔子魚啥的。
    這些玩意,渾身肉沒二兩,吃起來還費油費柴,搞得三叔公自己顏麵盡失。
    現在那兩個破網,還在三叔公家地窖裏丟著漚肥呢。
    蘇長河這破藤條做的攔網,能抓到魚?
    他根本不信。
    這二流子嘴裏每一句實話,成天偷雞摸狗的,也不去找個正經事幹幹,光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難怪林清竹要跑。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