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絲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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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頌安的眼神是那樣的溫柔,好似又變回了平常好說話的模樣。
燈光照射在他淺金色柔順的發絲上,長發落在胸前時,將絲綢般的白色上衣襯托出了幾乎輕薄的質感。
明明是如此美好,幾乎可以堪稱為神跡的一幕,女人的一顆心卻能感受到收緊的發疼感。
那種感覺裏可能摻雜了些許的心疼,但心疼的含量實在是太過於薄弱。
像是在水裏麵加了一滴油,浮於表麵,始終無法同水融為一體。
於是底下更為深層的恐懼就占據了整個杯子,蔓延而出,讓她再也無法勸阻景頌安。
她感覺景頌安已經徹底失控了,或許沒完全失控,那根繩索始終還被人牽著。
但牽著繩索的人似乎對這根繩子並不感興趣。
似乎隨時會輕飄飄地隨手拋置於地上。
到那時,徹底沒了管控的景頌安,將會做出怎樣的事情,是女人完全沒辦法想象的。
她想到自己的榮華富貴,想到自己最愛的奢靡生活,想到自己曾經已經失去的夢想......
她的一切付出來之不易,現在的成果是她絕不能失去的。
出於利益考慮,她在那一刻和景頌安短暫達成了共識:
“如果你要得到他,就給我裝好一點,別把你這瘋樣子帶到他的麵前,要是把他嚇跑了,以後可不要哭著回來跟我說,你想弄死所有人換他多看你一眼。”
“我會的。”景頌安終於正眼看向了母親,一如以往般的溫順,“我要去找他了。”
晏野握著房門,跟房卡號完全相悖的房間並不隸屬於他。
而他前進的腳步聲很低。
帝國的皇儲閣下,生平第一次做這樣有愧於心的事情。
所以動作輕柔,時刻憂慮被人發現。
好在並沒有。
房間很暗,照明用的光線都被關閉,隻留下了一盞昏暗的床頭燈。
暖橘色的光影隻能照亮床角的一處,晏野清晰地看清楚沈清辭身邊並沒有別人。
沒有景頌安。
沒有霍崢,也沒有宋墨鈞。
那些人是單方麵在糾纏沈清辭,並沒有得到進入房間的許可。
晏野在床邊半趴著,是一個平視沈清辭的動作。
他看見了沈清辭因為呼吸微微顫抖著的眼睫。
微熱的氣息,似乎同樣落到他的身上。
他忍不住靠近一些,眼神再往下時,卻瞥見了沈清辭脖頸上被壓出來的紅痕。
那道痕跡非常的淺,落在了被衣物遮擋的地方之下。
晏野在那一刻全身都僵硬了。
他的雙手緊扣著床的邊緣,想要更貼近,卻又停在了原地。
他幾乎聽到了沈清辭的心跳聲。
平穩舒緩。
不像他一樣,強烈到幾乎快要蹦出胸膛。
他的眼眸死死地盯著那一塊泛紅的肌膚。
那不止落在了沈清辭身上,更像是一塊烙鐵,直直燙到了他的身體上,才會讓他連看上一眼,都覺得雙眼灼熱疼痛。
無法抑製住的刺痛感徹底將他吞噬。
誰會在沈清辭身上留下這樣的痕跡?
是小安嗎?
小安喜歡跟沈清辭靠近,總是那樣沒有分寸,哪怕被沈清辭厭惡,也會像個黏人的牛皮糖一樣,不知廉恥地繼續貼上去。
而沈清辭也並不是每次都會拒絕。
所以靠的太近的時候了,就難以避免留下相同的痕跡。
為什麽就不能輕一點呢?
輕輕靠近,有分寸,不要做這些越界的事情,也不要在他身上留下那麽重的痕跡。
又或者說,小安就不能離開沈清辭嗎?
晏野快要被自己的想象逼瘋。
他想要所有人都離沈清辭遠一點,也不想看見沈清辭對任何一個人露出笑臉,還想要沈清辭給出一個保證,又因為自己的身份,想不出沈清辭能給他什麽保證。
反正他在沈清辭心裏和其他人沒有什麽區別。
不是嗎?
或許比那些人還要更差一點。
沈清辭可以接受景頌安靠近,卻不能接受他在比賽結束以後的期願。
晏野的視線不可自控地晃過沈清辭的眉眼,瞥見裏頭蘊含著的薄涼疏離。
這樣的注視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心。
隻有睡著的時候,沈清辭才會安靜待著。
在沙漠上,在賽車裏,在狹窄的休息室中。
晏野曾經許多次感受過這樣的安靜。
呼吸不斷流動,連血液在脈搏中跳動的弧度,都隻有他能感受到。
他已經習慣,卻又再次剝奪。
以至於晏野在離開沈清辭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幾乎無法正常的入睡。
他知道今天的所作所為已經越界,也知道沈清辭清醒以後,看見他,隻會露出嘲諷的冷笑。
但是他還是無法控製自己。
需要隨身攜帶的藥物在他向前時,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像是在喚醒最後清醒的理智。
但晏野視若無睹,選擇了低下頭,像是在守護著僅屬於自己的珍寶。
呼吸聲很輕緩。
他很滿足。
他幾乎從來沒擁有過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
那些披著奢華外皮的擺件,全都是用於維係身份的必需品。
必需品可以給予他,也可以轉贈給任何一個表現比他更好的繼承者。
晏野沒有真正得到過什麽,也對那些物件沒有任何想法。
他以為情緒淡漠的病症,可以讓他一直維持著平靜而沒有波瀾的心緒,像是一台機器一樣平淡地活下去。
但他第一次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稱呼。
一個隻屬於他的稱呼。
一句領航員,一個總是站在他身前的身影。
他短暫擁有過。
所以靜如死水般的心緒開始起伏。
嫉妒彌漫生長。
他的情緒不再受到管控。
藥失效了。
風吹開了窗簾,浮起的輕紗晃過景頌安的身上,他在脖頸處戴著的純白絲巾同樣被吹起。
他挑選了許多件衣服,最後還是選擇了有絲帶的這一件。
是沈清辭最喜歡的純白色,絲綢般的質感晃過脖頸,並不那麽具有存在感,卻又讓人無法忽視。
能讓景頌安想起那一日潛入沈清辭房間時,沈清辭掐死他脖頸,扯在地上勒緊的窒息感。
景頌安並沒有什麽受虐傾向,也並不喜歡被別人居高臨下俯視的感覺。
他知道今天晚上選擇敲響沈清辭的房門,一定會迎來沈清辭的報複。
沈清辭並不是那麽好相處的人。
隻要有人讓他感到不舒暢,他就一定會以千百倍的手段報複回來。
與其讓沈清辭因為報複不到,對他生出厭煩。
不如主動為自己係上絲帶,方便沈清辭低頭攥緊脖頸時,將他更好的拖拽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