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致命騙局

字數:4284   加入書籤

A+A-


    沈清辭踩下階梯的時候,感覺有些發冷的寒意。
    他仰頭看去,才發現十八區的天色在這段時間變得更加惡劣。
    積雪覆蓋,不見生機。
    十八區的醫療製度過於繁瑣。
    病房少,病人多,預約難。
    負責接待家屬的護士態度非常差,對每個人都是如出一轍的冷漠。
    有些病人家屬接連問上兩三句話,都得不到護士的一句回答。
    打量了沈清辭的穿著以後,看人下菜碟的護士態度明顯好上了許多,接連說個不停:
    “病人名字叫什麽?有沒有告訴你在哪個病房,這裏人太多了,光靠你自己是找不到的,要不然我給你帶路.....”
    “柳雨。”
    沈清辭打斷了對方的話,向前的步伐一步未停。
    護士聽到那個名字以後,低下頭,開始翻找起了住院名單。
    能有錢住院的人不多,交得起特護病房費用的人更是不多。
    那份單薄的名單很好找,寥寥幾個人的名字裏麵,護士很快就找到了柳雨的名字。
    “柳雨,她的肺部有問題,你們應該是知道的,每個月都有領取對應的藥物,但是為什麽沒控製住,按理說這麽年輕不應該這樣.......”
    沈清辭走的很快,將護士的聲音拋在腦後。
    加快的腳步聲和心髒的衝擊聲響起,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刻變得寂靜。
    穿過一條條走廊,他看見了病床上躺著的人,也看見了沈修伏在對方身上。
    柳雨手上掛著吊瓶,幾乎以一種蜷縮的姿態躺在了病床上。
    呼吸很慢、很慢,微弱到幾乎消失的程度。
    沈清辭進門的動靜不大,在沈修喊出了一句哥以後,柳雨才終於微微偏過頭,她的手對著沈修揮了揮,直到對方離開病房,她才終於看向了沈清辭。
    沈清辭坐在她的身邊,拿起棉簽,沾水給她擦拭濕潤的唇角。
    “為什麽不吃藥。”
    水滋潤了唇角,卻沒辦法浸潤柳雨沙啞的聲音:
    “吃藥有什麽用,治不好的,藥那麽貴,花的錢那麽多,以後治療要用的錢更多。”
    “如果不是因為你和沈修,我不會給這個家裏任何一分錢。”
    沈清辭打斷了她的話:“你把我養大,你生病了我會負責。”
    柳雨盯著沈清辭看了很久,過了一會兒以後,輕笑出聲:
    “你跟你爸爸一點都不一樣,你的性格像我,不像哪個混賬一樣。”
    沈清辭聽著柳雨的抱怨,手中的動作始終沒有停過,直到那隻細瘦的手輕輕搭在了他的手上。
    來自母親的手十分冰涼,似乎沒有任何溫度,卻依舊讓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柳雨盯著沈清辭的臉,手指一點點向上,終於碰到了沈清辭的臉上。
    她的動作很慢,像是在摸自己的孩子,又像是透過沈清辭的臉看另外一個人:
    “你怎麽長得這麽像他。”
    沈清辭沒動:“所以這是你討厭我的理由嗎。”
    柳雨眼神顫動了一下:“你爸爸去世的時候你太小了,不懂事,你以為他給你買糖,抱你了,就覺得他是個好爸爸,但他就是個騙人的混賬。”
    柳雨語氣加重了語氣,呼吸也因為回憶變得急促:
    “他從一開始就在騙我,靠著一張好臉騙我,說他是上區的人,說他是豪門的私生子,說我唱歌好聽,有天賦,說回了上區就捧我當大明星了,我以為跟他結婚等於攀高枝,以為愛情能夠把我帶離十八區,結果他根本就不是什麽上區人,他就是靠著一張臉到處騙人。”
    柳雨的呼吸又快了幾分:
    “如果不是他,我不會這麽早結婚,也不會在最好的年紀給他生孩子,你和沈修幾乎捆住了我的一輩子,我這一輩子什麽都沒有得到,親情、愛情,全都是騙局,我知道你們都討厭周長達,可要是離開了他,還有誰願意留著我的身邊,我誰都靠不住,我已經爛透了,你知道嗎,我的人生沒有一點希望。”
    “你今年四十歲。”沈清辭道,“把病治好,你的人生才剛開始。”
    “我的人生從第一次選錯就結束了。”
    柳雨喃喃自語了一聲,指尖輕輕觸碰著沈清辭的眼角:
    “你的眼睛長得最像他,嘴巴像我,但你的未來跟我們都不一樣,你是個爭氣的,十八區那麽多人,我喝醉酒了不管你,你也爬上去了,你以後不要像我一樣傻,隻有錢才是真的,愛不愛的都不重要。”
    沈清辭隱約從她這句話中察覺到了什麽,語氣泛著冷:“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柳雨不再像剛才一樣的瘋狂,臉上的神情甚至是平和寧靜。
    這樣的表情已經許久未曾出現在她的臉上。
    喝酒成為了讓她擺脫麻木人生的唯一解藥。
    她拚了命地吞食解藥,表情總是那樣麻木,迷茫地沉浸在自己編織出來的幻夢中。
    她的眼神越來越平和,與此相對,旁邊放著的儀器在這一刻響起了聲音。
    紅色警報之下,沈清辭下意識起身,想要去找醫生,卻被她抓住了手。
    “不要去,沒有用的。”
    柳雨的聲音開始變得清晰:
    “活不下去了,我也不想活下去,太累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累,我總是做夢,夢見你爸爸,但是夢一醒來,又發現自己還是愛他,我每次看見你和沈修,都覺得心裏堵的難受,但是你們又做錯了什麽,你們什麽都沒做錯.....我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了。”
    “你吃了什麽。”沈清辭按下呼叫鈴,握著她的手沒有鬆開,“你吃了什麽東西,為什麽指標會突然不正常。”
    “不重要。”
    柳雨看向沈清辭,視線遊走的速度很慢,一點點滑過沈清辭的五官,像是要最後把他記住:
    “我還是恨,我沒辦法不恨,我這輩子也做不了一個好媽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累你們,是媽欠你的,媽媽都會償還給你,你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有拖累了。”
    “你以為你死了就不拖累我了嗎?”
    沈清辭沒有鬆開她的手,黑發遮擋住了眉眼,他的語氣在那一刻幾乎泛著冷:
    “人要死太容易了,貧民窟最高的那棟爛尾樓到晚上不會關閉,爬到十二樓再跳,閉上眼睛就會死,不需要來醫院浪費錢。”
    “知道我為什麽那麽清楚嗎?”
    沈清辭指尖勾著領口,指著鎖骨往上一點的位置,那個地方幾乎看不見什麽痕跡,手按下去,卻能感覺到一點微微粗糙的質感。
    “他逼我退學的那個晚上,我發高燒,走了很遠的路,想了很多種自殺的方式,但是我沒死。”
    沈清辭看向柳雨,瞳孔倒映著對方的臉,語調平靜:
    “我在想,憑什麽是我死,人生那麽長,我還有那麽多機會可以逆風翻盤,我就算隻剩下一隻手,我都要從土裏爬出來,該死的是他不是我,他這種垃圾憑什麽決定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