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筆錄的過程漫長又折磨。
    蘇若雪感覺自己像個複讀機，一遍遍重複著那個早晨的恐怖經曆，每一次回憶都讓那琉璃內髒的詭異畫麵和甜膩氣味再次侵襲她的感官。
    “所以，你進入展廳後，除了死者，沒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也沒有聽到任何異常聲響？”李警官耐心地追問，試圖挖掘更多細節。
    “沒有……就隻有那個……和那股味道。”蘇若雪捧著已經涼透的水杯，指尖冰涼，“警官，這算不算異常事件？那種死法……正常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心裏卻嘀咕：這要是正常，那地球Online的版本更新也太硬核了。
    李警官筆尖頓了頓，神色略顯凝重：“案件還在調查中，一切都有可能。蘇同學，如果你再想起什麽細節，隨時聯係我們。”
    他遞過來一張名片。
    就在這時，詢問室的門再次被毫無預兆地推開。
    那股熟悉的、能把人凍出老寒腿的低氣壓瞬間湧入。謝景淵去而複返，像一尊移動的冰山，精準地站立在門口。他的目光甚至沒掃過蘇若雪，直接落在李警官身上：“問完了嗎？”
    “呃，謝部長，基本情況已經……”
    問完了就送她回去。他語氣不容置疑，仿佛在處理一件亟待運走的物品，安排車，確保她直接回到學校宿舍，近期不要隨意走動。
    蘇若雪內心的小火苗噌一下就冒起來了。
    這種被完全無視、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覺，簡直比看到琉璃內髒還讓人憋屈。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個……謝部長？我是不是也算重要證人？不需要……呃，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什麽的？”——就像電影裏演的那樣。
    後麵這句她沒敢說。
    謝景淵終於施舍般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冷的能瞬間熄滅她剛燃起的小火苗：你需要的是休息，不是添亂。
    蘇若雪：……行吧，您清高，您了不起。她內心瘋狂吐槽：這就是傳說中的直男式關懷嗎？學到了學到了，下次我低血糖是不是該直接給我送ICU？
    就在氣氛即將再次凍結，一個帶著笑意的、懶洋洋的聲音從謝景淵身後傳來：“哥，你對女孩子說話能不能溫柔點？看把人家嚇的，小臉白的，跟剛刷了層膩子似的。”
    隨著話音，一個身影靈活地從謝景淵和門框之間的縫隙擠了進來。
    來人穿著件騷包的深紅色襯衫，最上麵兩顆紐扣隨意敞著，露出小片鎖骨。黑色風衣搭在臂彎，右耳上的銀色耳釘在燈光下閃了一下。他嘴角噙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卻像狐狸一樣，飛快地掃過整個房間，最後落在蘇若雪身上，眨了眨眼。
    謝景恒。
    蘇若雪感覺今天的驚嚇額度嚴重超標了。先是凶案現場，然後是製冷機兄，現在又來了個狐狸弟？謝家兄弟是約好了今天來警局團建嗎？這是什麽謝家兄弟，為您提供全方位製冷與製躁服務？
    謝景淵的眉頭瞬間擰緊，語氣比剛才更冷了幾分：“誰讓你來的？”
    “張局請我來的啊，”謝景恒晃了晃手裏並不存在的顧問證，笑得一臉無辜，“特聘犯罪心理學顧問，協助調查這起……嗯，琉璃藝術品案？”他說著，還故意朝蘇若雪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蘇若雪瞬間想原地蒸發。完了，這梗過不去了是吧？她內心OS：求求了，放過義烏小商品市場吧！
    李警官看起來更懵了，看看謝景淵，又看看謝景恒，最後看向蘇若雪，眼神裏寫滿了貴圈真亂。
    謝景恒完全無視他哥那能殺人的目光，自顧自地拉過一把椅子，反向跨坐著，下巴抵在椅背上，笑眯眯地看著蘇若雪：“喲，小雪兒，幾年不見，出場方式越來越別致了啊？直接命案現場C位出道？這波熱度蹭得，堪比流量明星機場擺拍。”
    蘇若雪嘴角抽了抽：“……謝謝誇獎哈。比不上您，出場自帶BGM。還是那種又騷又欠打的調調。”她心想：您這哪是顧問，您是來警局走秀的吧？
    “過獎過獎，”謝景恒從善如流，轉而看向李警官，“李警官是吧？筆錄做完了？那我能跟我這位重要證人老熟人聊幾句嗎？說不定能挖掘出點深層心理創傷呢？畢竟我哥那種多喝熱水式的關懷，估計隻能起到反效果。”
    李警官顯然不敢自己做主，下意識地看向謝景淵。
    謝景淵的臉色已經黑得像鍋底：“景恒，出去。”
    “我不~”謝景恒拖長了調子，像個耍無賴的小孩，“我也是來工作的嘛哥。你不能因為自己像個莫得感情的辦案機器，就剝奪我走心路線的權利啊。再說了，萬一小雪兒被我帥臉一晃，突然想起什麽關鍵線索呢？這叫美男計，辦案手段的事，能叫胡鬧嗎？”
    “這裏不是你賣弄那套歪理邪說的地方！”
    “我怎麽就歪理邪說了？我這是在用專業的人文關懷彌補你冷冰冰的程序正義！你這叫辦案？你這叫把目擊證人當嫌疑犯審！小雪兒你說是不是？”他突然把矛頭轉向蘇若雪。
    蘇若雪夾在中間，感覺自己就是那塊被兩把刀來回切的砧板上的肉。她弱弱地舉起手：“那個……二位領導……能不能尊重一下現場唯一的平民？我還在這兒呢……而且快被你們倆的冷熱交替搞感冒了。”她內心哀嚎：我就是個吃瓜群眾，怎麽瓜還帶自動追蹤精準投喂到嘴的？
    李警官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小聲提議：“那個……謝部長，謝顧問，要不……您二位先加個微信？拉個群慢慢聊？案情重大，需要通力合作嘛……”
    謝景淵和謝景恒同時扭頭，異口同聲：“不用！”
    蘇若雪下意識接了一句：“我掃你們？我拉群也行，群名我都想好了，就叫今天謝家兄弟和解了嗎。”
    兩道視線瞬間同時聚焦在她身上。
    謝景淵的眼神寫著你閉嘴。
    謝景恒的眼神寫著哎喲不錯哦挺有梗，這朋友能處。
    蘇若雪：“……對不起，我又多嘴了。”我這破嘴是不是今天出門前開了光？專往槍口上撞？
    最終，這場突如其來的兄弟鬩牆以謝景淵強行把謝景恒拎出詢問室告終。
    臨走前，謝景恒還扒著門框回頭對蘇若雪做了個‘電話聯係’的口型，換來謝景淵更用力的拖拽。那畫麵，像極了老媽子抓逃學叛逆兒子的現實版。
    世界終於清靜了。
    蘇若雪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比跑完八百米還累。她癱在椅子上，眼神放空，開始思考人生：我到底造了什麽孽，要同時麵對謝家這對臥龍鳳雛？一個能把天聊死，一個能把死聊活，然後繼續氣死。
    李警官一臉同情地看著她，遞過來一包紙巾：“擦擦汗吧，蘇同學。辛苦了。”那眼神，仿佛在說活著就好。
    她這才發現自己額頭上確實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謝謝……她接過紙巾，由衷地說，警官，你們平時工作……挺不容易的吧？不僅要破案，還要負責調解家庭矛盾？是不是還得考個心理谘詢師證備用？”
    李警官苦笑了一下，那笑容裏充滿了故事：“習慣了。都是工作的一部分。走吧，我送你回去。”
    坐在回學校的巡邏車上，蘇若雪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超現實了。離奇的命案，六年未見的謝景淵以那種方式出現，還有謝景恒……他看起來玩世不恭，但那雙狐狸眼裏藏的東西，似乎比六年前更深了，也更讓人看不透了。
    他真的是來幫忙的？還是另有所圖？
    她拿出手機，下意識點開微信，猶豫著要不要給謝景恒發個消息。畢竟，他看起來像是唯一一個能在這詭異局麵下跟她正常溝通的人了。而且，他似乎知道些什麽。
    但一想到謝景淵那張冷臉和添亂的評價，她又慫了。那位西伯利亞凍土終身成就獎得主要是知道她私下聯係他弟，會不會直接把她發射到北極圈？
    算了，保命要緊。小命隻有一條，且活且珍惜。
    她默默點開謝景淵的名片，把他的備注從【人形自走製冷機】改成了【西伯利亞凍土終身成就獎得主】。
    然後，鬼使神差地，她點開了謝景恒的微信。他的頭像是一隻眯著眼笑的狐狸，很符合人設。她猶豫再三，發去了一個表情包：一隻小白貓躲在牆角，瑟瑟發抖地探出頭，配文大佬打架，凡人吃瓜。
    幾乎就在下一秒，手機震動了一下。
    謝景恒回複了。
    也是一個表情包：一隻狐狸叼著玫瑰，歪頭眨眼的動圖，配文瓜保甜嗎？哥帶你吃更大的【神秘微笑.jpg】。
    緊接著又發來一條文字消息：
    PS：我哥的安保措施約等於紙老虎，漏洞比老太太的篩子還多。想提前體驗越獄刺激感嗎？VIP通道為你敞開~
    蘇若雪：……
    她默默鎖屏，把手機扔回包裏，仿佛那是個燙手山芋。
    得，這瓜看來是非吃不可了，而且很可能吃著吃著，自己就變成瓜了，還是那種被狐狸叼在嘴裏、隨時可能被吞吃入腹的瓜。
    她靠在車窗上，長長地歎了口氣。前有離奇命案虎視眈眈，後有謝家兄弟冰火兩重天。
    她這大學生活，真是過得越來越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