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踏雪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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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京城,徹底褪盡了冬日的蕭瑟與凜冽,仿佛一位自漫長沉睡中慵懶初醒的美人,正舒展著柔媚無骨的腰肢,對鏡梳妝,將積蓄了一整個寒冬的生機與豔色,毫無保留地傾灑向人間。宮牆內外,早已是另一番天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粉白嫣紅的花朵壓滿枝頭,如同堆疊的雲霞;柳絲如煙,新綠鵝黃,萬千柔條在暖風中搖曳生姿,拂過朱紅宮牆,撩動著粼粼碧水。禦花園中,更是爭奇鬥豔,盛況空前。魏紫姚黃的牡丹已初綻雍容華貴的笑顏,碗口大的花朵迎風輕顫,國色天香;嬌豔欲滴的芍藥正含苞待放,羞答答地蜷縮著層層花瓣,引人探尋;西府海棠、垂絲海棠則開得最為奔放熱烈,如霞似錦,綿延成片,將亭台樓閣都染上了一層浪漫的緋紅。連空氣中都仿佛被浸染了一層清甜馥鬱、層次豐富的花香,深吸一口,便覺心曠神怡,齒頰留芳。
和煦的春風,不再是冬日裏那般尖利刺骨,而是變得溫柔繾綣,如同情人最細膩的撫觸。它拂過重重宮闕的琉璃碧瓦,穿過雕梁畫棟的曲折回廊,帶來遠方泥土解凍後的清新芬芳和新葉抽芽時的鮮活氣息,徹底吹散了最後一絲料峭的寒意,隻餘下融融的、恰到好處的暖意,熏得人骨頭縫裏都透著一股酥軟慵懶,直想尋個向陽處,沏一壺好茶,看雲卷雲舒,享這太平春光。
距離夏玉溪五月的及笄之禮,已不足一月。宮中上下,雖表麵依舊維持著往日的莊重肅穆,但內裏早已為這件大事而悄然忙碌、緊繃起來。按皇室祖製,太子妃的及笄禮,其規格儀程之隆重繁瑣,僅次於帝後大婚,是關乎國體、彰顯儲君威儀與恩寵的頭等大事,絲毫馬虎不得。禮部、內務府、宗人府的主事官員們早已提前數月便開始籌劃,反複磋商,擬定了厚厚一摞繁複至極的章程細則。從笄禮當日太子妃需穿戴的數層禮服製式、紋樣、用料,到所佩戴的釵冠規製、珠寶搭配;從儀仗的規模、排列順序,到受邀觀禮的宗室親王、朝廷重臣及其家眷的名單擬定、座次安排;從典禮後的宮宴菜式、酒水、器皿,到需賞賜給各宮各府、乃至民間以示皇恩浩蕩的禮物清單…事無巨細,無一不精,無一不細,需反複核對,確保萬無一失。整個東宮,更是彌漫著一種既緊張肅穆、又壓抑不住期待的喜慶氛圍,宮人們行走步履匆匆,卻眉眼帶笑,低聲交談間也多是關於此事的籌備細節。
然而,處於這場盛大典禮最中心的慕容雲澤,卻似乎並不急於讓夏玉溪立刻陷入那些令人頭暈眼花的繁瑣禮儀籌備和反複演練之中。他更願意讓她在最後這段少女時光裏,多享受一些自在與歡愉。
這日清晨,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是個極好的日子。慕容雲澤下朝歸來,並未如往常般徑直回漱玉軒處理政務,而是腳步頓了頓,對迎上來的秦峰低聲吩咐了幾句。秦峰領命,立刻轉身去安排。
“溪兒,”他踏入溫暖如春、彌漫著淡淡水仙清香的暖閣,見夏玉溪正對著一本攤開的《禮記》蹙眉凝思,纖細的指尖無意識地點著書頁上那些佶屈聱牙的儀程文字,顯然正在為不久後那複雜冗長的笄禮流程發愁,不由得莞爾,“別看了,隨孤出宮一趟。”
夏玉溪聞聲訝然抬頭,明媚的眼眸中帶著一絲疑惑:“出宮?這個時辰?殿下可是有什麽要緊事?要去何處?”通常這個時候,他應是忙於批閱奏折或召見臣工才是。
慕容雲澤唇角微揚,冷峻的眉眼間化開一絲難得的神秘與溫和笑意:“暫且保密。去了便知。”他上前幾步,不由分說地、極其自然地牽起她擱在書頁上的微涼的手,“去換身輕便利落的騎裝。秦峰已在準備了。”
他的手掌溫暖而幹燥,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薄繭,包裹住她纖細的手指,帶來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夏玉溪心中雖愈發好奇,卻也不再追問,順從地點點頭,依言起身,在內室侍女錦書的幫助下,很快換下了一身略顯繁複的宮裝裙裾。
當她再次出現在慕容雲澤麵前時,已是一身便於騎乘的裝束。一身海棠紅的窄袖束腰騎裝,用料考究,剪裁合體,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日漸玲瓏有致的身形曲線,既顯利落颯爽,又不失少女的嬌俏明媚。外罩一件同色係、質地輕薄的軟煙羅披風,風起時衣袂飄飄,宛若雲霞。如雲青絲利落地綰成了一個簡單的單髻,隻用一支通透碧綠的玉簪固定——正是他之前所贈的那支嵌有凝香珠的玉蘭簪。清淡悠遠的異香絲絲縷縷散發出來,與她自身的氣息微妙融合。未施粉黛,卻因這鮮亮的顏色和即將外出帶來的隱隱興奮,而顯得麵若桃花,眼波流轉,顧盼神飛。
慕容雲澤看著她這迥異於平日宮裝華服、別具一番風情的模樣,眼中掠過毫不掩飾的驚豔與讚賞,唇角笑意更深。他自己也早已換下朝服,著一身玄色繡暗金螭紋的勁裝,更襯得身姿挺拔如鬆柏,寬肩窄腰,英武不凡,平日收斂的銳利鋒芒此刻隱隱透出,如同名劍出鞘半寸,寒光乍現。
兩人並肩走出東宮,早有侍衛牽馬恭敬等候在宮門外。慕容雲澤率先翻身而上,動作流暢瀟灑,穩坐於鞍上。他所乘的,是那匹名喚“照夜白”的禦馬,通體雪白,無一根雜毛,在春日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銀光,神駿非凡,馬首高昂,顧盼之間帶著一股天生的傲氣與威儀,唯有在慕容雲澤手中,才顯得馴服溫順。
而夏玉溪的目光,瞬間便被侍衛牽著的另一匹駿馬牢牢吸引,再也移不開半分!
那是一匹…她從未見過的、漂亮得近乎炫目的黑馬!
它的毛色並非尋常黑馬的灰黑或棕黑,而是如同最上等的墨玉、最深邃的夜空,又如同剛剛研開的最濃的墨汁,純粹、深邃、油亮,在明媚的春光下流淌著一種緞子般光滑潤澤的光彩,仿佛輕輕一撫,指尖便會滑落。它的體型勻稱至完美,比照夜白稍顯纖細,卻每一寸肌肉都蘊含著蓬勃的爆發力,四肢修長強健,蹄腕關節清晰有力。馬首線條優美,雙目大而明亮,炯炯有神,透著一種桀驁不馴的野性與靈性。然而,最令人拍案叫絕、過目不忘的,是它的四蹄!自蹄腕以下,竟是純淨無瑕的雪白色!如同剛剛踏過最深的新雪,不染一絲塵埃。這極致的黑與純粹的白碰撞在一起,形成一種強烈到驚心動魄的對比之美,仿佛天地間所有的靈氣都匯聚於此,神駿得不像凡間之物!
“這是…”夏玉溪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呼吸都屏住了,她從未對一匹馬產生過如此強烈的喜愛與震撼之情!
慕容雲澤驅著照夜白靠近幾步,看著她眼中那毫不掩飾、幾乎要溢出來的驚豔與癡迷,唇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帶著些許得意意味的弧度:“喜歡嗎?”
“太…太漂亮了!”夏玉溪忍不住驚歎出聲,目光近乎貪婪地流連在那油光水滑、墨玉般的皮毛和那四隻雪白得耀眼的蹄子上,“它…它簡直像從畫裏走出來的!殿下,它叫什麽名字?”
“它還沒有名字。”慕容雲澤翻身下馬,動作輕捷落地無聲。他走到那匹黑馬身邊,極其熟稔地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它光滑緊繃的脖頸。黑馬似乎與他極為熟稔親近,非但沒有絲毫抗拒,反而極其通人性地低下頭,用溫熱柔軟的鼻子親昵地、依賴地蹭了蹭他的手心,發出低低的、舒適的嘶鳴。“它是孤命人曆時一載,遍尋北疆草原、大宛故地,才偶然尋得的寶馬良駒。性子極烈,等閑人難以靠近,更別說駕馭。孤親自馴了它半月,方才勉強認主。”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夏玉溪,變得異常柔和專注,“如今,它是你的了。作為你及笄之禮的…其中一份禮物。”
“給我的?”夏玉溪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纖手指著自己,難以置信地看向慕容雲澤,又看看那匹神駿的黑馬,“及笄禮的…禮物?這…這太貴重了!殿下!”一匹如此神駿且有來曆的寶馬,其價值簡直無法估量!
“嗯。”慕容雲澤肯定地點頭,目光始終溫柔地落在她因驚喜而愈發鮮活動人的臉龐上,“良駒贈英雄,寶刀配壯士。但孤覺得,它更配溪兒。孤希望,溪兒能像它一樣,自由、矯健、勇敢、無所畏懼。喜歡嗎?”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誘惑,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珍視。
“喜歡!太喜歡了!”夏玉溪用力點頭,心中的歡喜如同春日裏驟然漲潮的溪流,洶湧澎湃,幾乎要滿溢出來,衝刷得她眼眶都有些發熱。她小心翼翼地、帶著無比的珍視靠近黑馬,試探著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想要觸摸它,又怕驚擾了這精靈般的生物。
黑馬“踏雪”似乎感受到了她發自內心的喜愛與善意,以及那絲若有若無、令它安定的熟悉異香(來自她發間的凝香簪),它沒有絲毫不耐,反而溫順地再次低下頭,甚至主動將頭顱往她手邊湊了湊,用濕漉漉、熱乎乎的鼻子輕輕碰了碰她的掌心,帶來一陣微癢的觸感。
“它…它好乖!好通人性!”夏玉溪驚喜地笑了出來,膽子也瞬間大了起來,雙手輕輕撫上它光滑如最上等綢緞的皮毛,感受著那皮毛下溫熱而充滿生命力的肌肉紋理,以及那蓬勃欲出的力量感。這匹馬,仿佛天生就該屬於她。
“給它取個名字吧。”慕容雲澤看著她與馬兒互動時那發自內心的歡欣模樣,眼中滿是寵溺與滿足。這份禮物,送對了。
夏玉溪的目光再次癡迷地落在那四隻雪白得仿佛不染塵埃的蹄子上,它們安靜地佇立在青石板路上,黑白分明,宛如一幅意境高遠的水墨畫。她靈光一閃,福至心靈,脫口而出:“踏雪!就叫它‘踏雪’,好不好?墨蹄踏雪,無痕無跡,自在逍遙!”
“踏雪…”慕容雲澤低聲重複了一遍,細細品味,眼中閃過一絲極為讚賞的光芒,“墨蹄踏雪,無痕無跡,自在逍遙…好!好名字!既貼切其形,又寓含其神,灑脫不羈,意境高遠。溪兒果然聰慧靈秀,不同凡響。”他毫不吝嗇的讚美,讓夏玉溪雙頰飛紅,心中甜絲絲的。
得到他如此肯定的誇讚,夏玉溪更加開心,對著黑馬柔聲喚道:“踏雪,踏雪,以後你就是我的踏雪了!我們一起,好不好?”
踏雪仿佛真的聽懂了,且對這個名字十分滿意,愉悅地打了個響亮的響鼻,甩了甩烏黑油亮、如同瀑布般的濃密鬃毛,四蹄輕快地踏動了幾下,顯得神采飛揚。
“來,試試。”慕容雲澤伸出手,目光鼓勵地看著她。
夏玉溪看著踏雪高大神駿的身軀,心中既充滿了躍躍欲試的興奮,又不可避免地夾雜著一絲初次獨自騎乘的忐忑。她深吸一口氣,在慕容雲澤沉穩而充滿信任的目光注視下,抓住馬鞍堅實的前橋,左腳認準馬鐙,用力一蹬!與此同時,慕容雲澤適時地、穩健地在她腰間輕輕一托,她便借力輕盈地翻身,穩穩地坐在了馬鞍之上!
視野陡然開闊!仿佛瞬間脫離了地麵的束縛,擁有了一個全新的、更高的視角。夏玉溪的心跳瞬間加速,如同擂鼓,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鞍橋,身體因緊張而有些僵硬。踏雪似乎敏銳地感受到了背上新主人的緊張與生疏,不安地踏了踏它那雪白的蹄子,發出輕微的“嘚嘚”聲。
“別怕。”慕容雲澤沉穩如山的聲音立刻在身側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能瞬間撫平慌亂的力量,“放鬆身體,坐穩。韁繩不要抓得太死,輕輕握住,感受它的呼吸。雙腳踩實馬鐙,腳掌前半部分著力即可,小腿輕輕貼著馬腹,不要用力夾緊,先感受它的節奏和步伐。”
夏玉溪依言努力調整著呼吸和姿勢,嚐試放鬆緊繃的肩背和手臂。慕容雲澤則親自上前,為她仔細調整了馬鐙的長度,確保她的雙腳能以最舒適、最安全的角度踩踏。他隨後翻身上了自己的照夜白,雪白的駿馬與墨黑的踏雪並轡而立,顏色對比鮮明,卻同樣神駿非凡,引來周圍侍衛們暗自讚歎的目光。
“我們先慢慢走,熟悉一下。”慕容雲澤控製著照夜白的速度,讓它以最平穩的慢步前行。踏雪也極其通人性地保持著同步,步伐平穩流暢,最大限度地減少著背上傳來的顛簸感。
皇家馬場位於西郊,占地極廣,圈下了大片水草豐美的原野和緩坡。此時正值春光最盛之時,遼闊的草場綠意盎然,如同鋪開了一望無際的、厚實柔軟的碧色絨毯,其間星星點點地綴滿了各色不知名的野花,紫的、黃的、白的,如同撒落的繁星。遠處青山如黛,連綿起伏,勾勒出天地交接的優美曲線。近處一條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在陽光下閃爍著碎銀般的光芒。空氣清新得醉人,混合著青草、泥土、野花和溪水的氣息,深吸一口,便覺心肺如洗,神清氣爽。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身上,春風拂麵,已帶了些許暖意,吹得人身心舒暢。
夏玉溪起初還有些緊張,身體不自覺地為保持平衡而略顯僵硬,隨著馬背的起伏而有些笨拙地晃動。但踏雪的步伐異常穩健,如同行走在雲端,加之慕容雲澤始終策馬並行在側,不時溫言指導一二,她漸漸放鬆下來,開始真正享受這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開闊的視野讓她心胸為之豁然開朗,拂麵的清風帶來自由的氣息,仿佛整個人都掙脫了某種無形的束縛,與這無垠的天地、與身下這靈性的生物產生了深刻的連接。
“感覺如何?可還適應?”慕容雲澤側頭看她,見她原本緊繃的小臉漸漸舒展,唇角甚至不由自主地揚起了一抹新奇而愉悅的笑意,眼中也重新閃爍起靈動雀躍的光芒。
“好…好神奇!”夏玉溪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的微顫,還有幾分難以置信,“好像…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視野好開闊,感覺…感覺能跑到天邊去!”她張開手臂,感受著風從指縫間流過,發出歡快的輕笑。
慕容雲澤低笑出聲,笑聲醇厚愉悅:“這隻是最初級的感受。想不想…體驗一下真正的速度?感受風馳電掣的感覺?”
夏玉溪看著前方那一望無際、仿佛專門為馳騁而生的碧綠草場,心中那份躍躍欲試的衝動再次被點燃,但想到那可能的速度,又有些猶豫:“我…我可以嗎?會不會摔下去?”
“有孤在,怕什麽?”慕容雲澤眼中滿是鼓勵與篤定的光芒,“踏雪極通人性,它會護著你。來,抓緊韁繩,身體微微前傾,重心放低,雙腿輕輕夾一下馬腹,就像這樣…同時可以低聲給它指令,‘駕’。”
他一邊放緩語速清晰地講解,一邊在自己馬上做出示範動作。夏玉溪學著他的樣子,調整重心,雙腿嚐試著輕輕一夾踏雪的腹部,同時依言低喝一聲:“駕!”
踏雪仿佛早已等待多時,就等著新主人的這道指令,立刻發出一聲歡快而高亢的嘶鳴,如同得到了最期待的許可,四蹄猛地發力,肌肉瞬間繃緊,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驟然衝了出去!
“啊——!”突如其來的猛烈加速帶來的強烈推背感,讓夏玉溪驚呼一聲,身體因慣性猛地向後一仰,險些失去平衡摔下馬去!她嚇得心髒狂跳,幾乎要蹦出嗓子眼,下意識地死死攥緊了韁繩,指節發白。
“別慌!放鬆!”慕容雲澤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幾乎在踏雪啟動的瞬間便已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鎮定力量。他的照夜白不愧是萬裏挑一的寶馬,幾乎同步爆發,瞬間便已追上並與踏雪並駕齊驅。他側身靠近,聲音沉穩地穿透風聲,“身體前傾!重心放低!跟著它的節奏起伏!別跟它對抗!信任它!”
夏玉溪強迫自己壓下尖叫和恐懼,拚命深呼吸,按照他急促而清晰的指令,努力放鬆緊繃到幾乎痙攣的身體,微微向前伏低身體,降低重心,嚐試著去感受踏雪奔跑時背部肌肉強勁有力的律動,讓自己的腰胯隨著它的節奏自然起伏。起初還有些生澀僵硬,顛簸感讓她很不適應,但漸漸地,她似乎捕捉到了那種獨特的韻律,那種與坐騎合二為一的感覺開始萌芽,顛簸不再難以忍受,反而變成了一種充滿力量感的、令人興奮的節奏。
風開始在耳邊真正地呼嘯!不再是方才漫步時的和風,而是變得強勁有力,刮過臉頰,帶來微微的刺痛感,卻也極大地刺激了感官。青草與野花的混合氣息變得更加濃鬱,撲麵而來,充滿了生命的活力。兩旁的景物開始飛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動的綠色與彩色色塊。速度帶來的強烈刺激感讓夏玉溪的血液都仿佛在燃燒、在沸騰!她不再害怕,恐懼被一種巨大的新奇感與征服感所取代,她開始享受這種禦風而行、仿佛要掙脫一切束縛的快意!
“對!就是這樣!很好!”慕容雲澤始終緊貼在她身側大約一個馬身的距離,目光如炬,時刻關注著她的狀態每一個細微變化,見她逐漸適應了節奏,身體不再僵硬,眼中流露出極大的讚許與欣慰的笑意,“溪兒果然有天分!學得很快!”
他的肯定如同最有效的強心劑,給了夏玉溪莫大的信心和勇氣。她試著再次輕輕夾動馬腹,給予踏雪更明確的加速指令。踏雪立刻會意,發出一聲更加興奮的嘶鳴,速度陡然又提升了一個層次!夏玉溪隻覺得心跳快得如同密集的鼓點,臉頰被風吹得發燙,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與暢快感如同電流般席卷全身!她忍不住放聲歡笑,清脆悅耳的笑聲如同銀鈴,毫無保留地灑落在廣闊的草場春風裏。
“殿下!好快!好暢快!像飛起來一樣!”她興奮地大聲喊道,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開,卻充滿了純粹的快樂。
慕容雲澤看著她飛揚的神采、明媚燦爛的笑容和那雙被風吹得微微眯起卻亮得驚人的眼眸,感受著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鮮活蓬勃的朝氣與快樂,心中亦是激蕩不已,一種巨大的滿足感與難以言喻的柔情充斥胸腔。他猛地一夾馬腹,低喝一聲:“照夜,看你的了!”
照夜白長嘶一聲,聲震四野,如同回應主人的鬥誌,瞬間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如同離弦之白色箭矢,瞬間超越了踏雪半個身位!
“溪兒,跟上!”他朗聲笑道,聲音清越,帶著一絲挑戰的意味,隨風傳來。
夏玉溪的好勝心與玩心瞬間被激起,嬌叱一聲:“踏雪!我們追上去!可不能輸給照夜白!”她伏低身體,減少風阻,雙腿用力一夾馬腹,手中韁繩微微調整方向!踏雪仿佛與她心意相通,感受到主人的鬥誌,發出一聲更加高亢激昂、充滿戰意的嘶鳴,四蹄翻飛,肌肉力量爆發到極致,如同一道撕裂春光的黑色閃電,疾追而去!
兩匹世間難尋的駿馬,一黑一白,如同兩道追逐競速的閃電,在碧綠無垠的草場上盡情馳騁,劃出令人驚歎的軌跡!黑色的踏雪神駿非凡,速度驚人,每一次騰躍都充滿了力量與美感;白色的照夜白更是如龍似電,經驗豐富,步伐精準,始終保持著微弱的領先。馬蹄有力地踏過青草,濺起細碎的草屑和濕潤的泥土,在身後留下兩行清晰而交錯的蹄印。風聲、急促而有節奏的馬蹄聲、兩人暢快淋漓的笑聲與呼喊聲交織在一起,回蕩在空曠遼遠的馬場上空,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夏玉溪從未體驗過如此極致酣暢淋漓的感覺!仿佛所有的規矩、束縛、煩憂都被這速度與激情徹底拋開、碾碎,隻剩下最原始、最純粹的快樂與釋放!她全心全意地駕馭著踏雪,感受著它蓬勃的生命力與自己的心跳合二為一,緊緊追隨著前方那道挺拔如鬆、玄色勁裝的身影,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興奮、自由與巨大的滿足感,仿佛這一刻,天地之間,唯有他們二人二馬,共享這極致歡愉。
然而,長時間的奔馳終究極耗體力。夏玉溪畢竟是初次如此縱馬,技巧尚不純熟,全身肌肉都處於高度緊張和用力的狀態,持續不久便逐漸感到疲憊,腰背開始發酸,握著韁繩的手心也被磨得微微發紅沁出細汗。踏雪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噴出的鼻息也帶上了白霧,顯出了疲態。
慕容雲澤立刻察覺,率先勒住照夜白,調轉馬頭,緩轡回到她身邊,關切地問道:“累了?臉色都有些白了。”
夏玉溪微微喘息著,額角鼻翼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頰因運動和興奮而泛著健康的紅暈,但眼神依舊亮得驚人,閃爍著未盡興的光芒:“有一點…胳膊和腰有點酸…不過,真的好暢快!從未有過的暢快!”她的聲音帶著運動後的微喘,卻充滿了真實的快樂。
慕容雲澤看著她略顯疲憊卻神采飛揚、比宮中任何時刻都要鮮活生動的模樣,心中一動,一種難以言喻的柔軟情緒彌漫開來。他翻身下馬,將照夜白的韁繩隨手遞給迎上來的侍衛,然後大步走到踏雪身側,仰頭看著她:“下來歇歇。初次不宜過久。”
夏玉溪點點頭,正欲自行下馬,慕容雲澤卻已伸出手臂,語氣不容置疑:“別動。”他一手穩穩扶住她的腰側,一手托住她的腿彎,稍一用力,便將她從馬背上輕盈而穩妥地抱了下來,如同嗬護一件珍寶。
雙腳落地,夏玉溪才發覺雙腿有些發軟,膝蓋一彎,一個趔趄險些站不穩,被慕容雲澤及時攬入懷中,牢牢扶住。
“小心。”他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笑意和寵溺,“騎久了腿軟是常事,慢慢走走便好。”
夏玉溪靠在他堅實溫熱的胸膛上,隔著衣料能感受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和身上傳來的、混合著陽光、青草與淡淡汗氣的獨特氣息,臉頰不禁更紅了,小聲囁嚅道:“謝謝殿下…臣妾失儀了。”
“無妨。”慕容雲澤扶著她,慢慢走到不遠處那條清澈見底、潺潺流淌的小溪邊,找了一塊平坦幹燥、被太陽曬得暖融融的大石讓她坐下休息。溪水清澈透亮,可以清晰地看到水底圓潤的鵝卵石和幾尾靈活遊動的小魚。水麵倒映著湛藍的天空、舒卷的白雲和岸邊新綠搖曳的垂柳枝條,如同一幅動態的畫卷。他解下自己腰間懸掛的皮質水囊,拔開塞子,遞給她:“喝點水。”
夏玉溪接過水囊,小口喝著裏麵甘甜清冽的泉水,看著慕容雲澤走到溪邊,毫不在意地撩起溪水,洗了洗臉和手,清亮的水珠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和脖頸滑落,在明媚的陽光下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芒。他玄色的勁裝被水打濕了些許,更襯得肩寬腰窄,身姿挺拔如嶽,側臉線條在此時顯得少了幾分平日的冷峻,多了幾分專注與隨意。
“殿下騎術真好,仿佛生來就在馬背上一般。”夏玉溪由衷地讚歎,眼中滿是欽佩。他方才控馬、馳騁、乃至此刻隨意站立的姿態,都充滿了一種收斂而強大的力量感與協調性。
慕容雲澤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帕子擦了擦,走回她身邊坐下,姿態閑適:“宮中皇子,自幼便有騎射師傅教導,算是必備的技藝。隻是孤…練得比旁人更刻苦些罷了。”他語氣平淡,但夏玉溪卻能想象,在那段無人問津、備受欺淩的歲月裏,他唯有在駕馭這些不會言語、不會看人眼色的烈馬時,或許才能感受到一絲掌控的力量和短暫的宣泄。他看著她,話鋒一轉,眼中帶著真實的讚賞,“倒是溪兒,今日表現極好,遠超孤的預期。膽子大,悟性高,與踏雪也投緣。假以時日,多多練習,騎術定能青出於藍。”
夏玉溪被他如此直白的誇讚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熱:“殿下說笑了,臣妾今日不過是僥幸,且全賴殿下從旁指點護衛,還有踏雪乖巧通人性。臣妾這點微末技藝,哪能跟殿下相提並論。”
“孤從不說虛言敷衍。”慕容雲澤目光認真地看著她,“踏雪性子之烈,孤深有體會。尋常馴馬好手都難以近身,今日卻對你如此溫順親和,甚至主動親近,可見它確是認你為主,這是難得的緣分和造化。”
夏玉溪聞言,不由再次看向不遠處正在悠閑低頭啃食青草、不時甩動一下漂亮尾巴的踏雪。它墨玉般的皮毛在陽光下流淌著健康的光澤,雪白的蹄子輕盈地踏在碧綠的青草之上,神態安閑自在,神駿非凡。她心中湧起一股巨大的暖流與感激:“是殿下為臣妾苦心尋來、又親自馴服了它的野性,臣妾才能有這份福氣。”
“你喜歡,孤便心滿意足。”慕容雲澤看著她,目光深邃,仿佛要望進她心底,“及笄之禮,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標誌著告別垂髫,步入成年。孤希望,送你的每一份禮物,都能讓你真心歡喜,讓你在往後的歲月裏,無論何時想起,都能感受到此刻的圓滿與美好,都能銘記…孤的心意。”
他的話語低沉而鄭重,一字一句,仿佛帶著千鈞重量,又蘊含著沉甸甸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情意。夏玉溪心中悸動不已,如同被溫暖的春水包裹。她迎上他深邃專注、仿佛盛滿了整個春日柔光的眼眸,輕聲道:“殿下所贈,無論何物,於臣妾而言,皆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必當珍之重之,永世不忘。今日能得踏雪為伴,能隨殿下於此天地之間縱馬馳騁,感受這自由如風般的快意,已是臣妾收到過的、最好最特別的禮物之一。”這份禮物,不僅貴重,更在於他投其所好的用心,在於他願意分享他所擅長和喜愛的領域,帶她體驗一個更廣闊的世界。
慕容雲澤唇角揚起溫柔而真實的弧度,伸手極其自然地將她被風吹亂的一縷鬢發輕柔地別到耳後,指尖不經意間拂過她微燙的耳廓,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這還隻是其中之一。真正的及笄賀禮,還在後麵。”
夏玉溪心中充滿了甜蜜的期待與好奇,如同被羽毛輕輕搔動,忍不住追問:“殿下…還準備了什麽?可否…先透露一絲絲?”她伸出小指,比劃了一個極小的手勢,眼中帶著撒嬌的意味。
慕容雲澤眼中閃過一絲神秘而愉悅的笑意,故意賣關子:“不可。說了便無驚喜了。耐心等待,到時便知。”
夏玉溪嗔怪地睨了他一眼,眼波流轉,似嬌似羞,卻也不再糾纏,心中如同揣了一隻活潑的小鹿,砰砰亂跳,雀躍不已,對那未知的禮物充滿了無限憧憬。
休息片刻,感覺腿腳恢複了力氣,慕容雲澤提議道:“可還想再騎一會兒?這次,孤帶你。讓你無需費力控馬,隻管盡情感受風的速度。”
夏玉溪眼睛一亮,這個提議正中下懷:“好!”
慕容雲澤率先翻身上了照夜白,坐穩後,朝夏玉溪伸出手。夏玉溪將手放入他寬大溫暖的掌心,被他穩穩握住,隨即一股沉穩的力量傳來,將她輕輕一提,她便借力輕盈地躍起,穩穩落在了他身前的馬鞍上。不同於方才獨自騎乘,此刻她整個人都被他圈在懷中,後背緊貼著他堅實溫熱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和透過衣料傳來的體溫,以及那雙有力臂膀環繞著自己帶來的絕對安全感。
夏玉溪的身體瞬間有些僵硬,臉頰不受控製地緋紅一片,心跳如擂鼓,呼吸都微微急促起來。兩人雖然早已親密無間,但在如此開闊的戶外,光天化日之下,以這樣緊密相依、毫無間隙的姿勢共乘一騎,還是讓她感到一陣強烈的羞澀與無所適從,仿佛所有的感官都被他身上強烈的男性氣息所包圍、所占據。
“放鬆,”慕容雲澤低沉的聲音貼著她的耳畔響起,溫熱的氣息拂過她敏感的耳廓,帶來一陣令人心悸的酥麻,“靠在我身上,閉上眼睛,相信我。把自己交給我。”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魔力,瞬間撫平了她大部分的緊張與羞赧。夏玉溪深吸一口氣,嚐試著徹底放鬆身體,將後背完全靠進他溫暖可靠的懷抱裏,甚至大膽地將後腦輕輕枕在他的肩頸處。他的手臂環過她的腰肢,在她身前穩穩地握住了韁繩,將她整個人都嚴密地護在懷中,安全而踏實,仿佛為她隔絕了外界的一切風雨。
“坐穩了。”慕容雲澤低喝一聲,雙腿一夾馬腹。照夜白發出一聲表示明白的嘶鳴,再次揚蹄,開始奔馳!
這一次,夏玉溪完全無需再費心去控製方向、保持平衡或下達指令。她隻需徹底放鬆身心,將自己完全交付給他,感受著耳畔呼嘯而過的、更加迅猛的風聲,感受著身下照夜白平穩而強大的奔騰步伐,感受著身後那個堅實溫暖、為她抵擋一切的無畏依靠。慕容雲澤的騎術已臻化境,照夜白在他的駕馭下,步伐精準流暢至極,即使速度極快,也幾乎沒有令人不適的顛簸之感,平穩得如同行駛在波瀾不驚的湖麵上。夏玉溪隻覺得如同被一股溫暖而強大的力量托舉著,禦風飛行,暢快淋漓到了極致!
她甚至大膽地完全張開了雙臂,如同擁抱整個春天,感受著強勁的春風從指縫間、從身側呼嘯而過,帶來青草、野花和陽光混合的芬芳。長發在身後肆意飛揚,與他的發絲偶爾糾纏,海棠紅的披風獵獵作響,如同展開的旗幟。她忍不住放聲歡笑,笑聲清脆悅耳,充滿了無憂無慮的快樂,如同最動聽的樂章,灑落在浩蕩春風裏。
“殿下!好快!像飛一樣!好暢快!”她興奮地大聲喊道,幾乎要在這極致的速度與自由中沉醉。
慕容雲澤低頭,看著她完全舒展的眉眼、飛揚的發絲和毫無陰霾的明媚笑容,感受著她身體傳來的全然的放鬆與信任,心中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滿足感與澎湃的柔情徹底填滿。他收緊環抱著她的手臂,下頜輕輕抵著她的發頂,深深嗅著她發間那熟悉的、混合著凝香珠氣息的、獨一無二的異香,低沉的嗓音帶著笑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喜歡嗎?”
“喜歡!”夏玉溪用力點頭,幾乎要在這速度中迷失,她忍不住回頭望向他,眼中閃爍著比陽光更璀璨的、毫無保留的歡喜與依賴,“喜歡極了!殿下!”
四目相對,近在咫尺。她眼中那純粹至極的歡愉、信任和依賴,如同最烈的酒,瞬間點燃了他心底壓抑已久的、名為渴望的火焰。慕容雲澤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目光驟然變得深邃幽暗,如同暗流洶湧的深海,牢牢鎖住她因興奮而微微張開的、泛著水潤光澤的紅唇。
他猛地一勒韁繩!“籲——!”
照夜白一聲高亢的長嘶,前蹄瞬間高高揚起,在空中劃出有力的弧線,然後重重落下,穩穩停住!整個動作一氣嗬成,充滿了力量與控製力!
巨大的慣性讓夏玉溪驚呼一聲,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更深地撞入他堅硬而火熱的懷抱中。她尚未從這突如其來的急停中回過神來,慕容雲澤已俯下身,一手仍緊握韁繩,另一手卻捧住了她的臉頰,精準無比地攫取了她微張的紅唇!
“唔…!”夏玉溪所有的驚呼與喘息,瞬間被盡數吞沒。
這個吻,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溫柔的淺嚐輒止或試探。它帶著疾風驟雨般的侵略性與掠奪氣息,充滿了壓抑已久的、滾燙的渴望與幾乎要灼傷人的熾熱情感。他的唇舌強勢地侵入,不容抗拒地攻城略地,帶著一種近乎霸道的占有欲,急切地探索、吮吸、糾纏,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吞噬殆盡。然而,在這近乎凶猛的掠奪之下,卻又在輾轉廝磨的細微處,流露出令人心顫的、刻骨銘心的溫柔與珍視,仿佛在對待一件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
夏玉溪的大腦一片空白,隻覺得天旋地轉,所有的感官都在這一瞬間被無限放大又徹底模糊。唇齒間盡是他清冽而霸道的氣息,周身被他滾燙的體溫和堅實如鐵的懷抱所緊密包圍,耳邊是他逐漸變得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混合著自己如擂的心跳。所有的理智、羞澀、周遭的環境…一切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激烈無比的吻攪得粉碎。她隻能被動地承受著,身體在他懷中微微顫抖,如同風中荷葉,雙手無意識地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春風依舊在不知疲倦地吹拂,吹動著青草泛起層層綠浪,吹動著垂柳柔條萬千搖曳,吹動著溪水泛起粼粼金光。但這一刻,對於馬背上緊緊相擁、忘情親吻的兩人而言,天地萬物仿佛都靜止了、消失了、褪色了,隻剩下彼此灼熱的呼吸、激烈的心跳和唇齒間交融的、令人窒息又沉淪的甜蜜與渴望。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他們身上,為這動情的一幕鍍上一層燦爛而聖潔的金色光暈,如同一幅濃墨重彩、情感噴薄欲出的曠世畫卷。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夏玉溪感覺肺部的空氣都要被耗盡,微微掙紮了一下,慕容雲澤才緩緩地、極其不舍地放開了她被吻得紅腫濕潤的唇瓣,額頭卻依舊抵著她的額頭,呼吸急促而灼熱,深邃的眼眸中翻湧著尚未平息、甚至更加洶湧的濃黑情潮,如同暴風雨過後依舊暗流澎湃的深海,幾乎要將人溺斃其中。
夏玉溪臉頰酡紅如醉,眼波迷離似水,微微張著紅腫的唇瓣喘息著,如同被疾風驟雨洗禮過、又被春日暖陽溫柔照耀的海棠,嬌豔欲滴,脆弱又迷人。她不敢直視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幾乎要將她灼穿的灼熱目光,羞澀萬分地將滾燙的臉頰埋進他頸窩,感受著他頸側動脈有力而急促的搏動,那節奏與她狂亂的心跳幾乎同步。
“溪兒…”慕容雲澤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情動後特有的磁性顆粒感和一絲壓抑的喘息,“及笄之後…便是真正的大人了。”
他未盡的話語,帶著滾燙而明確的暗示,如同羽毛搔過心尖,讓夏玉溪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隨即跳得更快,幾乎要撞破胸腔。她明白他話語中深藏的含義,羞澀之餘,心底深處卻也湧起一股甜蜜的、難以言喻的期待與悸動。那是對完全屬於彼此、關係更進一步的本能向往。
“嗯…”她在他懷中,發出如同蚊蚋般細微、卻清晰可聞的回應,帶著少女的嬌羞與承諾。
慕容雲澤將她擁得更緊,手臂收緊的力道幾乎要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離。他抬頭望向遠方,青山如黛,綿延不絕;碧空如洗,澄澈萬裏。春風溫柔而執著地拂過,帶來萬物蓬勃生長、欣欣向榮的氣息,也帶來了…希望的氣息。
他的小玉蘭,他精心嗬護、等待了如此之久的小玉蘭,終於…要徹底為他綻放了。
而屬於他們的春天,他們共同的、嶄新的生命篇章,才剛剛…真正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