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毒海沉舟跪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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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波殿門被狂暴的力量轟然撞開,碎屑紛飛!以丞相滄圖為首,四位太子及其麾下精銳、龍宮禁衛如同洶湧的惡潮,瞬間填滿了殿門外的視野,肅殺冰冷的氣息將殿內原本就稀薄的空氣徹底凍結。
“莫寧!瀾藍!你二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禁地,竊取龍宮秘卷!”丞相滄圖麵色鐵青,須發皆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聲音如同淬了冰渣,“速將‘鏡海之叛’殘卷交出,束手就擒!否則,休怪龍宮不顧陰詔司顏麵,雷霆手段之下,爾等頃刻化為齏粉!”
他身後,四位太子神色各異,卻同樣冰冷。滄溟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興奮與惡意,仿佛終於抓住了致命把柄;滄漩麵色冷硬,手按劍柄,煞氣逼人;滄昱則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躲閃;滄玨依舊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沉痛模樣,但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算計。精銳衛士刀兵出鞘的寒光,交織成一片死亡的羅網,牢牢鎖定殿內二人。
瀾藍臉色瞬間蒼白如紙,下意識地後退半步,靠近莫寧。那沉重的壓力與指控,幾乎讓她喘不過氣。殘卷就在她袖中暗袋,如同烙鐵般灼燙。
莫寧緩緩站起身。他體內因那詭異黑氣和同命蠱吞噬而帶來的虛弱感尚未完全褪去,臉色依舊缺乏血色,但他的身姿卻挺拔如永不彎曲的冥獄寒鐵。麵對這滔天威勢與重重圍困,他嘴角反而勾起一絲冰冷至極、近乎挑釁的弧度。
“竊取?”他的聲音不高,卻因那份異常的平靜而顯得格外清晰刺耳,“丞相是說,我等奉契約護送龍珠至此,卻忽然興致大發,跑去你們那守備森嚴、連隻海鼠都鑽不進的禁地,就為了偷幾卷發黴的舊紙?”
他目光掃過群情激憤的眾人,最後落在滄圖臉上,語氣帶著濃重的嘲諷:“還是說,龍宮自己丟了東西,查不出緣由,便習慣性地找個‘罪裔’和‘外人’來頂罪?這套路,幾百年前就用爛了吧?”
“放肆!”滄溟跳腳厲喝,“證據確鑿!若非你二人,還有誰能潛入潛淵宮?還有誰會對那殘卷感興趣?休要狡辯!拿下!”
幾名滄溟麾下的侍衛立刻上前,欲要動手。
“站住。”
清冷如冰泉的聲音響起。這一次,開口的不是莫寧,而是瀾藍。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將所有的恐懼與慌亂都壓入了心底最深處。她上前一步,與莫寧並肩而立,雖然身高不及莫寧,但那瞬間挺直的背脊與驟然綻放出的、不容置疑的威嚴,竟讓她仿佛高大了許多。冰藍色的眼眸中不再有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澱了無盡悲憤與決絕的冰冷力量。
“諸位殿下,丞相,”她的聲音恢複了以往的平穩,甚至更加冰冷徹骨,“無憑無據,僅憑猜測,便要拿下陰詔司令使,強搜我身?莫非忘了幽寂總巡使方才的諭令?還是說,龍宮已決心與陰詔司徹底撕破臉皮?”
她話音未落,周身忽然蕩漾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淡藍色波紋!那並非強大的靈力衝擊,而是一種極其純粹、極其古老、源自血脈本源的高貴威壓!隱約間,仿佛有巨大的、生有雙翼的嬴魚虛影在她身後一閃而逝,發出無聲卻直抵靈魂的悠長吟唱。
在這股威壓之下,那些衝上前來的侍衛竟感到血脈一陣凝滯,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甚至連幾位太子和丞相,都感到心頭微微一悸,那是麵對上位血脈時的一種本能反應!
瓔魚罪裔?可她的血脈威壓,為何竟如此純粹高貴?!
瀾藍目光如冰刃,緩緩掃過眾人:“殘卷?我沒見過。但若誰想借此汙蔑,或欲行不軌……”她指尖微微抬起,一縷極度凝練、散發著極致寒意的水靈之力如同活物般纏繞其上,“我不介意,讓諸位再仔細回想一下,何為瓔魚之怒。”
她的強勢出乎所有人意料!就連莫寧也微微側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他沒想到瀾藍會選擇如此強硬的方式,直接以自身血脈之力進行威懾。這無疑會暴露更多底牌,但也確實是最有效的緩兵之計。
殿外眾人一時間竟被鎮住了。幽寂的餘威尚存,瀾藍突然展現的血脈威壓與強硬態度,加上一個雖然虛弱卻眼神越發危險的莫寧,讓他們投鼠忌器。
丞相滄圖臉色變幻不定,最終強壓下怒火,咬牙道:“好!好!既然二位堅稱未曾竊取,那便請安心留在碧波殿!待龍宮查明真相,自有分曉!但在此期間,若再有異動……”他未盡之語充滿威脅。
“封鎖碧波殿!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滄圖厲聲下令,拂袖轉身,帶著滿腹疑竇與怒氣離去。
四位太子也各懷心思地看了殿內二人一眼,相繼帶人離開。隻是那包圍碧波殿的守衛,數量增加了何止一倍!禁製光華也亮到了極致,幾乎將這裏變成了一座孤島。
殿門再次合攏,卻比之前更加沉重。
瀾藍周身那強撐的威壓瞬間散去,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色更加蒼白,顯然剛才的爆發對她消耗極大。
莫寧伸手虛扶了她一下,聲音依舊平淡:“何必強出頭。”
瀾藍穩住身形,輕輕搖頭,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他們不敢真的動手,至少現在不敢。幽寂的算盤,比千萬句辯解都有用。我隻是……不想再一味退讓了。”她看向莫寧,眼神複雜,“而且,你狀態不好。”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透露出她已將莫寧的安危放在了考量之中。這種細微的轉變,源於共同經曆的壓力、莫寧拚死帶回殘卷的舉動,以及方才那並肩而立的瞬間。
莫寧沉默了一下,沒再說什麽,隻是走到一旁盤膝坐下,繼續調息。瀾藍也默默坐下,努力平複體內翻湧的氣血和激蕩的情緒。
殿內再次陷入沉寂,卻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徹骨,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並肩作戰後的微妙羈絆。
時間在極度壓抑的監視中緩慢流逝。當龍宮中最幽暗的時辰——子時來臨,外界巡邏守衛的交接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因連續緊張而略顯疲憊的鬆懈。
莫寧緊閉的雙眼倏然睜開,眼底幽冥之火一閃而逝。他看了一眼對麵似乎陷入淺眠調息的瀾藍,身形如同融化的陰影,再次悄無聲息地融入黑暗,避開了所有監視節點,向著敖青心約定的“沉船廢港”潛去。
那是一片位於龍宮邊緣區域的廢棄船塢,沉沒著許多古老的艦船殘骸,如同水下墳場,荒涼而死寂。
在一艘巨大的、龍骨猙獰外露的古老戰船殘骸陰影中,敖青心早已等候在此。她依舊身著暗青鱗甲,身姿挺拔,但臉上卻帶著一種與白日裏冷峻軍師形象截然不同的焦慮與……決絕。
看到莫寧如期而至,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竟不等莫寧開口,猛地單膝跪地,低頭抱拳!
這個舉動,饒是以莫寧的心性,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敖軍師,這是何意?”莫寧聲音冰冷,並未立刻讓她起身。
敖青心抬起頭,臉上再無半分白日的冷靜謀劃,隻有懇切與焦急:“莫令使,敖青心在此,並非以二太子麾下軍師身份,而是以一己之名,懇求您……救救二太子殿下!”
莫寧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訝異。救滄漩?那個手握龍宮部分兵權、性格冷硬強勢的二太子?
“敖軍師莫非在說笑?”莫寧語氣帶著審視,“二太子殿下麾下精兵強將無數,自身實力亦是不凡,何須我來救?更何況,我為何要救他?”
敖青心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不,您不明白!殿下他……他並非表麵看上去那般!他性情近年愈發暴戾急躁,並非全然本性,而是……而是身不由己!”
她似乎下定了極大決心,壓低聲音道:“殿下體內,早已被種下極為陰毒的‘噬心蠱’!下蠱之人,以其母族性命相脅,操控於他!殿下看似手握兵權,實則一舉一動,皆受製於人,如同提線木偶!近日,那蠱毒發作愈發頻繁,反噬加劇,殿下痛苦不堪,卻不得不聽從指令,與諸位太子爭鋒,甚至……對您二位多有得罪!”
莫寧目光微凝。噬心蠱?這倒是解釋了滄漩某些時候不合常理的躁動與狠厲。但……
“即便如此,與我何幹?與陰詔司何幹?”莫寧不為所動,“龍宮內鬥,恕不插手。”
“下蠱之人……極有可能與陛下閉關異狀、乃至龍珠汙穢之事有關!”敖青心語出驚人,眼中滿是急切,“其目的絕非區區太子之位!殿下若亡,龍宮兵權必落於那幕後黑手之中,屆時海境必將大亂!陰詔司欲順利交割龍珠,亦難如登天!求莫令使看在萬千水族生靈,看在此事亦關乎貴司任務的份上,施以援手!敖青心願以此身此命,報答令使恩情!”
她再次深深低下頭。
莫寧沉默地看著跪在麵前的龍宮女軍師,腦中飛速盤算。噬心蠱……老龍皇身上的詭異黑氣……龍珠異狀……幕後黑手……這一切似乎隱隱串聯起來。
敖青心的投誠與求助,看似意外,卻又在某種黑暗的邏輯之中。
這潭水,果然深不見底。
而他自己,似乎正被更深地卷入這漩渦中心。
救,還是不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