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 章 若寧的答謝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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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一直不再用藥,不出旬月,應可恢複如常。”
    易知玉不由蹙起眉心,將夾起的一塊玲瓏點心送入口中,細細咀嚼間,心頭卻浮起團團疑雲。
    她自然記得——自上次張氏被徹底禁足之後,沈仕清便命她貼身的嬤嬤開始每日喂藥。
    那藥性詭譎,能令人肢體重滯、口不能言,卻神智清醒如常,狀若中風,實則每分每刻皆在清醒中煎熬。
    這是沈仕清對張氏最殘忍的懲罰:將她囚禁於方寸之地,動彈不得,卻要她日日清醒地體味這份屈辱與絕望。
    若長年用藥,不出三五年,便是華佗再世也難挽回。
    可如今……沈仕清為何突然改了主意?
    他究竟想做什麽?
    一旁的影十見她凝神不語,又低聲續道:
    “還有一事……屬下探得,那位崔姑娘近來常在自己院中揚言,說自己不日便要成為府中正經的貴妾,還屢屢提及‘隻待主母病愈,便可拜見,從此名正言順’之類的話。”
    易知玉眸光微凝,眼底疑惑愈深:
    “拜見主母?她指的……是張氏?”
    “應是如此。”
    影十聲音沉穩,
    “她說侯爺親口應允,待主母病體康複,便帶她前去拜見,屆時一切便可落定。”
    易知玉緩緩放下筷子,指尖在桌沿輕輕一點。
    晨光透過窗紗,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片淺影,卻照不透她眸中那層漸濃的思慮。
    這番話讓易知玉眉頭鎖得更深。
    她一時竟有些看不透沈仕清的用意。
    張氏早已失勢被禁,他要納妾,何須經過一個罪婦首肯?
    可他偏偏對崔若雪許下這樣的承諾——是為了暫且搪塞,還是另有盤算?
    若隻是隨口敷衍,又為何當真給張氏停了藥?
    這分明是在為某種“相見”鋪路。
    難道……他真的打算帶崔若雪去見張氏?
    可張氏那剛烈善妒的性子,易知玉再清楚不過。
    這些年沈仕清後宅空置,連個通房都未曾有過,足見張氏在納妾一事上何等強硬。
    若她知道丈夫不僅帶了女子入府,還要堂而皇之領到麵前……
    隻怕當場便能氣得嘔血。
    所以,沈仕清停藥讓她清醒,難道就是為了讓她眼睜睜看著、親耳聽著,活生生受這番折辱?
    易知玉握著筷子,怔然出神,連粥漸涼也未察覺。
    沈雲舟見她如此,溫聲開口:
    “我手下人探得,前幾日夜深時,父親派出去查探的人曾秘密回府稟報。想來……是已查清了什麽,父親才會忽然有這些動作。”
    他頓了頓,將一碟小巧的荷葉酥往她麵前輕輕推了推:
    “至於他究竟意欲何為,待到時機,自會分明。”
    “父親行事向來曲折,擅借他人之手達成目的。此番他是想借誰的力,又欲打向誰——不久便知。”
    言罷,他又為她布了一枚水晶餃,語氣放緩:
    “好了,暫且莫要多思。先用膳吧,稍後還要出門。”
    易知玉回過神來,細想沈雲舟的話確有道理,便點了點頭,收斂心神,重新執起碗筷。
    早膳用畢,二人略作整理,便相攜出府。
    馬車早已候在門前,簾帷垂落,車身沉穩。
    待他們登車坐定,車夫輕揚鞭梢,馬蹄踏著青石板路,清脆有聲,一路朝著若寧郡主的漫花小院駛去。
    約莫大半個時辰後,馬車緩緩停在一處花木掩映的院門前。
    易知玉撩簾望去,隻見門楣清雅,牆內探出幾枝開得正好的玉蘭——正是上回來過的漫花小院。
    此番再來,已無上次時的生疏。
    她與沈雲舟並肩踏入院內,早有管事恭候引路。
    二人隨著那沉穩的步履,穿過幾道月洞門,繞過一片潺潺流水的假山,徑直朝設宴的廳堂行去。
    宴會廳內,蕭若寧與蕭永嘉早已端坐主位。
    側首下方案幾旁,女神醫與其女徒也已安然入座。
    二人依舊薄紗覆麵,姿影朦朦,辨不清容顏。
    女神醫微微側身,麵向主位上的蕭若寧,話音溫和如春風拂柳:
    “為郡主治疾祛毒,本是在下行醫本分。郡主如此盛情設宴,實在令在下惶恐。”
    蕭若寧唇角含笑,眸中卻凝著真摯的感激:
    “若非神醫妙手,我至今仍不知這纏身惡疾何時能解,身心隻怕還要長久受那無形磋磨。神醫此番施治,於我如同再造——莫說一場宴席,便是讓我跪下叩首謝恩,也是該當的。”
    “郡主言重了。”
    女神醫輕輕搖頭,紗簾隨之微動,
    “醫者濟世,本是天職。豈有讓患者屈膝相謝之理?”
    蕭若寧卻神色懇切,繼續說道:
    “雖是醫者本分,可神醫與高徒待我這病患,實在盡心至極。自施治之日起,二位便未曾離開這宅院半步,日夜守在我身側觀察病情,就連煎藥看火這般瑣事,亦親力親為。這般用心,若寧皆看在眼裏,銘記於心。此恩此德,無以為報。日後神醫若有所需,若寧定當竭力相助,絕不推辭。”
    一旁的蕭永嘉也連連點頭,聲調明朗:
    “正是!不止若寧,若神醫有什麽想要的,本宮也能盡力辦到。若不是你們,我哪能見到若寧如今這般舒展歡悅的模樣?快說說——是愛黃金,還是白銀?亦或有什麽稀奇藥材、古籍醫典?但凡這天下有的,本宮都可為你尋來!”
    見她這般直爽熱烈,女神醫不由輕笑出聲,擺了擺手:
    “公主太過客氣。在下既已收過診金,便不敢再受厚贈。公主與郡主亦不必覺得虧欠——醫患之間,銀貨兩訖,本是常理。”
    她話鋒一轉,又望向蕭若寧,語氣溫穩:
    “郡主體內餘毒已大致肅清。我已特製了一瓶清毒固本的丸藥,郡主往後不必再服那苦澀湯劑。每日一粒,服完此瓶,便可徹底痊愈,飲食起居亦再無禁忌。”
    說著,她從腰間取出一隻青瓷小瓶,瓶身素淨,瑩潤如玉。
    蕭若寧身側的侍女連忙上前,雙手接過,輕輕置於郡主麵前的矮幾上。
    聽到女神醫這話,蕭若寧眸中驟然漾開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