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可他現在是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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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叫它啥好呢?”
鄭滿月看著對麵低伏著身子的老虎,竟有種想要跟他說出心底秘密的衝動。
鄭家與陳家是老鄰居,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可自從周美娟的出現,就打破了鄭滿月想要嫁給陳東為妻的幻想。
在這樣一個年代裏,二十二歲的大姑娘還沒出嫁,其中九成的原因是她還戀著陳東。
隻是如今陳東下落不明,鄭滿月對他的思念更添了三分。
她也不相信陳東進山會真的被熊瞎子吃了,那麽有本事,怎麽可能會野獸被吃了!
“我就……喊你東子吧。”
鄭滿月抽了抽鼻子,壓下心酸,朝著河對麵喊著。
“嗚嗚……”
陳東的鼻子酸了,眼淚在眼圈裏打轉。
他能夠感受到鄭滿月這丫頭對自己的深情,可恨自己上一世竟瞎了眼!
見老虎回應,鄭滿月的眼淚嘩的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她捂著嘴,控製著內心翻湧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哽咽道:“東子,謝謝你!”
鄭滿月扛著野豬幼崽,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地裏,棉襖後背被汗水浸得發潮,冷風一吹刺骨,可她攥著野豬腿的手卻沒鬆過半分。
這沉甸甸的分量,是陳燕母女好幾天的口糧。
陳東不在,她要替他守好他的母親和妹妹!
推開陳家那扇門時,屋裏的油燈正晃著暖黃的光,陳燕正趴在炕沿上,對著母親比劃。
“媽,那老虎可溫柔了,它看著我的時候,眼睛亮閃閃的,一點都不凶!”
趙蘭英坐在炕頭,手裏攥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
那是陳東去年穿的舊衣,袖口的補丁被她指腹磨得起了毛邊。
她頭發大半都白了,鬢角的銀絲沾著些許棉絮,聽到動靜抬頭時,眼尾的皺紋裏還嵌著沒幹的淚。
“滿月咋來了?這麽晚……”
話沒說完,她的目光落在鄭滿月扛著的野豬崽上,手裏的褂子一下子掉在炕上。
“這……這是啥?”
她的聲音發顫,眼中掩不住的吃驚。
“趙嬸,這是那隻老虎給燕子的。”
鄭滿月把野豬崽放在地上。
“就是燕子說的,救過她的那隻老虎。”
“老虎?”
趙蘭英猛地站起身。
她想起周美娟逢人就說“陳東被熊瞎子撕了,連骨頭都沒剩”。
想起自己天天在山裏找兒子,隻撿到他掉的一隻鞋,心裏對野獸的恨就像紮進心裏的刺。
可鄭滿月和女兒口中的這隻“野獸”,卻送來了能讓她們母女不挨餓的獵物,就像她的兒子以前那樣。
每次進山回來,都扛著獵物,笑著說“媽,今天能燉肉了”。
“東子……東子以前也給我扛過這麽大的獵物。”
趙蘭英把臉埋在兒子的舊褂子裏,肩膀抖得厲害,聲音哽咽。
“我不信他死了,周美娟的話不能信……可這野獸……”
她抬頭看著野豬崽,眼裏滿是矛盾,恨與感激纏在一起,讓她連話都說不完整。
陳燕蹲在野豬崽旁,眼睛亮得像星星。
可看到母親哭了,又趕緊爬過去抱她的胳膊。
“媽,你看!有肉吃了,我們不用餓肚子了!”
可她轉念一想,又拉著鄭滿月的手,小聲說:“滿月姐,你家也難,鄭大爺總免費給人看病,這野豬我們分一半吧?”
“我還想明天去河邊謝謝老虎呢!”
“不行!”
趙蘭英一把拉住陳燕,聲音裏帶著後怕。
“燕子,野獸就是野獸!今天給你送肉,明天說不定就吃你!”
“你哥要是……要是真遭了……野獸的禍,咱們更得離它們遠遠的!”
“媽,那老虎不一樣!”陳燕急得眼圈紅了。
“它救過我,還趕跑了壞人!滿月姐也見過!”
“而且,我哥他不會死的,他一定會回來的……”
“媽,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把哥哥找回來的,嗚嗚嗚……”
陳燕說著,竟哭出聲音來,眼淚灑在母親的衣襟上。
趙蘭英深吸著氣,鼻子酸澀難捱,捂著口鼻控製著哭聲,眼淚順著手指滴下去。
“燕子別哭……嬸子別哭……東子一定會回來的,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們把他找回來!”
鄭滿月也哭的肩膀發顫,傷心難過塞滿胸腔。
她隻恨自己不能長出一雙翅膀,飛到鎮北那片樹林的上空,找到陳東的影子。
片刻後……
“趙嬸,那老虎真的不傷人……”
“上次張強和胡老三欺負燕子,還是它跳過來嚇跑他們的。”
“它看燕子的眼神,比鎮上好多人都親……”
鄭滿月擦掉眼淚,向趙蘭英描述著。
“張強?他欺負燕子?”
張強可是陳東最好的哥們!
以前他來家裏,都一口一個老娘的喊著她。
而且,以前的張強窮的吃不上飯,還欠了一屁股的外債。
是陳東帶著他跑山,帶著他去賣山貨,讓他擺脫了困境,過上了好日子。
後來陳東開起了公司,張強也被陳東提攜著,成為了公司裏的二老板……
張強怎麽可能會欺負自己的女兒?
“媽,張強是壞人!”
“這……”
“嬸子,這些事先不說,咱們抓緊把這野豬崽收拾了,這些天你都瘦了……”
“媽,我明天就去河邊謝謝那隻老虎。”
“燕子,別去河邊。”鄭滿月突然開口,聲音放低。
“李守田叔他們三天後要進山獵老虎,說是胡老三說的……要是你去了,老虎出來見你,說不定會被獵人撞見。”
陳燕的眼睛瞬間又紅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那……那我就不能謝謝它了嗎?它給我們送肉,我還沒跟它說謝謝……”
她聲音越來越小,滿是失落,像個丟了糖的孩子。
她以為能跟這隻溫柔的老虎做朋友,卻沒想到連說聲謝謝都不行。
趙蘭英看著女兒難過的模樣,又看了看地上的野豬崽,心裏莫明複雜。
她摸了摸陳燕的頭,沒再反對,隻是輕聲說:“先把肉醃起來吧……等過些日子,再說。”
另一邊,暮色徹底吞了山林,陳東拖著用樹枝串起來的幾隻野兔,踩著薄雪往家走,
山泉鎮的燈火像撒在黑布上的碎星,沒一會兒就滅了大半,隻剩零星幾戶還亮著。
陳東怕驚擾了家人,虎爪落下時輕得很。
窗戶透著暖黃的光。
陳東把野兔輕輕放在院門口,用雪埋了半截,隻露出點灰棕色的皮毛,這樣母親明天一推門就能看見。
他繞到窗下,伏低身子蹲著,朝屋裏望去。
油燈下,母親趙蘭英正坐在炕沿上,手裏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
那是他去年冬天穿的,袖口磨破了。
母親當時說開春了補補還能穿。
可現在即將開春了,穿它的人卻成了老虎!
她的手粗糙得很,指關節腫著,穿針時眯著眼,試了好幾次才把線穿進針孔。
縫補的針腳又密又歪,像是怕這褂子再破一點。
“媽,你看這野豬毛軟乎乎的,我能留一撮嗎?”
陳燕趴在旁邊,手裏捏著野豬的細毛,眼睛亮晶晶的,可語氣裏藏著點委屈。
“要是哥在,他肯定會給我做個小毛球玩……”
趙蘭英的手頓了頓,抬手摸了摸陳燕的頭,聲音輕得像歎氣。
“能留。你哥……要是在,看到這野豬,肯定高興壞了,他以前總說,要讓咱們頓頓有肉吃。”
她說著,眼淚就掉在了褂子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子,趕緊用袖口擦了擦,怕被陳燕看見。
陳東趴在窗外,眼眸裏湧滿了水霧,喉嚨裏像堵著棉花,連低低的嗚咽都發不出來。
他多想推開門,蹭蹭母親的手,告訴她“我沒走”。
多想把妹妹手裏的野豬毛搶過來,給她揉個圓滾滾的毛球。
可他現在是老虎!
隻能蹲在窗外,看著她們的身影,連靠近都不敢。
又飄雪了。
落在他的背上,慢慢積了一層,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冷,隻覺得心裏又酸又疼……
怕待久了被發現,陳東最後望了一眼窗戶,轉身離開。
又叼起白天獵殺的野雞,往鄭國棟家走。
鄭滿月幫他報信,幫他拖延獵戶,這份情,他記著!
鄭國棟家的燈也亮著。
陳東把野雞放在門口,剛要轉身,就聽見屋裏傳來鄭國棟的聲音,帶著點疲憊和焦慮。
“王老黑這病,得用血參才能治,以前老窩嶺那邊還有,現在這麽多年沒見了,怕是絕跡了……”
“要是治不好,他那幾個兒子,指不定會鬧成什麽樣。”
“爸,您別愁。”鄭滿月的聲音響起來,帶著點倔強。
“我明天一早就進山找,說不定藏在哪個石縫裏沒被人發現呢?就算找不著,我再去別的林子看看,總能有辦法的。”
“山裏危險,尤其是老窩嶺那邊,還有老虎的傳聞……”
鄭國棟的聲音裏滿是擔心。
“我小心點就行……”
王老黑的幾個兒子霸道不說,要是父親治不好他的病,那是會丟手藝的!
聽到這裏,陳東的腳步頓住了。
血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