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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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夏家的血脈如今已經所剩無幾了。
襄陽保衛戰後,以及明朝永樂年間,分別被墨刺血洗了兩次。
昔日枝繁葉茂的龐大家族,那些開枝散葉的旁支,基本都被屠殺殆盡。
至於夏家本家,由於血脈裏的能量可以克製十二客,也能克製墨刺這種混合體。
再加上家主有“地樞”的保護,才沒有斷了傳承。
當然,墨刺這個群體,也沒得到什麽善終。
他們的核心力量墨守·八門,死的隻剩下一個墨守·安。
麾下的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實力和壽數遠遠沒有八門那麽強。
即使能活到今日,應該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重點是,他們擁有血肉之軀,卻沒有繁衍能力,無法傳承。
墨刺這個群體,在“人化”過程中,從生理構造上最接近人類的,是搞後勤的墨守·三百六十行。
比起來其他墨刺,也像人類一樣脆皮、易衰,命短,對付起來相對容易。
但是他們之中,有些具有一定的繁衍能力。
因為夏氏家族身懷地母係的傳承,捏土造人的女媧,就是傳說中最具代表性的地母神之一。
墨刺化人,因為用到了息壤,和人類算是一脈相承,都含有“土壤”的基因密碼。
這說明,他們可以和人類混血。
郵件的末尾,夏正晨寫著:
“一切紛爭,最終都要回歸到最底層的自然法則,生命進化史的權衡理論。
強者,繁衍能力偏弱。
弱者,繁衍能力偏強。
任何無法適配人類的“異種”,注定難以立足。
想要立足,就得不斷進化,再被人類龐大的基因庫稀釋、同化,最終成為普通人類。
比如顧邵錚的這些幹兒子和幹兒女(不包括小醜女),應該都是墨守·三百六十行的後人。
不知道和人類混過多少代,異種的血脈早就微不足道,屬於普通人類。
從我曾祖父那一代,我們夏家就已經完全認同了他們的普通人身份,不在被清除的範圍。
總而言之,除非人類像恐龍一樣徹底滅絕,將最高生態位讓出,地球上,才可能誕生新人類。
這場鬥爭,天河異種必敗。
無關正邪善惡,這是生物學的法則。”
……
夏鬆蘿看完這封刺客的情報,最先震驚的是莫守安的歲數。
從襄陽保衛戰活下來,她已經七百多歲了?!
哪怕爸爸早就給她打過預防針,說莫守安不屬於人類範疇,她第一次見到這種“活化石”,還是像做夢一樣。
爸爸和她談戀愛的時候隻有二十出頭,後來知道是美人計,還有這麽誇張的年齡差,難怪會對感情ptsd。
第二個想到的是徐緋。
夏鬆蘿一直以為,徐緋是被顧邵錚收養的孤兒,長大了也沒有什麽是非觀,在那裏助紂為虐,被自己的義父和師父PUA成了詐騙犯。
原來他的確是沒有選擇,生來如此。
可是爸爸不是說,早在很久以前,他們就被踢出了清除名單?
他一個普通人,怎麽這麽認同自己的“異種”身份,和莫守安同仇敵愾?
剛好徐緋在這裏,夏鬆蘿可以去問一問。
江航忽然凝視著她:“第三種刺客是什麽?”
情報裏寫“刺客分兩代,三種。”
一代古老刺客集體在釣魚城殉道。
二代裏除了墨刺,還有一種。
很顯然,就是夏鬆蘿這種。
“這還用問,刺客的法器‘羈絆’,被我家祖宗修複好之後,重新培養的啊。”夏鬆蘿指著自己,“我是純血刺客,我爸親口說的,還提醒我最好手上別沾血,怕我控製不住殺心。”
江航沉默。
夏鬆蘿小心翼翼地說:“這麽看,你的仇人,應該是個墨刺?”我們二代純血刺客,祖宗嚴選,品行應該過得去?”
“是麽?”江航不冷不熱地反問一句。
夏鬆蘿皺皺眉,感覺他此時情緒很怪。
拿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刺客情報,怎麽這幅模樣。
“你是擔心小A?”
“A逃命的本事很強,周圍又是他熟悉的環境。切斷一切信號源,躲起來,對方想找不容易。三天不聯絡,再想辦法救他,怕他餓死。”
江航說完,金棧發消息過來:沈維序從酒吧出來了,站在路邊打了好幾個電話,然後打車走了。
“原來你讓金棧在外麵盯梢。”夏鬆蘿剛才還在疑惑金棧去哪兒了。他們倆一起出來盯門客,卻隻見到江航。
金棧:我讓鴿子去跟了。
江航直接電話打過去:“你能不能靠點譜?讓信鴿去跟?你就不怕它又被抓?”
金棧說:“它被抓,總比我被抓強吧?放心好了,它比我還慫,肯定唆使其他鴿子跟近,它遠遠跟。”
江航掛斷電話,轉身就走。
夏鬆蘿沒跟。
江航隻邁了幾步就停下來,回頭凝視她:“我以前做事情,你不是總愛跟著去,今天怎麽不跟了?是覺得我疑沈維序,懷疑的莫名其妙?”
還是知道徐緋有了能站住腳的苦衷,開始理解他了?
夏鬆蘿無奈:“我也想去啊,但我要在這裏保護我爸,你出去了,我更要留下。”
對於這個答案,江航沒說什麽,轉身繼續向前。
這次沿著通道走出去挺遠,即將走到拐角的時候,江航又突然折返。
夏鬆蘿早有預感他會回來,原地站著沒動,等待他。
江航走回來她麵前,目光深深,再次凝視她。
他的表情複雜難辨,唇瓣開闔,幾次欲言又止。
夏鬆蘿感覺他在壓抑什麽,像是積壓著怒火,又像是藏著痛心。
猜不到原因,但這次過於反常,看著不像發神經,不能無視,夏鬆蘿主動問他:“你想對我說什麽?”
江航終於開口,聲音隱忍發顫:“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這次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把夏鬆蘿說怔住了。
她心頭一慌,立刻追出去。
看完刺客的情報,他說出這句話,應該是知道他家人被虐殺的原因了。
夏鬆蘿擠過人群,跑到門口,寒風撲麵而來,凍得一哆嗦。
這才想起來沒穿外套,幸好外套就在入口附近的卡座裏。
她匆匆抓起外套,一邊穿,一邊往外跑。
這個時間點,正好是晚飯時間,酒吧處在鬧市區,門外車水馬龍,車輛密布。
夏鬆蘿焦急的四處張望,先朝左側走。
剛走了幾步,卻聽見背後響起熟悉的引擎聲,是那輛川崎H2。
之前因為躲避狼人,她急刹車,把懸掛係統搞壞了,送去修。
看來已經修好了。
江航愛騎機車,也是有好處的,老遠就能聽到他的蹤跡。
夏鬆蘿調轉方向,朝右側走去。果然在停車位上,看到那輛川崎H2。
江航跨坐在上,單腳撐地,車子又熄火了,他也沒戴頭盔。
夏鬆蘿明白過來,剛才那聲轟鳴,隻是他瞧見她走錯方向了,故意提醒她:他在這邊。
夏鬆蘿提著的心,稍稍放回去一點。
然而,當她走近時,他卻突然向前俯身,前胸貼住油箱,額頭深深抵在屈起的手臂上。
夏鬆蘿上次見他這種姿勢,是在重慶的酒店門外,還懷疑他有心絞痛。
如今知道,他應該沒有心絞痛的毛病,那天晚上,估計是想到了什麽令他痛苦的事情。
夏鬆蘿站在他身側,伸出手,輕輕搭在他肩膀上:“你究竟想到什麽了,和我說說好不好?
他置若罔聞,依然維持著這個蜷伏的姿勢。
身體緊繃,甚至帶著一點細微的顫抖,像是在極力忍耐。
夏鬆蘿按住他肩膀的右手,掌心有些癢癢的感覺。
她將手抬起來,看到手掌心竟然泛著淡淡的微光,那條名叫“羈絆”的連接線,似乎隱隱又鑽出來的跡象。
這時候夏鬆蘿明白,江航現在正承受著很劇烈的痛苦,快要擊穿他的防線。
他不說話,夏鬆蘿也不知道怎麽辦,抬腿跨上和之前相比明顯變軟了的後座,俯身趴下去,伏貼在他背上。
夏鬆蘿覺得,他應該不會生氣,不然也不會用轟鳴聲提醒她過來。
而他這個舉動,似乎有些像之前喝醉酒,“他”一直說自己難受,要抱抱的模樣。
隻不過“他”是明說。
他是……暗示?
是這樣嗎?
夏鬆蘿也不清楚,總之,雙手沒費什麽力氣,就從他腰側輕鬆擠進去,緊緊環抱住了他。
川流不息的人群裏,毫不在意路人怪異的眼神。
就這麽持續了幾分鍾,江航才緩緩直起身,伸手輕輕去掰她環繞在他腰間的雙手。
夏鬆蘿反而抱得更用力,沒被他掰開。
當然,她心情很清楚,他沒舍得用力氣。
“你好些了嗎?”她仰起臉,望著他的後腦勺,“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發現了什麽?”
她原本以為要費很多力氣,才能撬開他的嘴。
沒想到,他這次竟然回答的很快:“殺害我家人的刺客,不是墨刺,他和你一樣,是個二代純血刺客。”
夏鬆蘿愣住:“你是怎麽判斷的?”
江航抬起頭,望著對麵的霓虹招牌:“你爸在情報裏寫的很清楚,墨守·八門隻剩下一個莫守安。他敢把這句話寫上,應該是有十足的把握。”
而那個擅長太極的刺客,他的實力遠遠超過現在的莫守安。
八門已經是墨刺的最強戰力,他是墨刺的可能性很小。
再一個,如果他是墨刺,為什麽要對鏡像組織動手?
聽莫守安、徐緋的意思,這夥人快把他們逼到沒有活路了。
“還有一代刺客的法器,名叫‘羈絆’,應該不會是剪刀狀的吧?我一直覺得,那晚凶手拿著的武器,應該就是刺客的法器。類似蝴蝶刀,但有兩個刀刃,一個刀柄,像是缺了一個手柄的剪刀。”
當時屋內昏暗,隻有雷電乍亮時的瞬間,提供一些視野,江航根本看不清楚那柄“剪刀”的材質。
他懷疑,一代刺客的法器斷裂損壞以後,因為墨刺的誕生,夏家並未將刺客的法器修複,而是徹底重鑄了。
重鑄成一柄剪刀。
剪刀能做什麽?
剪斷絲線。
而墨刺,無論墨客操縱傀儡,還是刺客建立連接,都離不開“線”。
法器重鑄後,夏家成功培養出了二代純血刺客。
比起來一代,二代多出一種神通,他們能剪斷墨刺的“線”。
法器和天賦如果都相同,純血刺客何必分什麽一代二代?
二代純血刺客,從一開始,就是為屠戮墨刺而生的。
在這場廝殺中,二代純血刺客和墨刺之間,也殺出了血海深仇。
這種殺戮中,他們逐漸變態,變得嗜殺成性。
江航露出苦澀的笑:“我們家裏,應該就有個墨守軍的後人。”
夏鬆蘿勒住他腰腹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
江航深深吸口氣,才有力氣說:“我叔叔,應該就是。他和徐緋一樣,是墨守·三百六十行的後人。”
夏鬆蘿沒明白:“隻有你叔叔是?”
“嗯。”江航微微點了點頭,“我爸爸這邊有族譜,可以追溯到墨刺出現以前的朝代。而我叔叔和我爸爸,並不是親兄弟。”
小時候,江航跟著叔叔學古泰拳,把小腿踢斷了好幾次。
他爸爸心疼不已,私下裏勸他別再跟著叔叔走橫練的路子。
年幼的江航振振有詞,叔叔能學會,他肯定也能學會,畢竟都流著一樣的血。
“我爸才告訴我,我叔叔不是我爺爺親生的。他生下來就有先天性心髒病,被遺棄在醫院。是我爺爺花錢把他治好,又抱回家當兒子養。這事兒,我叔叔不知道。”
叔叔的異種血脈,應該已經淡薄,算是普通人。
“但還是被二代刺客組織發現了,他們不確定我們一家人有沒有異種的血統,就索性要把我們全家都殺了,斬草除根,甚至連我家裏的兩個傭人都不放過……”
說到這裏,江航的聲音逐漸哽咽。
“我查了十五年的真相,竟然就是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