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超標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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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我還真懷疑你沒這個本事。”
    夏鬆蘿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提醒他,“沈維序沒告訴你吧,太陰刃的羈絆,被我種給了江航。你施展神通,要對抗的並不是我的情感,而是我體內的刺客法器。我勸你考慮清楚再動手。”
    門外,他果然沉默下來。
    但似乎並沒有放棄,仍然想要試一試。
    夏鬆蘿看不到外麵的場景,聽得卻很清楚。
    “老大,我看還是算了吧,咱們隻是圖個穩當,才想著策反她。如果太吃力,可能會受傷,那就劃不來了。”
    夏鬆蘿聽到“策反”兩個字,覺得搞笑,有這麽策反的嗎?
    “阿東說的有道理,談不攏就別浪費口水了,直接抓人。把她一綁,拿來牽製一下江航,你還怕打不過他?你今天怎麽磨磨唧唧,這麽多話。你不累嗎,我都聽累了。”
    “我也覺得你這次有點謹慎過頭了,抓吧。”
    七嘴八舌裏,唯獨沒聽見大首領說話。
    “老大,你該不是瞧她長得漂亮,舍不得打她?”
    大首領終於開口,聽上去很生氣:“都忘了嗎,她是夏家的人!”
    “咱們隻是抓她當人質,又不是殺她。夏家都垮台多少年了,人家正統十二客都不聽話了,你還當她公主呢?”
    “動手啊?”
    “上啊。”
    “老大,別磨蹭了,這裏冷得要死。”
    “陸橫,你要是有顧慮就讓開,我們幾個一起上,不信拿不下她!”
    夏鬆蘿側耳聽著,這大法師叫陸橫?
    他們這個組織果然很崇尚自由,至少言論自由,對老大都敢直接喊名字。
    但又覺得奇怪,聽上去,這個陸橫好像很能打。
    可是他的天賦神通,似乎是“概念”和“意念”的組合體?
    十二客裏,謀客偏向於操控“概念”,通過策劃編寫“因果”,影響現實,提高終極目標的成功概率。
    說客則是純粹的“意念”大師。
    她爸爸說,無論成為謀客還是說客,都需要超強的精神力作為支撐。
    然而根據質量守恒定律,當精神力被開發到頂峰,體格相對就會孱弱,很難在武學上取得什麽成就。
    陸橫的精神力強,武學修為又高,不就違背質量守恒了?
    以夏鬆蘿玩遊戲的經驗,懷疑這家夥可能有雙形態,一個能遠程鬥法,一個能近身搏鬥。
    短時間內,夏鬆蘿想不了那麽多,隻知道,此刻是個進攻的好時機。
    刺客刺殺,從來不講太多戰術,隻在攻擊中隨機應變。
    她猛地拉開石門!
    視線甚至都沒聚焦,僅看清門外之人一個非常模糊的輪廓,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經像兩支利箭,朝他雙眼戳過去!
    “老大小心!”
    陸橫一個明顯慌亂後仰的動作。
    他比夏鬆蘿高很多,這一仰,她的雙指就夠不著他的眼睛了。
    明知他武力不低的情況,夏鬆蘿不會把他當木樁子。
    戳眼隻是個引子,目的就是迫使他下意識仰頭。
    就在他仰頭的同時,夏鬆蘿已經掄起左臂,劃出一道弧線,借用擺臂的慣性,自下而上,一記灌注了全身動能的上勾拳,重擊在他暴露的下巴上!
    “咚”的一聲!
    壓下了陸橫的悶哼,他被這一拳打的眼冒金星,踉蹌著急退,嘴角流出了血。
    夏鬆蘿立時就知道,他體格的確不錯,一般人挨這樣一拳,牙齒至少要掉一顆。
    但她沒辦法乘勝追擊,陸橫很聰明,他是朝側邊退的,將她暴露在了那些小弩的狙擊中。
    夏鬆蘿第一次被亂箭逼回去後,就總結了一下教訓,自己天賦剛覺醒沒幾天,經驗還是太少了。
    麵對這種情況,不能隻想著閃避。
    她不是個普通刺客。
    她是奇門十二客裏的刺客。
    “開關”打開,光線世界開始展露。
    這些人身上的光線雖然很淡,不容易連接,卻可以連那些弩。
    夏鬆蘿扔下陸橫不管,直衝最近的一個弩手。
    “嗖——!”
    她滾地躲閃。
    但因為是突臉,距離太近,無法捕捉短箭的軌跡。一支短箭從她耳廓擦過,有一股刺痛感。
    夏鬆蘿沒管,頂著弩口,繼續突臉到目標人物麵前。
    起身一刹,一記馬伽術的奪械技法,鎖腕,掌劈,將他手中小弩奪走。
    迅速摸到懸刀,用力一掰!
    “啪!”
    隨後,其他十幾人手裏的小弩,如同連上線的鞭炮,爆發出一連串的脆響。
    懸刀紛紛斷裂、脫落,十幾柄小弩集中報廢!
    好幾個人不防,弩口瞄準她之後,猛按懸刀,反而被金屬斷麵,將手指割開一道血口子。
    一時間,沉悶壓抑地抽氣聲此起彼伏。
    “都挺能忍。”夏鬆蘿真誇,不是譏諷。
    她說著,腳下不停,躍上圍牆頂部。迅速擺臂,“彈簧”發力,猛蹬一腳圍牆,縱身朝外躍出了十幾米。
    落地的時候,雙腳被粗礫石硌得生疼,隨便選了一個方向悶頭逃跑。
    剛跑出去百十來米,夏鬆蘿放眼一望,愣住了。
    猜到了外麵會是很荒涼的戈壁灘,卻並非常見的一馬平川,而是很典型的那種衝溝地貌。
    戈壁被切割的縱橫交錯,高低不同,切麵中間,是十幾米高的溝槽裂穀。
    大多數裂穀都比較寬,以她的“彈簧”不一定能跳過去。
    想要離開這裏,如果不繞遠路的話,就隻能“過山車”似地爬上爬下了。
    來喀什的路上,夏鬆蘿專門研究了下地圖,大概能夠判斷,這裏可能是喀什北部,一片古河床衝擊區,麵積挺大。
    要爬嗎?
    或者先找個裂穀躲起來?
    還有個問題,陸橫是不是仍然可以把她挪移回那間石屋裏?
    夏鬆蘿站在第一道裂穀上方,回頭看了一眼,他們並沒有追出來。
    估計是可以,所以他們不需要追。
    還沒把她拉回去,是因為挪移術有時間或者精力限製,無法連續施展?
    另外一種可能,陸橫就是想讓她多爬幾個裂穀,消耗她的體力,等她精疲力盡再把她拉回去?
    夏鬆蘿摸不準,上方風太大了,又幹又冷。
    她跳下裂穀,決定先在下方的溝裏躲藏著,不費力氣逃了。
    等著被挪移回去,然後繼續逃。
    也等著江航找過來,一起打回去。
    夏鬆蘿靠著溝壁坐下,在這荒無人煙的天然迷宮裏,神經雖然緊繃著,心裏卻沒有什麽恐懼。
    她有自信,即使被挪移回去再多次,她也能夠逃脫。
    而江航一定會來。
    夏鬆蘿把紮起的馬尾解開,羽絨服帽子戴上。屈起膝,雙手抱住膝蓋,把臉埋進手臂裏,先休息一會兒,恢複體力。
    ……
    烏魯木齊前往喀什的飛機上,機艙內響起準備降落的廣播。
    經濟艙後排,三個挨著的座位。
    沈維序坐在中間,沈鏽靠走道,靠窗的位置,坐著今天剛從南方城市趕來的說客,戚弈心。
    她臉色很差,印著奢侈品Lo的頭巾裹了兩圈,戴好棉帽,再圍上和頭巾配套的圍巾。
    越裹越心煩。
    戚弈心是典型的候鳥習性,隻喜歡去溫暖的地方,才能美美穿她最愛的旗袍。
    大冬天來新疆,對她來說實在太痛苦了,厚墩墩的棉服一裹,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具剛出土的木乃伊,別說婀娜了,不蹦著走都算不錯了。
    好在臨時加班,老板給的加班費足夠多。
    戚弈心一心煩,就想從手包裏拿她的薄荷煙,想起還在飛機上,拿出一盒薄荷口香糖。
    剛剝開包裝紙,她靈敏的鼻子嗅到一股血腥味。
    戚弈心轉頭,嚇一跳:“老板,你的耳朵。”
    隻見沈維序的耳朵出現了一個傷口,一串血珠順著下頜線流淌下來,滴落在他毛衣領子上。
    淺色的羊絨,被暈開一片血紅。
    沈維序鐵青著臉,剛才手臂痛了一下,他沒當回事,現在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沈鏽向前探身,驚訝:“老板,他們效率這麽高,就已經交上手了?”
    戚弈心不理解:“他們不是您的同盟?不知道您和夏小姐的共生關係?”
    “誰和他們是同盟?”沈維序語氣裏的嫌棄和厭惡遮不住。
    戚弈心看著血跡:“但他們確實很強啊。”
    沈維序冷笑:“他們是慫!也怪我太天真,作為少數幾支能單挑巡日使的血脈,現在竟然需要抓人質才敢上。而江航千真萬確隻是一個普通人,他的‘力大無窮’,隻是因為內勁深厚,經驗豐富,精通戰術上的物理科學。笑死人了。”
    末法時代,全都是一代不如一代。
    昊天係那些人,現在估計也沒強到哪裏去。
    地母係的十二客,起碼都是職業,時代變遷,大多數也能夠以神通天賦安身立命。
    而昊天係的很多人,從有帝王開始,就在守護王權,為天子護道。
    畢竟古代帝王,都自稱“受命於天”。
    進入新時代後,帝王沒了,也不知道他們都做什麽去了。
    下了飛機,三人出了機場,門外停著提前訂好的車。
    沈維序親自開車,感應太陰刃的方向,朝那個方位疾馳。
    越野車在野路子上不斷彈射,劇烈顛簸中,沈鏽旁敲側擊:“老板,江航戴的那個吊墜,戴了二十年,真不會輻射……”
    沈維序說:“那東西,不是一件蘊含天賦神通的法器。昊天係也不靠法器傳承。”
    沈鏽忙問:“不是法器是什麽?”
    “是什麽都和我們沒有關係。”沈維序餘光一瞥,“這一點,你該和戚弈心學一學。想賺錢無可厚非,但身為十二客,應該專注自身職業,不要對別人的東西,抱有那麽多好奇心和占有欲。”
    “沒錯。”戚弈心抓緊把手,“和我這個催眠師個體戶相比,除了老板的薪水,你還在科技公司研發機器人,朝陽產業,怎麽還這麽貪心?”
    沈鏽正要說話,被溝壑彈了起來。
    戚弈心被顛得差點嘔吐:“老板,您都說他們一代不如一代了,還這麽急幹什麽?”
    沈維序繼續加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是少數能以爆發力單挑巡日使的血脈之一。如果去的是下一任接班人,正常情況,江航這個普通人,不可能是他的對手。鬆蘿也在,我的命同樣被連著。”
    ……
    裂穀中,夏鬆蘿休息了二十多分鍾以後,隱約聽到了引擎的聲音,
    她慌忙抬頭起身,仔細聽。
    直到能夠分辨出,是她熟悉的聲音,才向前助跑,手腳並用的沿著石壁爬了上去。
    循聲望過去,月光下,以她的夜視眼,一點影子都看不到。
    知道江航正在這片迷宮裏尋找她,夏鬆蘿發送“定位:“我在這裏!”
    漸漸的,她眺望的方向,出現了一顆若隱若現、上下跳躍的小光點。
    &n的車燈,正在飛快的翻越溝壑,硬派越野摩托車,天生是用來跑這種地形的。
    這顆光點每一次消失,再出現時,光暈就會變大一些。
    隨著一次超過將近半分鍾的消失後,她看到一束光騰空而起!
    落地後,光束朝她射來,驅散了她周圍的黑暗。
    夏鬆蘿的眼睛受不了,半眯起來,聽著引擎聲音逐漸靠近。
    距離她僅剩下一個裂穀時,江航猛地將油門擰到底,車身一瞬突進,車把一抬,前輪翹起。沒再上下翻越,直接從裂穀上方飛了過去。
    一個驚險的弧線過後,“砰”,後輪先落地。
    不等穩住車身,甩尾急停。伴隨著輪胎刮擦,礫石四處飛濺。
    江航摘頭盔跳下車,拍著外套上的塵土,快步朝她走過去。
    距離近,不然他會用跑的。
    一路找過來,提心吊膽,見她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時,江航並沒有鬆口氣,心頭反而湧上一股更濃重的後怕,腿都有些發軟。
    迎麵這樣走過去,本能的隻想緊緊抱住她。
    卻在看清楚她肩上的血跡時,腳步停了下來。
    江航一言不發,抬手撐開她耳邊的帽子,指尖撥開她的頭發,仔細查看她的耳朵。
    視線又掃過她的左臂,江航眼底漸冷:“他在哪裏?”
    看他一副要殺人的樣子,夏鬆蘿心底的氣憤和委屈,好像才被勾了上來。
    原本早已麻木的傷口,謔謔疼了好幾下。
    她一句也不勸,朝逃出來的院子指過去,吸了吸鼻子:“不是他,是他們!十幾個人,不要臉,圍著我一個人打!”
    江航摘了手套直接扔地上,轉頭朝她手指的方向悶頭走。
    夏鬆蘿追上去,講述自己剛才的經曆:“他們是被我家祖宗踢出去的十二客,不知道是什麽,想要你的護身符,懷疑你和昊天係有關係。”
    “他們的老大叫陸橫,我的手機和刀都被他拿走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挪移我。”
    “他還說,他的神通類似‘我看、我破、我奪’,能把你從我心裏刪掉,他複製你的情感,取而代之。”
    江航腳步一頓,步伐越來越快。
    夏鬆蘿小跑著跟,邊說邊紮頭發,方便動手:“加上陸橫,他們一共十二個人,不,石屋裏還有三個被我打暈了,現在應該已經醒了。”
    “這個陸橫很謹慎,我們兩個打得過嗎?你沒有讓徐緋他們跟來?我這一受傷,可能還會把沈維序引來。”
    江航一直悶不吭聲,都是她在自說自話,“打吧!引來之前,先把這夥人收拾一些,對我們有好處。”
    夏鬆蘿領著他翻回院子裏,空曠的大院子裏沒有一個人,隻剩下一地報廢了的武器。
    石門是關閉的,幾輛車停在院子外,他們都在屋裏?
    她朝石門喊道:“藏起來幹嘛,不是要抓我當人質,殺江航嗎?我們都來了,出來啊!”
    看到江航要去踹門,夏鬆蘿慌忙拽住他:“這夥人又野蠻又陰險,還有個超標怪,弩雖然廢了,但手裏還有槍。不要進去,把門踹開就閃開。”
    “你先退後。”江航給她指了個位置。
    夏鬆蘿退過去站著。
    江航沒去踹門,而是繞到這間石屋的左側,手指敲了個位置。
    經過簡單的蓄力,扭胯猛踹一腳。
    嘭!悶響過後,無事發生。
    江航沒再繼續踹,而是繞回來,朝石屋的右側走,對夏鬆蘿解釋:“喀什戈壁上這類型的房子,石頭是碎石,泥巴是粘合劑,壘起來後,趨近於一體成型。但是泥巴穩定性不行,時間久了內部結構變得很鬆散,好像沙包,力量會分散,反而不太容易一腳踹出破口。”
    挽尊呢?夏鬆蘿沒吭聲。
    “想踹出一個破口,也不難。”說完,江航如法炮製,確定位置後,在右側牆體也猛踹一腳。
    嘭!
    這次震下來一些泥塊。
    江航才說:“但沒必要。”
    夏鬆蘿看著他走回正門。
    江航後退了幾步:“戈壁幹旱,泥巴缺水會變脆。有些攻擊,牆體外表看不出來,內部結構其實已經造成大麵積裂紋……攻這種一體成型的脆碉堡,最好找三個共振點,呈三角形。”
    說完,他墊步上前,騰空一個飛踢,踹在石門框上沿!
    咚!
    這次不再是悶響,很像帶著顫音。
    被他踹中的地方泥塊崩裂,緊接著,裂紋順著這處缺口迅速蔓延。
    江航落地後,後撤到夏鬆蘿身邊去,拉著她繼續後退。
    石屋微微搖晃,岌岌可危,屋內有個聲音喊:“快出去!”
    石門被從內拉開,他們一個個跑出來。
    夏鬆蘿盯著出來的這些人,口罩都摘了,沒來得及戴。
    一張普通臉過後,是一張難看的臉,緊接著是一張更難看的臉。
    她指著一個穿黑防風夾克的:“就是他,打傷了我的胳膊!”
    又指著一個穿駝色衝鋒衣的,“還有他,打傷我耳朵的人!”
    “看,超標怪!”
    打傷她耳朵的駝色衝鋒衣,也是被她奪弩的人,手都脫臼了,剛接上。
    他指著滿地的廢弩,火冒三丈:“你這個女人好意思說我們老大超標,你難道不超標?”
    話音剛落下,背後的石屋轟然崩解!
    轟轟隆隆,煙塵滾滾,除了夏鬆蘿,全部人都是灰頭土臉。
    因為江航及時拉開了外套拉鏈,轉個身,把她嚴嚴實實蒙在懷裏。
    夏鬆蘿躲著,聽見剛才那個聲音又憤怒吼一聲:“這個變態難道不超標?咳咳,誰也別說誰,咳咳咳……”
    江航轉頭,視線鎖定了人群中的陸橫。
    在昆侖塔附近假扮攝影師的時候,故意扮醜了。
    遮眉劉海,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臉色很黑。
    現在沒戴眼鏡,臉白了很多,頭發很短,露出了額頭,五官清晰很多。
    但以江航劃定的三合一帥哥標準,這個陸橫還差一口氣。
    可是他的雷達還是控製不住的瘋狂作響。
    美醜有時候需要襯托,這個陸橫站在十幾個歪瓜裂棗裏,被凸顯的別提多出色。
    居然精心挑選這麽多醜八怪,究竟藏著什麽心思,還不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