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以身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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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武大郎挑著炊餅擔子準備出門。
    趙歎叫住了他:“武大哥,你這炊餅,光這麽賣,掙不了幾個錢。”
    武大郎歎了口氣:“兄弟,俺也知道。可這清河縣賣炊餅的,沒有十家也有八家,大家都是勉強度日,還能怎麽辦呢?”
    趙歎笑了笑:“手藝是好手藝,就是思路得改改。我給你出個主意,保證讓你的生意好上至少一倍。”
    武大郎問道:“什麽法子?”
    就連在裏屋忙活的潘金蓮,也停下了手裏的活計,支起耳朵聽。
    趙歎把那炊餅掰開,遞到武大郎麵前:“你這炊餅,本身做得不錯,用料紮實。但是太單調了,吃一個還行,吃兩個就覺得寡淡無味。”
    “那……那該如何是好?”
    趙歎想起了前世的老幹媽,一個剛出鍋的白麵饅頭,夾上一大勺香辣的豆豉醬,他能一口氣吃兩三個。
    這個時代沒有辣椒,但可以做別的醬。
    他胸有成竹地說:“我曾在南邊遊曆時,見過一種吃食,喚作‘肉醬’。用那肉醬夾著炊餅吃,滋味絕妙。若是大哥能做出這肉醬來,搭配炊餅售賣,生意何愁不好?”
    武大郎一聽:“肉醬?那……得用多少肉?本錢豈不是更高?”
    趙歎擺了擺手:“非也,我說的肉醬,用料極為便宜。”
    他衝裏屋高聲喊道:“嫂嫂,勞煩你取筆墨紙硯來。”
    潘金蓮趕忙進屋取來文房四寶,親自為趙歎磨墨。
    趙歎提筆,一邊寫,一邊對武大郎講解。
    “主料,用豬板油,再備些豆醬、豆豉、蔥末、薑末、鹽、花椒粉。”
    “做法也簡單。豬板油下鍋,小火慢熬,熬出豬油,油渣撈出備用。”
    “用這豬油,慢炸蔥末薑末,直至焦黃,撈出不要。再下油渣、豆醬、豆豉、花椒粉,添上少量清水,用最小的火,慢慢熬煮片刻,香氣一出,便成了。”
    武大郎聽得目瞪口呆,這些都是最廉價的原料:“這……能好吃?”
    趙歎將寫好的方子遞給他:“空口無憑,做一次便知。”
    潘金蓮立刻自告奮勇,按照方子去廚房忙活起來。
    不多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濃鬱醬香,混著油香,從廚房裏飄了出來,瞬間就鑽滿了整個屋子。
    武鬆也被這香味吸引了過來,站在廚房門口,甕聲甕氣地問:“嫂嫂,你這熬的什麽玩意,恁香了!”
    不一會兒潘金蓮端著一碗黑乎乎、油汪汪的醬走了出來,放在桌上。
    趙歎拿起一個還熱乎的炊餅,中間豁開,滿滿當當地夾了一大筷子肉醬進去。
    他將炊餅遞給武大郎:“大哥,嚐嚐。”
    武大郎將信將疑地接過來,咬了一大口。
    “唔!”
    他雙眼圓睜,整個人都定住了。
    鬆軟的炊餅,吸收了肉醬裏鹹香的油脂,味道變得豐富無比。
    酥脆的油渣配上豆醬和豆豉的鹹鮮,再加上花椒帶來的那一絲絲麻,所有的味道在嘴裏炸開。
    “好吃!太好吃了!”武大郎三兩口就將一個炊餅吞下肚,意猶未盡地看著那碗醬。
    趙歎又給武鬆和潘金蓮各夾了一個,兩人嚐過之後,也是讚不絕口。
    武大郎激動地搓著手:“趙兄弟!你真是神人啊!”
    “武大哥,從明天起,你的炊餅,要換個賣法。”
    “怎麽換?”
    “一個炊餅,還是賣原來的價錢。但若是有人一次買兩個,你就送他一勺肉醬。如果他買三個,你就送他兩勺。”
    武大郎愣住了:“送?這醬都是用油和料熬的,白送豈不是虧了?”
    趙歎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桌子:“你這腦子!這醬的本錢才多少?豬板油和豆醬都是賤物,這一鍋醬,夠你配上百個炊餅了!你送出一勺醬,卻多賣了一個炊餅,裏外裏是賺是賠,你不會算?”
    武大郎終於恍然大悟:“賺!是賺的!”
    趙歎接著說:“這還不夠。你還得吆喝,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炊餅與眾不同。廣告詞我都給你想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學著街邊小販的調調:“武大炊餅香掉牙,抹上肉醬不想家!”
    這句詞簡單上口,又帶著詼諧勁兒,潘金蓮聽了,也忍不住掩嘴輕笑起來。
    武大郎跟著念了兩遍,越念越覺得順口。
    趙歎看著他那副樣子,繼續說:“光吆喝還不夠,你得讓人免費嚐。每天頭十個客人,就算隻買一個炊餅,都送一勺醬,讓他們嚐味道。這叫先舍後得。”
    捆綁銷售,免費試吃,廣告洗腦。
    一套組合拳下來,直接把武大郎砸得暈頭轉向。
    他屁顛屁顛的扛起挑子,一頭掛著炊餅一頭掛著醬,出門去了。
    而一旁的潘金蓮,她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這個談笑間便能點石成金的男人身上。
    武鬆見自己哥哥的生意,經過趙歎的改良肯定能好上不少,他也是心情大好,說要出城去活動活動筋骨。
    家裏一下子就隻剩下趙歎和潘金蓮兩個人。
    潘金蓮收拾完碗筷,便坐回窗邊,繼續幹著手裏的針線活。
    趙歎看著對麵那個專心致誌做著針線的女人,她的側臉很美,長長的睫毛投出一片小小的陰影。
    趙歎忽然開口:“嫂嫂這手藝,真是巧奪天工。”
    潘金蓮手指一頓,臉上泛起一抹紅暈:“趙叔叔謬讚了,不過是些糊口的玩意兒,當不得誇。”
    “嫂嫂此言差矣。”趙歎慢悠悠地說,“我見這針線在嫂嫂指尖穿梭,倒想起一句詩來。”
    潘金蓮的興致被勾了起來,停下了手裏的活:“哦?不知是何詩句?”
    “正是崔護所寫的‘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嫂嫂之美貌,無異於此。”
    潘金蓮心頭猛地一跳,這首詩她聽過,說的是一個書生對一個美麗的女子一見傾心,次年再尋,卻已人去樓空。
    潘金蓮隻覺得臉頰滾燙,一顆心砰砰亂跳,她輕聲細語的接上了下半句:“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這麽些年,從未有一個男人,用這樣的方式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趙叔叔……莫要取笑奴家。”她的聲音細弱蚊蠅。
    趙歎表情一變,認真的說:“我並非取笑,隻是有感而發。嫂嫂自幼命途多舛,如今卻還……真是苦了你了。”
    “苦了你了”這四個字,狠狠鑽進了潘金蓮的心縫裏。
    她想起自己九歲那年被賣入王招宣府,十五歲時又被張大戶霸占,那明明不是她的錯,卻又遭主母毒打,最後倒貼嫁妝嫁給了這個醜陋的男人。
    趙歎像是沒發覺她的異樣,自顧自地說:“人生若隻如初見……如果一切都能停留在最開始,那該有多好?”
    潘金蓮的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在裏麵打著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這個男人……他怎麽會……怎麽會如此懂她!
    懂她的不甘,懂她的悔恨,懂她所有的身不由己!
    “趙叔叔……”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身體微微顫抖著看著趙歎,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喚。
    “趙叔叔,你……”
    吱呀——
    那扇破舊的木門被推開了,武鬆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