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收勢不住，踉蹌著衝了進去，腳下被門檻絆了一下，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
    此刻他也顧不上滿臉的泥土，掙紮著爬了起來。
    武大郎一抬頭，正看見眼前有個花壇，他想也不想，衝進花壇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攥在手裏。
    “誰他娘的在外麵發瘋？”
    屋裏的人早就聽到了動靜，此刻正堂的門簾一挑，幾個穿著綾羅綢緞、滿臉酒氣的公子哥兒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他們看到闖進來的是個又矮又醜的漢子，手裏還攥著塊石頭，皆是一愣，隨即哄堂大笑。
    “我道是誰，原來是三寸丁！你來這兒幹什麽？要飯要到詩社來了？”
    武大郎哪有心思跟他們廢話，他攥著石頭，用盡全身力氣：“俺娘子在哪！把人給我交出來！”
    眾紈絝麵麵相覷，又是一陣大笑。
    “你娘子？哈哈哈哈，誰是你娘子？這兒可都是清河縣有頭有臉的人物，你莫不是瘋了？”
    “趕緊滾出去，別髒了爺們的地！”
    還不等他們說完，隻聽裏屋傳來一聲女人的喊叫：“大郎！大郎救我！”
    這一下離得近了，武大郎聽得真真切切，就是他家娘子的聲音！
    “狗娘養的畜生！”
    武大郎的理智徹底崩潰，他怒吼一聲，猛地發力將手中的石頭，朝著為首那個紈絝子弟的腦門，狠狠砸了過去！
    那紈絝根本沒料到這矮子敢動手，臉上嘲諷的笑意還未散去，石頭已呼嘯而至。
    “砰！”
    一聲悶響，石頭正中額角。
    “啊！”
    那紈絝子弟被一石頭砸倒，他捂著額頭，鮮血順著他的指縫，糊了他一臉。
    “啊！我的頭！”
    在清河縣，他們這群人橫著走慣了，何曾吃過這種虧？還是被一個賣炊餅的矮子給開了瓢！
    “反了！反了！”
    那個受傷的紈絝捂著頭，指著武大郎，激動的聲音都變了調：“給我打！往死裏打！打死了算我的！”
    一聲令下，院子裏那幾個紈絝子弟，還有他們帶來的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立刻一擁而上，朝著武大郎撲了過去。
    武大郎雖有一腔怒火，可他那身板如何是這群人的對手。
    他剛想再找個家夥，一隻腳就踹在了他的胸口，將他踹翻在地。
    緊接著，拳頭和腳，雨點一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砰！砰！砰！”
    他隻能下意識地蜷縮起來，護住腦袋。
    可那些拳腳依舊毫不停歇，每一腳都踹得他五髒六腑都在翻騰。
    他意識漸漸模糊，耳邊隻剩下那些紈絝們惡毒的咒罵。
    再說武大郎家裏，武鬆正有些坐立不安。
    “怎麽去了這麽久？”武鬆走到門口朝街上望了望，嘴裏嘟囔著，“量個身量，還要量到天黑不成？”
    趙歎坐在桌邊，慢悠悠地喝著茶，聞言笑道：“許是嫂嫂眼光高，挑花了眼，大哥又是個沒主見的，兩人正商量呢。”
    武鬆甕聲甕氣地回道：“話是這麽說，可我這心裏總覺得不踏實。不行，我得去看看！”
    趙歎連忙叫住他：“哎，二哥！”
    “這雞鴨還沒殺呢，明天的年夜飯總得準備吧？這活兒粗重，還得你來。這樣吧，你先在家等著。我現在就去燈市街那邊走一趟，沿路找找，找到大哥嫂嫂，我立刻就帶他們回來。如何？”
    武鬆一想，覺得有理。
    趙歎心思縝密，由他去找確實更好，而且家裏這些活計，也確實該動手了。
    “那……好吧。三弟，這事就辛苦你了。你快去快回，我在家等著你們。”
    “放心吧，二哥。”
    趙歎應了一聲，披上外衣，不疾不徐地推門而出。
    一走出武大郎家所在的巷子，趙歎臉上的笑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腳步立刻加快，徑直朝著燈市街的方向奔去。
    武大郎的怒火攻心，紈絝子弟的無法無天，潘金蓮的臨場應變，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出現紕漏。
    必須要在武鬆趕到之前，塵埃落定。
    燈市街，那棟掛著“東籬詩社”牌匾的雅致小樓映入眼簾。
    詩社的大門歪歪斜斜地敞著，門內一片狼藉。趙歎踏過高高的門檻，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裏的情形。
    一個矮小的身影趴在院中的地麵上，一動不動，正是武大郎。
    而在他不遠處，潘金蓮正亭亭玉立地站著，垂眼看著地上那個曾被她稱作“丈夫”的男人。
    她身上那件鵝黃色的小襖依舊整齊，發髻也絲毫不亂，臉上更是不見半分驚慌，隻是看不出任何情緒。
    聽到腳步聲，潘金蓮抬起頭，當她看清來人是趙歎時，整個人似乎才鬆弛下來。
    趙歎沒有去看地上生死不知的武大郎，他快步走到潘金蓮麵前：“嫂嫂可曾傷著？”
    潘金蓮心頭一顫，怔了一下，她沒想到，他第一個關心的，竟然是自己。
    一股暖流從心底湧起，她輕輕搖了搖頭，攏了攏鬢邊的碎發：“叔叔放心，奴家無事。憑那幾個酒囊飯袋，還奈何不了我。”
    她嘴角牽起一抹輕蔑：“他們不過是想借著酒勁占些便宜，與這些人斡旋，奴家自有分寸。”
    趙歎聽完，心裏鬆了口氣。潘金蓮比他想象中還要聰明，也更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這樣的女人，做盟友遠比做敵人要好得多。
    他低頭看向地上的武大郎。
    “那些人呢？”趙歎問。
    潘金蓮淡淡地說：“他們見大郎被打得昏死過去，也怕鬧出人命官司，便罵罵咧咧地走了。臨走前，他們還想拉著我一同去快活，被我用‘今日受了驚嚇，壞了興致，改日再約’的由頭給打發了。”
    趙歎在心裏暗挑大指，高手。
    能在刀尖上跳舞，卻還遊刃有餘，潘金蓮對付男人的手段，確實高明。
    趙歎緩緩走到武大郎身邊，蹲下身，先是探了探武大郎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活著。
    潘金蓮站在一旁，屏住呼吸，她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將會徹底改變她的命運。
    隻見趙歎伸出手，一把揪住了武大郎的頭發，硬生生將他的腦袋從地上提了起來，後腦勺朝下。
    武大郎似乎被這一下弄醒了，喉嚨裏發出一聲呻吟。
    潘金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隻見趙歎深吸一口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抓著武大郎的頭，對著那堅硬的青石地磚，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一聲悶響在空曠的院子裏回蕩。
    潘金蓮嚇得倒退一步，雙手捂住了嘴。
    趙歎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可是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
    他沒有絲毫停頓，再一次將武大郎的頭提起來，對著後腦勺，又是一下！
    “砰！”
    這一次的聲音比上一次更加沉悶。
    武大郎那矮小的身軀猛地一挺，兩條腿繃直，然後又無力地蹬了兩下，隨即徹底癱軟下去，再也沒有了任何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