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集:眾人賀喜真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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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晨起暗湧——寒霧裏的心事與窺探
    臘月十九的清晨,清河縣還浸在濃得化不開的寒霧裏。西門府邸的青磚灰瓦被霧水打濕,泛著冷幽幽的光,連昨日掛在門簷下的紅綢,都失了幾分暖意,軟塌塌地垂著,像是被昨夜的喧囂耗盡了力氣。下人們披著半舊的棉襖,縮著脖子在院裏收拾殘局——幾個粗使婆子正彎腰掃著聚景堂外散落的燭淚,蠟油凍在青石板上,得用鐵鏟一點點刮;小廝們扛著空酒壇往庫房走,壇口殘留的酒氣混著霧水,在空氣裏散出一股淡淡的酸腐味。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宿醉般的困倦,連說話都壓低了聲音,仿佛怕驚擾了這清晨的沉寂,又像是各自揣著不願說破的心事。
    潘金蓮的“葡萄架下”院,此刻卻亮著燈。她坐在梳妝台前,銅鏡裏映出一張依舊嬌媚的臉——眉梢畫得細長,眼角微微上挑,隻是那雙往日裏總含著笑意的眼睛,此刻卻像淬了冰,透著銳利的冷。貼身丫鬟春梅正站在身後,小心翼翼地給她梳著頭發,桃木梳子劃過烏黑的發絲,偶爾勾住幾根,潘金蓮便會不耐煩地皺眉:“仔細些!毛手毛腳的,想扯斷我的頭發不成?”
    春梅忙放輕動作,賠著笑說:“娘恕罪,是奴婢笨手笨腳的。”她知道,主子昨夜沒睡好,心裏正憋著氣,這股火氣,總得找個地方發出來。
    潘金蓮沒再說話,目光落在銅鏡旁的一支金步搖上。那步搖是西門慶去年給她買的,上麵綴著顆珍珠,走路時會輕輕晃動,閃著細碎的光。往日裏,她最喜歡戴著這支步搖去前廳見人,可如今,她隻覺得這珍珠的光,都比不上李瓶兒院裏那明黃色繈褓的一半耀眼。昨夜西門慶醉醺醺地來她房裏,那幾句含糊的醉話——“樹大招風”、“有人見不得我好”,像兩條毒蛇,從昨夜纏到今早,死死咬著她的心思,讓她連閉眼睛都覺得不安。
    “春梅,”潘金蓮忽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你現在就去後院轉一圈,悄悄打聽打聽,昨日官人醉酒後,除了來咱們院裏,還去過別處沒有?比如……六娘的芙蓉院,或是大娘子的上房?另外,再問問玳安、來興兒那些跟在官人身邊的小廝,官人昨夜有沒有跟他們多說些什麽,比如關於哥兒,或是關於府裏的事。”
    春梅心裏一緊,立刻明白主子的意思——這是在查探西門慶那番話的來頭。她連忙應道:“奴婢曉得了,這就去。”說著,放下梳子,攏了攏身上的衣裳,輕手輕腳地往外走,臨走前還特意回頭看了一眼潘金蓮,見她正對著銅鏡發呆,眉頭皺得緊緊的,像是在盤算著什麽。
    春梅剛走出院門,就撞見了負責打掃後院的婆子劉媽。劉媽手裏拿著掃帚,正慢悠悠地掃著地,見了春梅,忙停下腳步問好:“梅姑娘這是要去哪?這麽早。”
    春梅笑了笑,裝作隨意的樣子:“沒什麽,就是娘讓我去看看廚房有沒有熬好的薑茶,昨夜天寒,想喝口暖身子。劉媽,你早起打掃,有沒有瞧見玳安哥他們?昨日宴席散了,他們跟在官人身邊,怕是也累壞了。”
    劉媽歎了口氣,直起腰捶了捶背:“可不是嘛,昨夜忙到後半夜,玳安哥他們今早怕是還沒起呢。不過方才我路過前院,瞧見來興兒在給官人送醒酒湯,說是官人宿醉頭痛,正發脾氣呢。”
    春梅心裏記下來,又故意問道:“官人昨夜是在哪個院裏歇的?我聽娘說,官人醉得厲害,怕不是走不動路了?”
    劉媽眼神閃爍了一下,壓低聲音說:“梅姑娘,這事你可別往外說。昨夜官人先是在你院裏歇的,後來約莫三更天,又去了大娘子的上房,說是大娘子擔心官人身子,讓人來請了好幾次。至於六娘那邊,倒是沒聽說官人去,畢竟六娘剛生了哥兒,怕吵著。”
    春梅點點頭,又跟劉媽閑聊了幾句,才往廚房方向走。她知道,劉媽嘴裏的“沒聽說官人去芙蓉院”,未必是真的,但至少摸清了西門慶昨夜的行蹤——先到自己院裏,再去上房,這中間的變故,說不定就藏著那番話的緣由。
    與此同時,芙蓉院裏卻是另一番景象。李瓶兒躺在床上,懷裏緊緊摟著裹在明黃色繈褓裏的孩兒。那孩兒睡得正香,小嘴巴微微張著,偶爾發出一聲輕淺的呼吸,小拳頭攥得緊緊的,像是握著什麽寶貝。李瓶兒低頭看著孩兒的小臉,手指輕輕拂過他柔軟的胎發,眼底滿是化不開的慈愛,可這份慈愛裏,又摻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安,像一根細刺,輕輕紮在她心上。
    昨日薛姑子來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小兒嬌貴,易招邪祟”、“須得早早寄名在佛前”,還在她耳邊回響。她雖不懂什麽“邪祟”,但薛姑子那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西門慶竟輕易答應大辦法事的態度,都讓她覺得不對勁。往日裏,西門慶對僧道之流向來是敬而遠之,怎麽這次就這麽痛快?難道……真的是哥兒有什麽不妥?
    “如意,”李瓶兒輕聲開口,聲音帶著剛生產完的虛弱,“你昨日在聚景堂伺候,有沒有聽見什麽不尋常的話?比如……關於哥兒的,或是關於府裏的事。”
    奶娘如意正坐在床邊的小凳上,手裏縫著一件小小的棉襖,聞言連忙放下針線,湊到床邊,臉上堆著笑說:“娘說哪裏話呢!昨日滿府都是賀喜的聲音,人人都說哥兒是福星,將來定有大出息,哪有什麽不尋常的話?您別多想,好好養身子才是正經。哥兒洪福齊天,有菩薩保佑,什麽邪祟都近不了身。”
    如意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咯噔一下。她昨日在聚景堂外伺候時,確實聽見兩個小廝在低聲議論,說什麽“前幾日有個遊方道士在府外轉悠,說些不吉利的話”,可她不敢告訴李瓶兒——六娘剛生了哥兒,身子虛,聽不得這些晦氣事,萬一動了氣,影響了奶水,那可就糟了。
    李瓶兒看著如意的笑容,心裏稍稍安定了些。她又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孩兒,輕輕拍著他的背,小聲說:“是啊,我的孩兒這麽好,怎麽會有不吉利的事呢。”可話雖這麽說,那股不安卻沒散去,反而像院外的寒霧,一點點漫進心裏,讓她覺得有些發冷。
     二 持續的喧囂與試探——賀喜聲裏的算計與審視
    日上三竿,寒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雲層,灑在西門府的紅牆上,勉強添了幾分暖意。可這暖意還沒焐熱青磚,府門前就又熱鬧起來——一輛輛馬車停在門口,馬車上掛著各色的綢緞,車夫們扛著禮盒,絡繹不絕地往裏走。昨日沒能擠上正席的遠親、舊故、依附西門慶的商戶、衙門裏的書辦皂隸,還有周邊村鎮想巴結的鄉紳富戶,像是約好了一般,都趕在今日來賀喜。
    西門慶坐在聚景堂的主位上,臉色還有些青白——昨夜喝了太多酒,宿醉的頭痛還沒好,太陽穴突突地跳,像是有小錘子在裏麵敲。小廝玳安站在他身後,手裏拿著一塊熱帕子,時不時遞到他手裏,讓他敷一敷額頭,緩解疼痛。
    “大官人,您要是實在不舒服,不如先去後宅歇會兒,這裏有小的們應付著。”玳安低聲說。
    西門慶擺擺手,聲音有些沙啞:“不用。這麽多賓客來賀喜,我要是不在,倒顯得我不懂禮數。”他心裏清楚,這些人來賀喜,表麵是為了哥兒的降生,實則是為了巴結他——如今他在清河縣勢力最大,這些人都想借著賀喜的由頭,跟他拉好關係,將來好有個照應。他需要這種被眾人環繞、被賀喜聲淹沒的感覺,來驅散昨夜那片刻的心悸,也需要通過這種場麵,彰顯自己的權勢。
    一個穿著藍布長袍的遠親,手裏捧著一個紅木盒子,小心翼翼地走到西門慶麵前,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大官人,小的是您遠房的表弟,住在城東的李家村。聽聞您喜得貴子,小的特意趕了過來,這點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大官人笑納。”說著,打開盒子,裏麵放著一對銀製的長命鎖,鎖上刻著“長命百歲”的字樣。
    西門慶瞥了一眼盒子,臉上露出模式化的笑容:“有心了。快坐下喝杯茶,一路趕來,也累了。”
    那遠親受寵若驚,連忙道謝,轉身找了個空位坐下,還不忘跟旁邊的人炫耀:“看見沒?大官人還記得我,還讓我喝茶呢!”
    接著,一個穿著綢緞衣裳的商戶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個厚厚的紅包,遞到西門慶麵前:“大官人,小的是城南綢緞莊的王老板,您常照顧小的生意。這次哥兒降生,小的也沒什麽好送的,這點心意,就當給哥兒買些玩具。”
    西門慶接過紅包,掂量了一下,厚度還不錯,臉上的笑容真切了些:“王老板客氣了。往後咱們生意上,還要多走動。”
    王老板連忙點頭:“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全靠大官人提攜!”
    就這樣,賓客們輪番上前給西門慶道喜,送禮物,說奉承話。西門慶一一應付著,端著酒杯,時不時喝一口,可眼底深處的誌得意滿,卻比昨日淡了幾分,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他看著這些賓客臉上熱情洋溢的笑容,心裏卻在琢磨:這些人裏,有多少是真心為他高興,又有多少是抱著別的心思?
    應伯爵、謝希大、祝實念、孫寡嘴這幾個幫閑,自然不會缺席。他們今日換了一身衣裳,應伯爵穿了件寶藍色的錦袍,謝希大穿了件灰色的綢衫,祝實念和孫寡嘴也都收拾得幹幹淨淨,湊在人群裏,時不時跟賓客們說笑幾句,眼尖地看著西門慶的神色,找機會上前搭話。
    等賓客們稍微散去些,應伯爵立刻湊到西門慶身邊,小眼睛裏閃爍著“忠心耿耿”的光芒,聲音壓得很低:“哥哥,大喜過後,小弟這心裏,反倒替哥哥思量起長遠來了。”
    西門慶挑眉,看著他:“哦?應二哥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應伯爵搓了搓手,湊近了些,語氣帶著幾分“擔憂”:“哥哥,哥兒自然是千好萬好,是西門家的寶貝疙瘩。可古話說得好,‘子幼母壯’啊!如今哥兒還在繈褓裏,什麽都不懂,六娘年紀輕輕,又得了哥哥的寵愛,這家裏頭……嘿嘿,總要有個絕對的章程才穩妥。哥哥如今是咱們清河縣的頂梁柱,多少雙眼睛看著呢,裏裏外外的事,都得靠哥哥一人拿主意,可不能讓些婦人家的心思,擾了哥哥的大局啊。”
    他這話看似是在替西門慶著想,實則是在暗示李瓶兒可能會“母憑子貴”,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讓西門慶提防。
    謝希大也連忙湊過來,點頭哈腰地附和:“應二哥說的是正理!哥哥您瞧那前朝舊事,多少豪門大族,就是壞在這‘立嗣’之事不清不楚上。有的是妾室仗著有兒子,跟正室爭權;有的是親戚們見主子年幼,想趁機奪權。如今哥兒尚在繈褓,哥哥正該趁此機會,把這家業規矩立得明明白白,哪些是該給哥兒的,哪些是府裏的公共資產,都寫清楚,也讓某些人……早些收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說著,眼神若有若無地瞟向後院的方向,明擺著是在說李瓶兒。祝實念和孫寡嘴也在一旁點頭,祝實念補充道:“是啊,哥哥。咱們這些做兄弟的,都是為了哥哥好。這家裏要是亂了,咱們這些依附哥哥的人,日子也不好過啊。”
    西門慶聽著,麵上不動聲色,隻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含糊應道:“我自有分寸。”可心裏那根被昨夜醉話撥動的弦,卻又被輕輕觸動了一下。他知道這些幫閑的話裏,有討好的成分,可未必不是事實——李瓶兒年輕,又得了他的寵愛,將來哥兒長大了,她會不會真的想爭權?還有府裏的其他娘子,吳月娘是正室,潘金蓮心思多,孟玉樓沉穩,孫雪娥性子直,她們會不會因為哥兒的降生,生出別的心思?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聚景堂裏的賓客——有的在低頭喝茶,有的在小聲議論,有的在跟小廝打聽府裏的情況。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可這笑容背後,藏著多少算計和心思,他卻看不透。這還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這“喜”字背後,牽扯著何等複雜的利益網絡,而他,就站在這網絡的中心,稍不留意,就可能被纏繞其中。
     三 女眷間的機鋒——茶盞旁的猜忌與挑撥
    前院的喧囂傳到後院,女眷們也沒閑著。潘金蓮讓人去請了孟玉樓和孫雪娥,說是“前幾日忙亂,沒來得及跟姐妹們好好說話,今日正好躲個清靜,一起吃杯茶”。
    潘金蓮的“葡萄架下”院,收拾得精致小巧——院裏種著幾株臘梅,正開得熱鬧,黃色的花瓣上沾著水珠,散出淡淡的香氣;廊下掛著幾個鳥籠,裏麵的畫眉鳥時不時叫幾聲,給這院子添了幾分生氣。屋內的炕上鋪著厚厚的錦墊,炕桌上擺著幾碟精致的點心——有杏仁佛手、桂花糕、鬆子糖,還有一壺剛泡好的雨前龍井,茶葉在水裏舒展著,散出清新的茶香。
    孟玉樓先到,她穿著一件淡粉色的綢衫,外麵套著件月白色的夾襖,頭發梳得整齊,隻插了一支碧玉簪,顯得溫婉大方。她剛坐下,就笑著說:“五妹妹倒是有心,這臘梅開得正好,喝著茶賞著花,倒是件美事。”
    潘金蓮笑了笑,給她倒了杯茶:“姐姐喜歡就好。前幾日忙著準備宴席,也沒顧上跟姐姐說話,今日正好補上。”
    沒多久,孫雪娥也來了。她穿著一件深綠色的布衫,臉上帶著幾分不耐煩——她本不想來,可潘金蓮特意讓人去請,若是不來,倒顯得她小氣。她一坐下,就拿起一塊杏仁佛手,咬了一口,含糊地說:“還是五妹妹這裏舒坦,不像我那院裏,冷冷清清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潘金蓮見兩人都到了,便放下茶壺,歎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委屈:“唉,姐姐們有所不知,我這院裏看著舒坦,心裏卻堵得慌。咱們這西門府,往日雖說熱鬧,總還有個分寸。如今六娘生了哥兒,可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功臣了。你們是沒瞧見,昨日官人那歡喜勁兒,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來給了他們母子。宴席上,人人都圍著六娘誇,說她有福氣,連官人的心思,也全放在他們母子身上了。咱們這些人,往後怕是連站的地方都沒了。”
    孫雪娥本就跟李瓶兒有嫌隙——前幾日她去芙蓉院探望,李瓶兒身邊的丫鬟對她不冷不熱,讓她心裏很不舒服。如今聽潘金蓮這麽說,立刻來了火氣,放下手裏的點心,聲音也提高了幾分:“五娘說的是!不過生了個兒子,瞧把她輕狂的!昨日我去她院裏,她連起身都懶得起身,還讓丫鬟跟我說‘身子虛,怕過了病氣’,我看她就是故意擺架子!還有她屋裏的那些丫鬟,走路都恨不得橫著走,眼裏哪還有咱們這些主子!我看啊,這往後的日子,且有的鬧呢!”
    孟玉樓端著茶杯,輕輕吹了吹茶沫,眼神閃爍了一下。她知道潘金蓮這話是在挑撥,可孫雪娥已經上鉤,她若是不說話,倒顯得她不合群。她放下茶杯,微微笑道:“六妹妹有了哥兒,也算是有了倚靠,是她的福氣。咱們做姐妹的,該為她高興才是。再說,官人和大娘子心裏有數,咱們隻管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官人和大娘子自然會有安排。”
    她這話看似公允,實則是把自己摘了出來,靜觀其變——她既不想得罪潘金蓮,也不想跟李瓶兒交惡,隻想在這後院裏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潘金蓮要的就是孫雪娥這樣的反應。她見孫雪娥氣鼓鼓的,便故意壓低聲音,語氣帶著幾分神秘:“安排?怕隻怕……有些安排,由不得大娘子了。你們可知,昨夜官人醉酒,在我那裏說了些蹊蹺話?”
    孟玉樓和孫雪娥都愣住了,孫雪娥連忙問道:“官人說了什麽?是不是跟六娘有關?”
    潘金蓮點點頭,臉上露出憂慮的神色:“官人說,‘樹大招風’,還說‘有人見不得我好’。我問他是誰,他卻不肯多說,隻說我是婦人家,不懂這些。你們想想,官人如今正是得意的時候,誰會見不得他好?又有誰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我聽官人那意思,像是……像是咱們家裏頭,就有人存了不好的心思,見不得他得了兒子,家業安定呢!”
    她說著,眼神若有若無地瞟向芙蓉院的方向,明擺著是在暗示,這“存了不好心思的人”,就是李瓶兒。
    孟玉樓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心裏也犯起了嘀咕——西門慶這話,若是真的,那府裏可就不太平了。孫雪娥更是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誰?誰敢有這等心思?莫不是六娘?她剛生了哥兒,就想奪權不成?”
    潘金蓮連忙擺擺手,裝作慌張的樣子:“姐姐可別亂說!我也隻是猜測,沒憑沒據的,可不能冤枉了六娘。隻是……官人那話,總不能是無中生有吧?咱們往後,可得多留個心眼才是。”
    一場看似悠閑的茶會,就在潘金蓮的引導下,變成了一場充滿猜忌與挑撥的對話。那不安的種子,被她悄無聲息地播撒到了孟玉樓和孫雪娥的心裏,隻等著合適的時機,生根發芽。
     四 吳月娘的盤算——內室裏的憂慮與謀劃
    正房吳月娘的院裏,此刻也來了客人——她的兄長吳大舅。吳大舅是個落魄秀才,平日裏靠給人寫書信、算賬目過活,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這次聽說西門慶喜得貴子,特意趕來賀喜,實則是想借著妹妹的關係,從西門慶那裏謀個差事,或是借些銀子。
    內室裏,吳月娘坐在炕邊,臉上再無昨日強顏歡笑的力氣,眉宇間滿是愁容與疲憊。她手裏拿著一塊繡了一半的帕子,針在手裏捏著,卻半天沒紮下去。吳大舅坐在對麵的椅子上,手裏捧著一杯茶,看著妹妹的樣子,忍不住歎了口氣:“妹子,你這又是何苦?整日愁眉苦臉的,傷了身子可怎麽好?”
    吳月娘抬起頭,眼圈有些發紅:“哥哥,你都看見了。昨日宴席上,官人那心思全在李瓶兒母子身上,人人都圍著他們轉,把我這個正室大娘子晾在一邊。如今府裏的人,看李瓶兒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連下人們都敢在背後議論,說哥兒將來是西門府的繼承人。這家裏,往後還有我和大姐(西門大姐,吳月娘之女)立足之地嗎?”
    她說著,聲音哽咽了起來,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淚。她不是嫉妒李瓶兒生了兒子,而是怕——怕李瓶兒仗著有兒子,跟她爭權;怕西門慶偏心,將來把家業都給了哥兒,她和女兒連個依靠都沒有。
    吳大舅放下茶杯,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妹子,你的擔憂,為兄省得。如今形勢比人強,李瓶兒有了兒子,就是有了最大的本錢,你跟她硬碰硬,絕非上策。你想想,前朝的李家,就是因為正室跟妾室爭權,鬧得家破人亡,咱們可不能走他們的老路。”
    吳月娘抬起頭,看著吳大舅:“那該如何?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這家業,日後都落到她兒子手裏?我不甘心!大姐是官人的親女兒,憑什麽就比不上一個剛生下來的小子?”
    “非也非也。”吳大舅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眼下最要緊的,是穩住你正室大娘子的地位。官人再寵李瓶兒,也不能不顧及嫡庶名分和祖宗家法。你是明媒正娶的正室,李瓶兒隻是個妾,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你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更加賢惠大度,尤其是在官人麵前,對李瓶兒和哥兒要多加關懷——比如時常去芙蓉院探望,給哥兒送些衣物、點心,讓官人覺得你識大體、顧大局,心裏對你多幾分愧疚和信任。”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第二步,就是要牢牢抓住這家中的權柄。府裏的賬目、人事安排、日常用度,這些中饋大權,絕不能旁落。你要親自管著賬本,每一筆銀子的進出都要清楚;下人的任免,也要由你說了算,多提拔些忠心於你的人。隻要銀子和人手都在你手裏,任李瓶兒再得寵,也翻不了天去——她要給哥兒買東西,得跟你要銀子;她要使喚下人,得看你的臉色。”
    吳月娘聽著,慢慢冷靜了下來。她覺得兄長說得有道理——硬碰硬不行,那就用軟辦法,牢牢抓住權柄,才能保住自己和女兒的地位。
    吳大舅見她神色緩和,又湊得更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再者,我瞧著,這府裏看不慣李瓶兒得意的,大有人在。那潘五兒(潘金蓮)就是個尖酸刻薄的,她肯定不甘心李瓶兒壓過她一頭;孫雪娥性子直,也跟李瓶兒有嫌隙。你大可……借力打力。有些髒手的事,何必自己去做?比如,府裏要是有什麽關於李瓶兒的閑話,你不用親自去傳,隻需在跟潘五兒、孫雪娥說話時,稍微提一句,她們自然會幫你把話傳出去。這樣一來,既達到了目的,又不會把自己牽扯進去,豈不是兩全其美?”
    吳月娘眼睛一亮——是啊,潘金蓮心思多,又愛搬弄是非,讓她去對付李瓶兒,再合適不過了。她看著吳大舅,點了點頭:“哥哥說得對,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吳大舅見妹妹想通了,臉上露出笑容:“這就對了。你是正室大娘子,要有正室的氣度和手段。隻要穩住陣腳,這西門府的當家主母,終究還是你。”
    內室裏的炭火正旺,映得兩人的臉都有些發紅。吳月娘手裏的針,終於紮在了帕子上,繡出了一朵小小的梅花。隻是這梅花的邊緣,卻帶著幾分銳利的棱角,像是她此刻心中的盤算——溫柔的表麵下,藏著不容侵犯的鋒芒。
     五 轉:流言如毒蔓——陰影裏的謠言與恐懼
    就在府內眾人各懷心思之際,一股更加陰毒的風,從府外悄悄吹了進來,像藤蔓一樣,迅速纏繞住整個西門府。
    起初,隻是些模棱兩可的傳言,在下人間竊竊私語。負責采買的小廝小順,前幾日在街上聽一個算命先生說“西門府近日有喜事,卻藏著禍根”,回來後就跟廚房的婆子張媽說了。張媽又跟負責打掃後院的劉媽說,劉媽再跟其他的下人說,一來二去,傳言就變了味——從“有禍根”,變成了“那日來的遊方道士是異人,留下的讖語已被證實”,而前日宴席上小丫鬟打翻湯鍋,就是“盛極而亂”的初兆。
    “張媽,你聽說了嗎?”劉媽一邊掃著地,一邊跟張媽嘀咕,“前幾日來的那個遊方道士,可不是一般人,聽說能掐會算,算準了好幾個大戶人家的事。他說咱們府‘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未必是長久的兆頭’,結果昨日宴席上就打翻了湯鍋,這不是應驗了嗎?”
    張媽手裏拿著鍋鏟,正在炒青菜,聞言停下動作,壓低聲音說:“可不是嘛!我還聽小順說,那道士還說,咱們府裏的新哥兒,命格不一般,怕是會給府裏帶來麻煩。你說,這可怎麽辦啊?”
    “噓!小聲點!”劉媽連忙製止她,“這話可不能讓主子們聽見,要是被官人知道了,咱們的小命都保不住!不過……我昨日起夜,路過芙蓉院的井邊,好像真看見井裏冒起一股黑氣,當時還嚇了我一跳呢!”
    這話一出,張媽也慌了:“真的假的?井裏冒黑氣,可不是好兆頭啊!莫不是……真有什麽邪祟?”
    就這樣,傳言越來越具體,越來越離奇。有人說哥兒出生時,天空中閃過一道黑影,是“凶兆”;有人說哥兒的哭聲洪亮,卻帶著“煞音”,恐非長壽之相;最惡毒的說法,則是“此子命格奇硬,乃‘奪運’之相,專克親近之人,尤其……於父運有礙”。
    這些流言像長了翅膀,不僅在下人間傳播,還傳到了來往的親戚和府中有些體麵的管家媳婦耳中。西門慶的遠房表姐,昨日來賀喜時,就從一個管家媳婦嘴裏聽到了“哥兒克父”的傳言,回去後就跟街坊鄰居說了,沒多久,整個清河縣都知道了——“西門府的新哥兒是‘奪運’命格,會克死他爹西門慶”。
    李瓶兒雖被保護得很好,很少出門,但也從丫鬟們的言行舉止中,捕捉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息。那日,她讓丫鬟春桃去廚房拿些點心,春桃去了半天才回來,神色慌張,手裏的點心盒子都沒拿穩,差點掉在地上。李瓶兒問她怎麽了,春桃支支吾吾地說“沒什麽,就是廚房人多,耽誤了些時間”,可眼神卻不敢看她。
    還有一次,奶娘如意給哥兒換衣裳時,不小心說了句“哥兒要是能平平安安長大就好了”,話一出口,就意識到說錯了,連忙改口說“奴婢說錯了,哥兒肯定能長命百歲”。李瓶兒聽了,心裏更慌了——如意向來謹慎,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肯定是聽到了什麽。
    這天晚上,李瓶兒抱著哥兒,坐在床邊,看著哥兒熟睡的小臉,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滴在哥兒的繈褓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她哽咽著對如意說:“如意,我兒好好的,為什麽總有人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莫非……莫非真因為我福薄,帶累了孩兒?我隻是想讓他平平安安長大,為什麽就這麽難?”
    如意連忙拿起帕子,給李瓶兒擦眼淚,安慰道:“娘,您別胡思亂想!那些都是下人們瞎傳的,當不得真!咱們哥兒有菩薩保佑,肯定能平平安安的。薛姑子不是說了嗎,要給哥兒辦一場法事,到時候佛祖會保佑哥兒的,那些謠言自然就散了。”
    李瓶兒點點頭,把臉貼在哥兒的額頭上,感受著孩兒的體溫,心裏稍微安定了些。可那股恐懼卻像影子一樣,跟在她身後,讓她連睡覺都不敢睡沉,生怕一睜眼,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而這流言,終究還是傳到了西門慶耳中。那日下午,玳安在外麵聽幾個小廝議論“哥兒克父”,嚇得連忙跑回來,在聚景堂的偏廳找到西門慶,吞吞吐吐地把傳言說了出來。
    西門慶剛送走一批賓客,正坐在椅子上歇口氣,聽了玳安的話,頓時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來,茶水灑了一地。“放他娘的狗屁!”他怒吼道,聲音大得震得屋頂的灰塵都掉了下來,“是哪個爛了舌根的混賬東西在造謠?!給老子去查!把府裏的下人都叫來問,是誰先傳的這話!查出來,亂棍打死!”
    玳安嚇得連忙跪下,低著頭說:“大官人息怒!小的這就去查!隻是……外麵也傳得厲害,連街上的人都知道了,怕是不好查……”
    西門慶氣得臉色鐵青,隨手抓起一個官窯茶盞,狠狠摔在地上,茶盞“啪”的一聲碎成了好幾片。“查!必須查!”他吼道,“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麽大膽,敢在我西門府的頭上造謠!”
    玳安不敢再多說,連忙爬起來,轉身往外跑,去安排人查流言的源頭。
    可暴怒過後,當聚景堂裏隻剩下西門慶一個人時,他的火氣漸漸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不安。他坐在椅子上,看著地上的茶盞碎片,耳邊又響起了遊方道士的話——“福兮禍所伏,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未必是長久的兆頭”;又想起了薛姑子的叮囑——“小兒嬌貴,易招邪祟”;還有應伯爵、謝希大那些幫閑的“忠言”,以及如今這“哥兒克父”的惡毒流言。
    這些事情,難道僅僅是巧合嗎?
    西門慶不信鬼神,也不信什麽“命格克父”的說法,可這接二連三的“不祥”預兆,卻像一片濃重的陰影,緩緩投在了他因得子而狂喜的心頭。他第一次對這份“天降之喜”,產生了一絲疑慮和戒懼——這孩子的降生,到底是福氣,還是禍根?
     六 合:猜疑的種子與懸念——夜色裏的謀劃與恐懼
    夜幕再次降臨,西門府的燈火一盞盞亮起,卻照不亮彌漫在空氣中的猜忌與不安。白日裏的喧囂與暗湧暫時平息,可每個人心裏的心事,卻比昨夜更加沉重。
    西門慶今夜宿在了吳月娘的房中。吳月娘謹記兄長的教誨,表現得格外溫婉體貼。她親自給西門慶端來醒酒湯,又拿著熱帕子給西門慶擦臉,嘴裏說著關切的話:“官人今日累了一天,快喝碗醒酒湯暖暖身子。白日裏那些流言,官人也別往心裏去,都是下人們瞎傳的,當不得真。”
    她絕口不提李瓶兒母子,也不抱怨自己受了冷落,隻字不提府裏的紛爭,全然一派賢妻良母的模樣。
    西門慶看著吳月娘溫柔的臉龐,心裏頗感慰藉。白日裏聽了那麽多煩心事,又發了那麽大的火,此刻感受到發妻的關懷,他覺得心裏踏實了些。他接過醒酒湯,喝了一口,溫熱的湯水滑過喉嚨,緩解了宿醉的不適。“還是你懂事。”他歎了口氣,“府裏這些日子不太平,淨是些亂七八糟的事,讓你也跟著操心了。”
    吳月娘笑了笑,坐在西門慶身邊,輕輕給他捶著背:“官人是一家之主,擔子重,我做妻子的,自然要多替官人分擔。隻要咱們一家人好好的,那些流言蜚語,自然會不攻自破。”
    西門慶點點頭,閉上眼睛,享受著妻子的捶背。可當他閉上眼,那些“克父”、“奪運”的流言,卻像鬼魅般在他腦海中盤旋,驅之不散。他雖覺得吳月娘說得有道理,可心裏的疑慮,卻怎麽也打消不了。
    而在潘金蓮的“葡萄架下”院,卻是另一番景象。潘金蓮得知西門慶宿在了吳月娘房中,氣得渾身發抖,她猛地抓起梳妝台上的一支玉簪,狠狠摔在地上。玉簪“啪”的一聲碎成了兩段,碎片濺到了地上,閃著冷光。
    “好啊!真是好啊!”她咬牙切齒地說,“昨日還在我這裏說什麽‘樹大招風’,今日就跑去上房了!李瓶兒有了兒子,你就寵著她;吳月娘是正室,你就想著她!那我呢?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
    春梅站在一旁,嚇得不敢說話,隻能低著頭,默默撿起地上的玉簪碎片。她知道,主子這是在氣頭上,等氣消了就好了。
    就在潘金蓮氣得渾身發抖時,春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連忙湊到潘金蓮身邊,壓低聲音說:“娘,奴婢今日去前院打聽時,還聽到一件事,奴婢沒敢跟您說……”
    潘金蓮轉過頭,眼神銳利地看著她:“什麽事?快說!”
    春梅咽了口唾沫,聲音壓得更低了:“娘,外頭如今傳得厲害,都說……哥兒的生辰八字,與官人的八字犯了衝克,是那等……‘子奪父運’的歹命格!還說得有名有姓,像是真有懂行的人算過一般,說哥兒的八字硬,會把官人的福氣都奪走,甚至……甚至會克死官人!”
    潘金蓮聞言,猛地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片刻後,她的眼中猛地迸射出一絲混合著震驚與狂喜的厲芒——她之前隻是想散播些模糊的謠言,讓李瓶兒母子不得安寧,可如今這“八字衝克”的說法,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劍,給了她一個明確的方向。
    一個極其惡毒的計劃,在她心中逐漸清晰起來——既然外頭都說哥兒的八字克父,那她就順著這個謠言,再推波助瀾一把。她可以找一個假的算命先生,讓他在西門慶麵前“算”出哥兒的八字確實克父;再找機會,在西門慶麵前說些哥兒“不祥”的話,讓西門慶對哥兒產生忌憚;甚至……她可以悄悄做些手腳,讓哥兒“應驗”那“克父”的傳言。
    隻要西門慶厭棄了哥兒,李瓶兒沒了依靠,那她在府裏的地位,自然就穩了。
    潘金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眼神裏滿是算計。她輕輕拍了拍春梅的肩膀,聲音低沉而陰冷:“春梅,這件事,你做得好。往後,你多留意些外頭的傳言,有什麽新消息,立刻告訴我。另外,你去悄悄打聽一下,清河縣有沒有那種……會算命,又愛貪小便宜的人,咱們用得上。”
    春梅心裏一寒,她知道主子要做什麽,可她不敢拒絕,隻能連忙應道:“奴婢曉得了,這就去打聽。”
    而在芙蓉院裏,燭火昏黃,映得房間裏一片朦朧。李瓶兒抱著終於熟睡的孩子,坐在床邊,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心裏充滿了無助的恐懼。窗外的北風呼嘯著,卷起地上的積雪,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哭。
    她不明白,為何天大的喜事,會演變成如今這般風聲鶴唳的局麵。她隻是想好好照顧孩子,想在這西門府裏安穩地過日子,可為什麽總有那麽多不吉利的話,那麽多惡意的揣測,圍繞著她和孩子?
    她覺得有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從四麵八方向她母子罩來,而她,無處可逃。她輕輕吻了吻孩子的額頭,在心裏默念:“我的孩兒,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娘會保護你的,一定會的。”
    這“眾人賀喜”的第二天,就在真真假假的關切、明明暗暗的機鋒和愈演愈烈的流言中落幕了。表麵的喜慶如同脆弱的琉璃,已然布滿了裂痕。而一場旨在徹底摧毀那新生命的風暴,正在潘金蓮心中醞釀,如同窗外的烏雲,即將噴薄而出,將整個西門府,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本集完)
    第84集 《巧雲殺心日益盛》 內容提示:
    潘金蓮如何利用“八字衝克”的流言,精心策劃更具體的行動。她可能串通外麵的僧道,炮製更“權威”的克親證據,並思考如何讓西門慶“偶然”得知。潘金蓮如何在西門慶和其他妻妾麵前,看似無意實則有意地強化“哥兒不祥”的印象,利用西門慶的疑慮和眾人的恐懼心理。潘金蓮意識到獨自行動風險太大,開始物色和拉攏可能的同盟,首要目標可能是對李瓶兒同樣心懷不滿、且頭腦簡單的孫雪娥,或是利用府外諸如王婆之類的勢力。李瓶兒感受到的壓力越來越大,精神日漸萎靡,可能開始出現幻覺或噩夢,身體狀況也因憂思過重而受到影響。薛姑子的法事成為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但法事能否順利舉行?潘金蓮的毒計初步成形,並找到了實施的關鍵環節或人物。一場針對嬰孩的陰謀之網已然張開,隻待一個合適的時機收網。西門慶的態度在流言和潘金蓮的蠱惑下,是否會進一步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