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原來一切早有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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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晚之前,雲燼塵一直清醒地知道一個事實。
他和姐姐之間,他是那個沉溺在這段見不得光關係裏的囚徒,是心甘情願跪在她腳下的臣服者。
他愛著姐姐。
愛她張揚明豔時晃眼的笑,愛她隨性灑脫漫不經心的模樣,連她放蕩不羈的驕縱、盛氣淩人的模樣,都像鉤子般勾著他,讓他心甘情願沉淪。
可他也清楚,姐姐並不愛他。
起初,她不過是落魄時缺個聽話的人,替她擦腳暖床,他恰好撞進了她的視線,成了那個合用的人。
後來,是他能精準揣度她的心意,在她需要時妥帖取悅,她才允他偶爾夜裏過來,在深夜與她同榻相擁。
他知道,對姐姐而言,這份允許隨時能換人。
就像那位桀驁的國公府世子,若能像他這般溫順聽話,能揣摩到她所有情緒喜好,她未必不會留對方在身邊。
他於姐姐而言,從不是唯一,更談不上不可替代。或許在姐姐眼裏,他不過是個能暖床、能解意的物件,一個隨時能被替代的床伴。
這些,他都清楚,卻也全盤接受。
是姐姐賦予了他呼吸的溫度。
隻要能守在姐姐身邊,哪怕做一條伏在她腳邊、等她垂眸施舍一眼的犬,對他而言也已經足夠。
但此時此刻,姐姐在他麵前,眉梢眼角是刻意繃著的冷酷,聲音冷得像結了冰,要他以後離她遠一點。
雲燼塵的呼吸幾乎停滯,再續上時,隻剩壓抑到不為人所察的輕輕顫動,盡數埋在低垂的眼睫下。
他沒錯過姐姐抬起下頜冷冷開口時,目光有一瞬的別開。
若真的厭倦了他,又怎麽會有那一瞬的心軟。
姐姐好像也有一點愛他了。
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他好像感到了胸腔裏那陣細密的震顫,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撞著肋骨的聲音。
雲綺見雲燼塵始終垂著頭,像塊沒反應的木頭,還是那副冷漠模樣,眉峰當即蹙起,眼底漫開幾分不耐。
她抬起腳,踢了踢他的胸膛,聲音更冷:“聽到了沒?說了讓你以後不用來了,你現在就走。”
可她話音還未落下,雲燼塵依舊沒抬頭,卻忽然抬手,指尖帶著微顫,輕輕握住了她的裸足。
他微微托高她的腳,像握住什麽珍寶,隨即緩緩低下頭,薄唇輕得近乎虔誠,落在她的腳踝上。觸感軟得像羽毛拂過,又慢得像是要把這一瞬銘記。
發覺腳被握住的瞬間,雲綺眉頭皺得更緊,沒有半分猶豫,當即就要抽回腳,像是懶得應付他這般近乎糾纏的動作。
可腳腕剛往後掙了半寸,一片猝不及防的、細微的濕潤忽然落在肌膚上,順著腳踝細膩的弧度輕輕滑下,還帶著點體溫。
是淚。
雲綺的動作驀地頓住。
抬眼望去,隻能看見雲燼塵烏黑的發頂,還有他有些單薄的肩線。他沒抬頭,也沒出聲,連呼吸都壓得極輕。隻有那溫熱的濕意,悄無聲息地浸進她的肌膚裏。
她望著那截發頂,吐出一句:“雲燼塵,你在哭?”
雲燼塵卻將她的腳極輕地放回床榻上。
他轉而去靠近燭台,俯身靠向燭火。
吹滅蠟燭時,那點跳動的暖光晃了晃。滅掉時,隻散開一縷極淡的煙。
屋內驟然陷入一片昏沉的黑暗,隻剩窗欞外漏進的月光,淡得像一層薄紗,勉強描出床榻的輪廓。
身側的被褥陷了下去。下一秒,雲綺便被人從身後輕輕抱住。沒有急切,隻有極輕的、幾近繾綣的貼近。
雲燼塵將臉頰貼上她,胸膛也貼著她的後背。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裏平緩卻沉重的起伏,擂鼓般,一下下透過衣料傳過來。
雙臂環著她腰的力道很輕,卻一寸寸收緊,指節貼著她的肌膚,像是要將她的輪廓刻進自己骨血裏,從此再也分不開。
“…我愛你。”
從她說出那些冷硬的話起,雲燼塵就沒發出過任何聲音。
而此刻他吹滅蠟燭在黑暗中擁住她,說出的三個字卻是,他愛她。
雲綺的指尖動了動,終是抬起手,慢慢探向身後人的臉龐。指腹剛碰到他的臉頰,便觸及一片濕潤。
她的手頓了頓,下一秒,便被雲燼塵輕輕攥住。他沒用力,隻是將她的手穩穩貼在自己臉頰上,掌心裹著她的手,低下頭,薄唇輕輕落在她的指節。
聲音帶著幾不可察的沙啞,像祈求,又像確認:“別丟下我……姐姐。”
雲綺忽然想起,那晚雲燼塵將那條撿回的狗鏈交到她手上,整個人埋在她肩窩時,像瀕死的人汲取最後一絲溫度,說的,也是這句話。
但程度卻有不同。
那晚的“別丟下我”是他身處無人孤島時孤注一擲的求存,而此刻濃烈的愛意藏在平靜的語氣裏,卻像是已經深入骨髓,成了他呼吸的一部分。
仿佛她若真要丟下他,他不會歇斯底裏,隻會連帶著那縷要靠著她才能續上的氣息,一起慢慢冷下去,連掙紮都成了多餘。
雲綺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身後便傳來雲燼塵的聲音,輕得像散在黑暗裏的霧:“我已經知道了,我母親已經死了。”
她肩膀一頓,像是詫異於鄭姨娘已經離世這個消息。雲燼塵的語氣裏卻沒有悲傷,隻這樣抱著她,唇瓣蹭過她微涼的衣料:“姐姐身上有些涼,進被子裏吧。”
他就這麽帶著她慢慢躺下,替她將被子蓋嚴。而被子下的手臂始終環著她的腰,仿佛方才她趕他走時的冷酷無情,都從未在這屋裏發生過。
半晌,雲綺也緩緩轉過身,沒有說半句安慰的話。那些話在此刻的寂靜裏,反倒顯得多餘。黑暗濃稠得像化不開的墨,看不清彼此眼底的情緒,她隻憑著他落在肩頭的呼吸方向,抬手慢慢繞到他身後。
指尖先觸到雲燼塵衣料下的脊背,而後才慢慢收緊,抱住了他。雲燼塵得到回應,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緊,像要融入骨血般將她攏進自己懷中。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正麵擁抱。毫無間隙,是連心跳都能共振的相依。兩人的胸膛貼得沒有半分空隙,彼此的呼吸纏在一處,溫熱的氣息混著月光,在肌膚相觸的地方慢慢漫開,裹住他們相擁的姿態。
我們天生就該抱在一起舔舐傷口,相互慰藉。
原來一切早有預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