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小殿下!是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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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是如此稚嫩,卻又帶著穿透一切的力量,讓所有僵立如木偶的宮人渾身一震,狂喜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那稚嫩卻充滿力量的啼哭如同一道驚雷,劈散了籠罩在昭華宮內殿的死寂。
凝固的空氣瞬間被打破,絕望的啜泣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後的,近乎窒息的抽氣聲,緊接著,狂喜的淚水決堤般從一張張汗水的臉上洶湧而下。
“生了!娘娘生了!”
有人失聲尖叫,聲音因極度的激動而扭曲變調。
“小殿下!是小殿下!”
短暫的狂喜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炸開一片混亂的嗡鳴。
然而,葉卿棠緊繃的神經卻如同拉到極限的弓弦,沒有絲毫鬆懈。
嬰兒微弱卻持續的啼哭是生的希望,卻絲毫未能緩解葉卿棠眉宇間的凝重。
貴妃身下,那暗紅的血水並未因胎兒娩出而止歇,反而如同掙脫了束縛般,流速陡然加快,在錦被上洇開更大,更刺目的深色痕跡。
“參湯!快!再灌!”葉卿棠嘶聲命令,她甚至無暇去看那剛出世的嬰孩一眼,看也不看那被宮人慌忙捧起的嬰兒,雙眼銳利如鷹,全部的注意力都釘在貴妃身上,雙手已閃電般探向貴妃腹底。
“胎盤!胎盤未下!”
老產婆也終於從嬰兒降生的狂喜中回神,撲到床邊,隻一眼,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血…血崩之勢啊!娘娘…娘娘要撐不住了!”
葉卿棠心頭劇震,指尖殘留著嬰兒滑膩體溫的觸感瞬間被刺骨的冰冷取代。
她的手掌按在貴妃冰冷高隆的腹部上,隔著薄薄的、被血濡濕的寢衣,掌心下是肌肉疲軟無力的觸感,毫無應有的收縮反彈之力!這是最凶險的宮縮乏力導致的血崩!
“閉嘴!”
葉卿棠再次厲喝,壓製住產婆的驚恐尖叫。
她眼神沉凝如鐵,沒有絲毫慌亂,隻有近乎冷酷的專注。另一隻手迅速探向袖中,那裏,金針的冰冷觸感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藥囊!我的藥囊呢?!”
葉卿棠猛地抬頭,目光如電射向門口。那個被指派去拿藥囊的宮女,此刻才跌跌撞撞地衝進來,手裏緊緊抱著一個青布包裹的藥囊,臉上毫無血色,顯然也被殿內的景象嚇傻了。
“拿來!”
葉卿棠一把奪過藥囊,手指翻飛,解開係帶的動作快得幾乎帶出殘影。
藥囊內層,一排細長、閃爍著寒光的金針整齊排列。她甚至不需要思考,前世無數次在生死邊緣錘煉出的本能早已刻入骨髓。
屏息,凝神。
她沾著血汙的指尖,穩穩拈起三根最長、最細的金針。
目光瞬間鎖定在貴妃小腹上幾個最關鍵的止血要穴。
隱白、大敦、斷紅穴!
這三穴,是中醫應對血崩的最後防線!
沒有絲毫猶豫,指間力道沉凝如山嶽,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嗤!嗤!嗤!
三根金針幾乎同時刺入!針尖穿透薄薄的寢衣,精準無比地沒入穴位深處。刺入的瞬間,葉卿棠的指腹清晰地感受到針下肌理那微弱的、瀕死的顫動。
她指撚金針,指法不再是引導胎位的旋轉卸力,而是變成了最霸道、最直接的催逼。
提、插、撚、轉。
幅度陡然加大,每一次撚動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力,仿佛要將自身殘存的所有精氣神都灌注於針尖,強行刺激那瀕臨枯竭的生命源泉。
金針在她指尖劇烈嗡鳴,發出細微卻尖銳的震顫聲,如同瀕死者的哀鳴,又如同不屈的戰鼓。
“熱水布巾!捂按下腹部!持續用力!不能停!”
葉卿棠一邊行針,一邊嘶聲下令,她的額頭青筋暴起,汗水混著血水瘋狂滴落,素色的中衣早已被徹底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因極度用力而微微顫抖的脊背輪廓。
一個膽大的宮女抓起滾燙的熱布巾,咬著牙,學著葉卿棠剛才按壓引導胎兒的手法,用盡全身力氣,持續不斷地按壓在貴妃冰冷高隆的腹底,試圖幫助那疲軟的子宮收縮。
時間,在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和金針的嗡鳴聲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貴妃身下的暗紅血水,似乎在那三根金針的霸道催逼和持續的強力按壓下,洶湧的勢頭終於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凝滯。
葉卿棠的瞳孔驟然收縮,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指下,金針嗡鳴的頻率似乎也發生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變化。
貴妃冰冷腹底傳來的細微顫動,如同死寂深潭中投下的一粒石子,激起的漣漪瞬間被葉卿棠敏銳捕捉。
那顫動並非宮縮的力量,更像是瀕死前最後的、無意識的抽搐。但就在這絕望的邊緣,她撚轉金針的指腹,分明感受到針尖下那寸寸肌理深處,一絲極其微弱卻迥異於瀕死痙攣的收縮感,正隨著她雷霆萬鈞的撚轉之力,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被強行喚醒!
這絲異動讓她瞳孔驟然鎖緊,心髒狂跳幾乎衝破喉嚨。
葉卿棠猛地抬頭,目光如炬射向宮女按在宮底的手:“血!看血!”
宮女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貴妃身下那片刺目的深紅沼澤,布滿褶皺的臉因用力按壓而扭曲著。
就在葉卿棠話音落下的刹那,她按在宮底的手掌猛地一頓,嘶啞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緩……緩了!娘娘!血……血湧緩了!”
那原本如開閘般洶湧外溢的血水,此刻雖然依舊汩汩而出,但那勢頭,竟真真切切地出現了一絲凝滯的跡象。
不再是奔湧的溪流,更像是被無形之手扼住了源頭,變得粘稠、緩慢,如同瀕死之人的喘息!
“參湯!灌!快!”葉卿棠的聲音如同繃緊的弓弦,她撚針的指法絲毫未停,反而更加迅疾、更加霸道,三根金針在她指尖幾乎化作三道催命的寒光,嗡鳴之聲陡然拔高,尖利得刺人耳膜,仿佛在與死神爭奪最後一線生機。
一名宮女幾乎是撲到床邊,顫抖的手捧起溫熱的參湯碗,湯匙撬開貴妃毫無血色的唇齒,將滾燙的參湯強行灌入。
這一次,不再是細潤,而是帶著絕望的祈求。
溫熱的液體滑過幹涸的喉管,貴妃緊閉的眼睫似乎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喉頭深處發出一聲幾不可聞,如同歎息般的微弱吞咽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