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前朝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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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鬥篷人說著,目光飛快掃過四周的宮人,見他們都低著頭不敢抬眼,才緩緩抬手,解開了鬥篷的係帶。
    厚重的雲錦鬥篷滑落肩頭,露出裏麵穿的藏青色朝服,朝服胸前繡著錦雞紋樣,是三品官員的規製,腰間係著玉帶,玉帶上掛著枚金魚袋,顯然是朝堂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葉卿棠的心跳驟然加快,她眯起眼睛,借著晨光仔細打量那人的麵容。
    眉骨很高,眉峰卻有些下垂,顯得眼神格外陰鷙。
    眼尾有一道極淺的細紋,鼻梁不算高挺,鼻翼兩側卻有明顯的法令紋,往下延伸到嘴角,讓他即便沒說話,下頜右側下頜還有一道淡褐色的疤痕,約莫指節長短,像是早年被利器劃傷留下的痕跡。
    葉卿棠不認識這官員,卻將這些細節一一記在心裏,她正想著,就見太子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葉卿棠昨夜宿在丞相府,今早和傅懷硯一同入宮,陛下又急召傅懷硯去了紫宸殿,恐怕是要查戶部的事。你去告訴侍郎,今日務必動手,若再拖下去,等傅懷硯查到東宮,就晚了。”
    他微頓,眉頭微微蹙起,透出一股狠厲,“如果侍郎那邊失敗了,就一起做掉吧。”
    “是。”
    那官員躬身應下,聲音裏帶著幾分猶豫,“隻是葉卿棠醫術高明,又有傅懷硯護著,若……”
    “怕什麽?”
    太子打斷他的話,明黃色錦袍掃過地麵,帶著帝王家特有的傲慢,“不過是個醫女,再厲害又能怎樣。你讓侍郎按原計劃來,若傅懷硯敢插手,本宮自有辦法讓他脫不開身。”
    官員沒再說話,隻是躬身行了一禮,轉身就要去取鬥篷。葉卿棠見狀,連忙往枝丫深處縮了縮。
    正思忖間,就見那官員忽然頓住腳步,回頭對太子道:“殿下,白麵書生方才傳信說,葉卿棠昨日在禦花園見過他,今日若再撞見,怕是會起疑心。要不要……”
    “讓他避著點就是。”
    太子不耐煩地揮手,“若實在避不開,就按之前說的,往太醫院引,那裏人多眼雜,她還能當眾搜身不成?”
    “屬下明白。”
    官員的手剛碰到鬥篷的係帶,卻又猛地頓住,指腹在雲錦布料上蹭了蹭,沒再繼續動作。
    他先是側耳細聽,捕捉著庭院裏的動靜。
    檜柏枝葉被風吹得輕響,遠處宮道傳來隱約的腳步聲,廊下懸著的宮燈偶爾晃出細碎的光暈,連簷角銅鈴的震顫都像是帶著窺探的意味。
    他緩緩抬眼,目光掃過垂首立在牆角的宮人,守在院門邊的東宮衛,最後落在太子盛景琰身上,指尖悄悄拽了拽太子明黃色錦袍的下擺,聲音壓得比先前更低,幾乎要融進風裏。
    “殿下,有樁事,需避人耳目說。”
    盛景琰皺眉,雖仍帶著幾分不耐,但見他臉色凝重得泛白,也知絕非小事。
    他抬手揮了揮,腕間的玉串碰撞出清脆的響。
    “都退下,百步之內,不許任何人靠近。”
    宮人們連忙躬身倒退,東宮衛也迅速撤出庭院,連院門外的守衛都被調去了西側夾道。
    不過片刻,偌大的東宮庭院便隻剩兩人,風卷著落葉滾過青石板,“沙沙”聲反倒襯得四周愈發寂靜,連空氣都像是凝住了。
    官員這才敢上前,膝蓋微屈,幾乎貼在盛景琰耳邊,氣息都收得極緊,生怕泄露半分。
    “殿下,有一事,傅懷硯,或許是前朝太子。”
    “哐當”一聲,盛景琰攥著的鎏金劍鞘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劍穗上的珍珠蹦跳著滾出去半尺遠。
    他瞳孔驟縮,原本傲慢的神色瞬間崩塌,連聲音都變了調,帶著難以置信的尖銳,“你胡說什麽?!前朝太子早在二十年前就該死在亂葬崗了,怎麽會是傅懷硯?”
    官員直起身,額角的汗已浸濕了鬢發。
    他抬手擦了擦,“屬下不敢胡說。前幾日查傅家舊檔,發現傅老太爺早年曾任前朝太傅,是先帝最信任的臣子。更要緊的是,傅懷硯的生辰,陰年陰月陰日陰時,與當年前朝太子的生辰分毫不差。還有,傅家每年都有一筆隱秘開支,流向城郊一座荒墳,那墳塋的規製,是太子才能用的九尺封土,隻是常年無人祭掃,碑上也沒刻字。”
    他微頓,聲音壓得更低,“何況二十年前,陛下的人並未亂葬崗找到前朝太子的屍首。”
    盛景琰的呼吸猛地粗重起來。
    他盯著官員,眼神裏滿是急切:“證據呢?直接證據!傅家的人證?舊檔裏的字跡?哪怕是一塊能證明身份的玉佩也行。”
    官員的頭垂得更低,聲音裏帶著幾分無奈,“回殿下,沒有。”
    他攥緊了腰間的玉帶,指節都泛了白,“傅家的舊檔被人動過手腳,關於前朝的記錄全被撕了,隻剩些模糊的年份。那筆開支的賬本也隻記了祭禮,是正常開銷,但沒寫具體去處。屬下派人去城郊查那荒墳,也隻挖到幾塊碎瓷片,看不出任何標記。眼下……隻有這些旁證,沒有實據。”
    盛景琰猛地抬腳,踹在青石板上,震得落葉都飛了起來。他眼底的震驚漸漸變成狠厲,握著劍鞘的手青筋暴起:“沒有實據你也敢說?!前朝太子……傅懷硯若真是他,這些年隱忍不發,豈不是等著要本宮的儲位,要大盛的江山?”
    官員連忙躬身:“殿下息怒!屬下雖無實據,但傅懷硯這些年的動作處處透著古怪,他手握相權卻不結黨,反而查戶部、查東宮,分明是在暗中布局。若他真是前朝餘孽,咱們絕不能等他找到證據,得先下手為強!”
    盛景琰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慌亂,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庭院,又落在官員身上,“繼續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證據找出來!哪怕是找到當年伺候前朝太子的老宮人,或是傅家藏著的前朝信物,都算!”
    他頓了頓,聲音冷得像冰,“若傅懷硯真是前朝廢太子,本宮定要讓他和他那死了的爹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官員連忙應下:“屬下遵旨!這就去查!”
    槐樹枝椏間的葉卿棠,指尖驟然攥緊了身下的老枝,粗糙的樹皮硌得指腹生疼,幾片被震得鬆動的枯葉無聲飄落,恰好落在下方青石板的落葉堆裏,沒驚起半點波瀾。
    她連呼吸都忘了,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傅懷硯是前朝太子?
    這個消息像一道驚雷,在她心頭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