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你派去的暗衛,得比他們快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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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些零碎的疑惑,此刻竟全有了歸處,傅懷硯身負的“吞心蠱”是南梁秘毒,而南梁與前朝素有舊怨,他手握相權卻從不結黨,反而死死盯著戶部與東宮,像是在暗中清算舊賬。
就連他偶爾流露的、不屬於權臣的沉鬱,此刻想來,也該是背負著國破家亡的隱痛。
她強迫自己放鬆肩頸,不讓緊繃的身形晃動樹枝。目光掠過下方的官員,見他躬身撿起雲錦鬥篷,指尖還在發顫,顯然也被這樁隱秘壓得喘不過氣。
官員沒敢再多留,裹緊鬥篷後快步走向東宮宮門,銀甲侍衛見他出來,立刻放行,那道藏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宮牆拐角,隻留下晨風中飄動的鬥篷下擺殘影。
盛景琰還站在檜柏下,明黃色錦袍被風掀得獵獵作響。
他抬手拔出鎏金長劍,劍尖狠狠劈在樹幹上,“哢”的一聲,幾片檜柏枝葉應聲落地。劍身上的珍珠穗子晃得厲害,映著他眼底的狠厲。
葉卿棠緩緩吐出口氣,溫熱的氣息在微涼的空氣中凝成一縷白霧,又很快散了。
她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特工出身的冷靜在此時徹底回籠。
眼下不是震驚的時候,傅懷硯的身份若被太子證實,怕是會引來殺身之禍。
她必須盡快將此事告知傅懷硯,可紫宸殿那邊陛下急召,傅懷硯未必能立刻脫身,萬一太子先一步找到有離證據,後果不堪設想。
她悄悄挪動身形,目光掃過東宮主殿的方向。
盛景琰還在對著樹幹泄憤,劍劈得越來越急,錦袍上沾了不少木屑,卻絲毫沒察覺頭頂的槐樹上藏著人。
葉卿棠借著他轉身的間隙,足尖輕輕點了點枝椏,身形像片被風托起的柳葉,悄無聲息地落在院牆根下。
牆根處的藤蔓還帶著晨露的濕意,她順手抓過一把藤蔓遮掩身形,看著盛景琰終於收劍,臉色陰沉地往主殿走去,腰間的玉帶因急促的步伐晃得厲害。
直到那道明黃色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殿門後,葉卿棠才敢直起身,沿著牆根的陰影,快步往西側宮道退去。
晨霧早已散盡,陽光把宮牆的影子拉得很長,她踩著那些深色的陰影往前走,指尖還殘留著攥緊樹枝時的痛感。腦海裏反複回放著官員的話。
她走到宮道拐角處,回頭望了眼東宮的鎏金牌匾,晨光下的“東宮”二字泛著冷光。葉卿棠深吸一口氣,攥緊了腰間的藥囊,轉身往昭華宮的方向疾走。
眼下,她得要務是麵見診治貴妃與小皇子,再想辦法繞去紫宸殿,務必在太子查到實據前,讓傅懷硯知道這樁凶險。
紫宸殿外的漢白玉欄杆還凝著晨露的餘涼,傅懷硯剛踏出殿門,腰間玉帶還沾著殿內龍涎香的沉鬱氣息。
方才與大盛帝談及戶部虧空,陛下雖未明說,卻已透出要徹查的意思,他正思忖著讓紅塵加快對侍郎府的搜證,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壓低的喚聲,帶著幾分急促的輕顫。
“傅懷硯。”
他腳步一頓,回頭望去,西側宮牆的陰影裏,葉卿棠裹著素色披風,表情嚴肅,顯然是從別處匆匆趕來。
她指尖攥著藥囊的係帶,指節泛白,見他看來,連忙往左右瞥了眼,確認往來的內侍都離得遠,才又往前挪了半步。
傅懷硯快步走過去,眉峰微蹙,目光先落在她沾著槐葉的鬢角,又掃過她泛白的唇色。
“你怎麽來了?不是該在昭華宮照料貴妃?”
他抬手替她拂去那片槐葉,指腹觸到她微涼的耳廓,“可是宮裏出了什麽事?”
葉卿棠搖搖頭,聲音壓得極低,眼神卻緊緊鎖著他,“貴妃和小皇子都安妥,隻是……我有件事要跟你說,宮裏人多眼雜,怕隔牆有耳。”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不遠處捧著奏折走過的禦史,“你能不能陪我出宮走一趟?就半個時辰,去城外那條僻靜的柳樹巷,那裏少有人去。”
傅懷硯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卻沒多問。
他知道葉卿棠素來沉穩,若非事關重大,絕不會在此時從昭華宮抽身來找他。
他抬手理了理錦袍下擺,對候在一旁的風月遞了個眼色,又轉頭對葉卿棠頷首。
“好。”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兩人已坐上出宮的馬車。
車簾放下時,隔絕了宮道上的人聲,葉卿棠靠在車壁上,指尖反複摩挲著藥囊上的青布紋路,腦海裏又浮現出東宮庭院裏官員的話。
傅懷硯坐在她對麵,見她神色凝重,也沒打擾,隻默默給她倒了杯溫茶,水汽氤氳著,模糊了他眼底的深沉。
馬車停在柳樹巷口時,巷內果然靜得很。
兩側的鋪子大多還沒開門,隻有巷尾的早點攤冒著熱氣,老槐樹的枝椏斜斜伸過青石板路,落葉鋪了滿地。
傅懷硯先下車,扶著葉卿棠踏過落葉,兩人並肩往巷深處走,腳步聲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輕響,在寂靜裏格外清晰。
走到巷中段那棵最粗的老槐樹下,葉卿棠忽然停下腳步。
她左右望了望,確認前後都無人,才轉過身,抬眼看向傅懷硯,聲音壓得幾乎隻有兩人能聽見,“傅懷硯,你是不是……前朝太子?”
傅懷硯的身體猛地一僵,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緊,指節泛出冷白。
他看著葉卿棠眼底的認真與擔憂,嘴角牽起一抹古怪的弧度,像是想笑,卻又透著幾分難掩的沉鬱。
片刻後,他緩緩搖頭,聲音比巷間的秋風更涼。
“不是。”
葉卿棠的心輕輕沉了沉,卻沒追問。
她看見傅懷硯垂眸時,眼底掠過的那絲隱忍,他眼底的情緒太複雜,有背負的沉重,有對她的顧慮,還有幾分不敢言說的隱秘。
她瞬間便明白。
他不是否認,是不能認。這身份一旦說破,不僅他自己會陷入萬劫不複,連她,連昭華宮的貴妃與小皇子,都可能被卷入這場前朝舊怨的漩渦裏。
她攥著藥囊的手緩緩鬆開,指尖的痛感漸漸褪去。
葉卿棠抬起頭,對著傅懷硯輕輕搖了搖,語氣恢複了平日的沉穩,“我知道了。”
她沒再提“前朝太子”四個字,反而轉了話頭,“方才在東宮附近,我看見太子的人往城郊去了,像是要去查那處荒墳。你派去的暗衛,得比他們快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