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葉卿棠你怎能如此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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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晨光把街麵烘得暖融融的,葉卿棠拎著藥囊往自己藥堂走。
    她忽然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是貨郎擔的沉穩,也不是婦人挎籃的輕快,是帶著刻意慌亂的踉蹌。
    她剛要側身避讓,一道身影已猛地從人群裏衝出來,“撲通”一聲跪在她腳邊,膝蓋砸在石板上的一聲悶鈍的響。
    “葉卿棠!你怎能如此狠心!”
    男人的聲音帶著刻意捏出來的哽咽,臉仰起來時,額前碎發還沾著不知是汗還是水的濕痕。
    他穿件洗得發白的青布短衫,袖口磨出了毛邊,腰間係著根褪色的布帶,瞧著像是尋常市井百姓。
    可他那雙眼睛裏的“痛楚”太刻意,連擠出來的眼淚都順著顴骨滑得規整,半點沒有真情實意的慌亂與焦急。
    周圍的人瞬間圍攏過來,賣花的姑娘停了吆喝,挑柴的壯漢放下擔子,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像潮水似的漫過來。
    葉卿棠攥緊藥囊的手指微頓,眉峰輕蹙。
    這張臉她從未見過,可對方眼底那點按捺不住的打量,倒像是在確認她的反應,顯然是受人指使而來。
    “從前你說過,要與我共渡難關的。”
    男人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哭得更真切了。
    他的雙手在懷裏摸索片刻,掏出個青布荷包。
    荷包上繡著朵歪歪扭扭的纏枝菊,線色是蘇府常用的藕荷色,針腳卻粗糙得很,顯然是臨時趕製的。
    他雙手捧著荷包遞過來,聲音裏帶著卑微的祈求,“我知道你如今出息了,成了陛下親封的濟世女醫,瞧不上我這窮酸漢了。可你不能忘了舊情啊!你是不是嫌我窮?這荷包裏是我攢了半年的碎銀,都給你,你別不認我好不好?”
    荷包輕飄飄的,捏在他手裏連點下墜的弧度都沒有,卻被他舉得高高的,仿佛是什麽能換回舊情的寶貝。
    旁邊,有不明真相的老婦低聲歎息,“唉,這姑娘看著體麵,怎麽還拋了舊人呢?”
    穿綾羅的小姐也用團扇擋著嘴,眼底滿是看好戲的輕蔑。
    葉卿棠沒接那荷包,隻是緩緩蹲下身,目光掃過男人耳後,他的耳後沾著點未洗淨的脂粉,是女子常用的香粉味,顯然是才與女人接觸過。
    她指尖輕輕點了點荷包上的纏枝菊,聲音平靜,字字清晰。
    “你說我與你有舊情,敢問我們何時相識?在哪裏見的第一麵?你又為何認得我?”
    男人的哭聲猛地頓住,眼神慌亂地閃爍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就……就是去年秋日,在城西的石橋邊……你還幫我拾過掉落的柴薪……”
    “去年秋日?”
    葉卿棠挑眉,語氣裏帶著幾分了然的涼薄,“去年秋日我全部待在沈府中,不曾踏出沈府半步,那些沈府舊人都可證明。”
    “倒是你這荷包上的纏枝菊,針腳雖糙,可這藕荷色的金絲線,是國公府蘇小姐常用的料子。”
    她微頓,“你是蘇明玥讓你來的吧?”
    這話一出,周圍的議論聲瞬間變了調。
    一旁賣豆腐腦的老漢突然道:“我今早看見這後生從國公府側門出來!還跟個穿碧色丫鬟服的姑娘說了話!”
    旁邊的花販也點頭:“可不是嘛!方才他還在街角偷偷練哭腔,被我撞見了就慌忙躲了!”
    男人的臉漲得像煮熟的蝦子,雙手死死攥著那枚青布荷包,指節泛白得幾乎要將布料捏破。
    他梗著脖子,聲音因慌亂而變調,卻仍硬撐著深情的模樣,“你胡說!什麽蘇小姐、國公府,我連聽都沒聽過!我就是……就是去年在沈府外見過你一麵,自此便記掛在心!你說你去年秋日都在沈府,那我便是在沈府牆外守了無數個日夜,就為了遠遠看你一眼!”
    這話編得漏洞百出,連旁邊看熱鬧的孩童都忍不住笑出聲:“大叔,沈府的牆那麽高,你站在牆外怎麽看得到裏麵的人呀?”
    男人眼神一慌,連忙補充,“我……我是在沈府後門見過!你那日去後門取藥,我幫你扶過藥箱!”
    葉卿棠指尖輕輕撚起荷包邊緣的藕荷色金絲線,那線在晨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是蘇府獨有的織金工藝,尋常市井根本買不到。
    她抬眼看向男人,語氣裏的涼薄更甚,“沈府後門的藥鋪,去年秋日因疫情閉了三個月,我從未去那裏取過藥。倒是你這荷包上的金絲線……”
    她將荷包輕輕提起,讓眾人看清那線的紋路,“是蘇府織房特供的“藕荷金”,每匹布要價五兩銀子,你一個連國公府都不知道的窮酸漢,哪來的錢用這種料子做荷包?”
    周圍的議論聲瞬間炸開了鍋。
    一個穿綢緞的婦人伸手摸了摸那金絲線,點頭道:“沒錯!我前幾日去蘇府赴宴,見蘇小姐的丫鬟用的就是這種線!尋常人家根本見不到!”她又指著荷包上的針腳:“這線的織法也是蘇府常用的,針腳雖糙,可料子假不了!”
    男人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荷包上的纏枝菊歪歪扭扭,此刻瞧著更像個笑話。
    他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麽,卻被葉卿棠接下來的話堵得啞口無言,“你說你深愛著我,連我去年在沈府都知道,卻不知我那時因沈一帆刁難,連院門都難踏出。你若真在牆外守過,怎麽會不知道沈府去年秋日連後門都封了?”
    “我……我……”
    男人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眼神躲閃著不敢與葉卿棠對視,卻仍不肯鬆口,“是我記錯了時日!可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這荷包裏的銀子,是我打了半年短工攢的,你不能因為我窮,就汙蔑我是別人派來的!”
    他說著,突然將荷包往葉卿棠麵前一遞,像是要證明什麽。
    “你看!這裏麵真的有銀子!我不是騙你的!”
    葉卿棠沒接,隻是目光掃過荷包開口處,裏麵露出的碎銀邊緣,沾著一點淡綠色的粉末,正是蘇府丫鬟常用的“冷香丸”殘渣。
    她指尖輕輕點了點那粉末,聲音清晰冷冽,“你這銀子上沾的,是蘇府獨有的冷香丸碎屑。這種香丸是蘇小姐日日佩戴的,尋常人根本得不到。你連國公府都不知道,怎麽會沾到蘇府的香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