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人有了權力,就會無比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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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握著帕子的手剛擦過蘇明玥頰邊的淚痕,就見她猛地攥緊了裙角,藕荷色軟緞被指節掐出深深的褶皺。
“算了?”
蘇明玥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咬牙的韌勁,“阿蘭,你不懂。從前在江南,懷硯哥哥看我的眼神不是這樣的。他會為我折最新鮮的荷苞,會聽我彈琴,怎麽會突然就變了?”
她抬眼望向傅懷硯與葉卿棠離去的方向,街麵盡頭的身影早已模糊,可那交握的手卻像一根刺,牢牢紮在她心頭。
“一定是葉卿棠這個女人用了什麽狐媚手段!懷硯哥哥那麽清正的人,怎會真的喜歡一個家道中落、還攪進沈家是非的醫女?我不信……我絕不相信!”
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眼底翻湧的幽怨與狠厲,徹底撕碎了平日溫婉的假麵。
阿蘭看著她這副模樣,隻能垂首勸道:“小姐莫氣壞了身子,往後總有機會讓大人看清的。”
蘇明玥沒再說話,隻是眼神死死盯著那道消失的背影。
她絕不,會就這麽認輸。
傅懷硯握著葉卿棠的手,直到走到街角分岔口,才緩緩鬆開。
深秋的風裹著殘桂的冷香,吹得素色披風下擺輕輕晃,他垂眸看向她,眼底的沉鬱已淡了些,叮囑m“貴妃那邊既無需日日去,你在藥堂也別太累,若有人再上門滋事,讓風月派暗衛盯著。”
葉卿棠點頭,指尖碰了碰他袖口的玉扣,“你去見風月那邊的人,也當心些。侍郎既然敢參與東宮的事,說不定還藏著後手。”
兩人簡單道別後,傅懷硯轉身往丞相府暗房的方向走,而葉卿棠則往街東的百草堂去。
藥堂的朱漆門剛推開,就聞見濃鬱的藥香。
藥童青禾正蹲在櫃台後抓藥,見她進來,連忙起身,“姑娘可算來了!今早李伯帶著他孫兒來複診,說咳嗽好多了,還有城西的張娘子,等著您給她調理產後虛症呢。”
葉卿棠應著,將藥囊放在案上,隨手挽起披風袖口,快步走向診室,如今百草堂事業蒸蒸日上,自瘟疫一戰後,這藥堂便成了她的底氣,容不得半點懈怠。
丞相府的暗房裏,炭盆的火苗隻餘下微弱的橙光,映得牆麵斑駁。
風月垂手立在角落,身前的鐵鏈“嘩啦”作響,戶部侍郎被鎖在冰冷的石椅上,發髻散亂,官袍上還沾著荒墳的泥土,臉色慘白卻依舊透著幾分桀驁。
傅懷硯緩步走進來,藏青錦袍掃過地麵的積灰,沒半分停頓便站在侍郎麵前。
他沒坐,隻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聲音冷得像暗房裏的寒氣,“連續幾日深夜去荒墳,侍郎是想找什麽?還是說,想銷毀你與東宮勾結的證據?”
侍郎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傅懷硯,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鐵鏈拽得重重坐下。
他喘著粗氣,忽然發出一陣嘶啞的笑,語氣裏滿是破罐破摔的質問,“傅懷硯!你別裝了!昨夜在荒墳,我們搜到了前朝太子的九尺封土碑殘片!你老實說,你到底是不是前朝那個沒死透的太子?!”
這話像一顆石子投進深潭,暗房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侍郎見傅懷硯沒說話,情緒愈發激動,鎖鏈碰撞的聲響在狹小的空間裏格外刺耳,“你這些年在宮裏蟄伏,手握相權卻不結黨,反而盯著戶部、盯著東宮,不就是為了奪回你那狗屁前朝的皇位嗎?!你以為你藏得好?太子殿下早就懷疑你了!你說!你是不是要借著貴妃和小皇子,攪亂大盛朝政,報你當年的亡國之仇?!”
傅懷硯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指節泛白,眼底卻依舊深不見底。
他沒直接回答,隻是緩緩俯身,指尖輕輕拂過侍郎官袍上的泥漬,聲音裏帶著不容錯辨的壓迫,“侍郎倒是比本官清楚得多。隻是,你與其關心本官的身份,不如想想東宮把你推出來擋罪時,可有半分念及你這些年的忠心?”
侍郎被這話戳得一怔,原本緊繃的脊背竟微微垮了幾分,布滿血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
他下意識攥緊了手腕上的鐵鏈,冰冷的鐵環硌得皮膚生疼,指節泛白的力道裏,藏著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惶惑。
暗房裏的炭盆“劈啪”爆了個火星,橘紅的光瞬間照亮侍郎官袍上的泥汙,又迅速沉入昏暗中。
誰都清楚,大盛帝子嗣稀薄得可憐,後宮數十載隻育有太子盛景琰與三位公主。
盛景琰自小便被捧在儲君的位置上,卻偏偏胸無大誌,每日耽於宴飲聲色,連早朝都時常托病缺席。
去年南方澇災,流民湧入上京,他竟為了趕一場城西的牡丹宴,壓著賑災奏折三日不批,氣得幾位老臣當庭叩首。
可大盛帝年近花甲,精力漸衰,儲位終究隻能落在這唯一的皇子身上,滿朝文武縱有不滿,也隻能隱忍。
可一個月前,昭華宮傳來喜訊。
貴妃誕下嫡子。
小皇子哭聲洪亮,眉眼間竟有幾分大盛帝年輕時的英氣,陛下龍顏大悅,不僅賞了昭華宮黃金千兩,錦緞百匹,連帶著對貴妃的恩寵都濃得化不開,甚至多次在朝堂上提及“嫡子聰慧”。
人一旦獲得過權力,就會無比貪戀權力。
所以哪怕盛景琰誌不在高堂,也他知道自己本就不得朝臣信服,可他需要這種高高在上被人捧著的感覺。
若貴妃的嫡子平安長大,再習得幾分治國之才,儲位遲早易主。
其實從貴妃有喜之後,太子就開始繁召見他,從最初的試探,到後來的威逼,到最後讓他暗中動手腳。
貴妃難產時投毒,小皇子的輔食裏摻藥,隻為把那對母子從宮裏徹底除掉。
“你別轉移話題!”
侍郎猛地抬頭,聲音因慌亂而變調,卻仍強撐著氣勢,鐵鏈被他拽得“嘩啦”作響。
“我問的是你!傅懷硯,你到底是不是前朝那個沒死透的太子?!當年前朝覆滅,先帝的嫡子明明該在亂葬崗裏爛掉,怎麽會搖身一變成了傅家嫡子,還爬到了丞相的位置?你這些年在宮裏蟄伏,是不是就等著有朝一日顛覆大盛,奪回你那前朝的皇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