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你不過是一顆隨時可棄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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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懷硯緩緩直起身,指尖輕輕撣了撣錦袍下擺並不存在的灰塵,動作從容得像在審視一件無關緊要的物件。
昏暗中,他眼底的冷意像結了冰的潭水,連聲音都帶著刺骨的涼:“你現在倒想起關心大盛的安危了?”
他往前半步,居高臨下地看著石椅上的人,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侍郎心上:“太子讓你在貴妃的參湯裏加弱氣草,讓你安插眼線在雜役房毒殺小皇子時,你怎麽沒想過,這些事會害了兩條人命?你隻在乎太子能不能保住儲位,在乎你自己能不能借著東宮的勢力,從三品侍郎爬到更高的位置,不是嗎?”
侍郎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翕動著想要辯解,卻被傅懷硯接下來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你以為太子真的信任你?昨夜你去荒墳銷毀證據,東宮的人早就跟在你身後,若不是風月先一步把你帶回來,此刻你怕是已經成了荒墳裏的一具無名屍,太子從來都隻是把你當棋子,用完了,自然要棄掉。”
暗房裏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讓人喘不過氣。
侍郎垂著頭,散亂的發絲遮住了大半張臉,隻有攥著鐵鏈的手在微微發抖,鐵環與石椅碰撞的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他不是不想辯解,隻是傅懷硯的話像一把精準的刀,剖開了他所有的偽裝。
他確實是為了官位,為了依附東宮的勢力,才對貴妃與小皇子的性命視而不見,可此刻被戳穿,再加上棋子的定論,讓他連強撐的底氣都散了大半。
傅懷硯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侍郎顫抖的指尖,眼底沒有半分憐憫。
這些日子,他讓風月盯著東宮與侍郎的動向,卻遲遲沒有動作,並非猶豫,而是在查侍郎的軟肋。
侍郎的嫡子何瑾前年騎馬墜崖,雖保住性命,卻落得下肢癱瘓,此後侍郎四處尋訪名醫,甚至不惜耗費重金從南梁購藥,隻為讓兒子重新站起來。
可惜,事與願違,終究是沒有什麽好結果。
而這事也成了侍郎的一塊心病。
“千機引的餘料,你藏在了哪裏?”
傅懷硯終於開口,聲音比先前緩和了些,卻依舊帶著不容錯辨的壓迫,“那藥毒性烈,若流入民間,或是被東宮拿去害其他人,後果不堪設想。你若肯說,或許還能留條活路。”
侍郎猛地抬頭,眼底閃過一絲抗拒,嘴唇抿成僵硬的直線。
他知道,一旦招供,東宮絕不會放過他,可若不招,傅懷硯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咬牙道:“我不知道!那藥早就被我燒了,你別想從我嘴裏套出半個字!”
傅懷硯聞言,卻沒動怒,隻是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卷紙,遞到侍郎麵前。昏黃的光線下,紙上的字跡清晰。
那是葉卿棠親筆寫的藥方,旁邊還附著一行小字。
“此方需配合金針,可疏通經絡,對墜崖所致下肢癱瘓有奇效,需堅持施針三月。”
侍郎的目光剛落在“下肢癱瘓”四個字上,瞳孔驟然收縮,像被燙到似的猛地伸手想去抓那卷紙,卻被鐵鏈拽得重重跌回石椅上。
他死死盯著傅懷硯,聲音因激動而發顫:“這……這藥方是真的?你從哪裏得來的?”
“葉卿棠寫的。”
傅懷硯收回藥方,指尖輕輕摩挲著紙邊,語氣平靜卻帶著十足的誘惑,“她能治好貴妃的難產血崩,能解千機引的毒,自然也有辦法讓你兒子重新站起來。你若肯倒戈,把東宮的謀劃,千機引的去向一一說清,我便讓她親自為你兒子施針,不僅如此,往後你兒子的所有藥材,我都包了。”
這話像一道驚雷,炸得侍郎渾身一震。
他望著傅懷硯手中的藥方,又想起兒子癱在床榻上鬱鬱寡歡的模樣,眼底的抗拒漸漸被掙紮取代。
他沉默了許久,指節反複攥緊又鬆開,直到炭盆裏的火苗又爆了個火星,才終於發出一聲帶著絕望的歎息:“你……你真能讓葉姑娘治好瑾兒?”
傅懷硯頷首,眼底沒有半分戲謔,“我傅懷硯從不說空話。你若信我,今日便把所有事說清楚,你若不信,便繼續替東宮扛著,等著做荒墳裏的無名屍。”
“隻是到那時,你兒子這輩子,恐怕都隻能躺在床上了。”
侍郎的肩膀徹底垮了下來,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砸在冰冷的石地上。
他攥著鐵鏈的手漸漸鬆開,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好……我說……千機引的餘料沒燒,被我藏在城郊破廟的佛像肚子裏……太子讓我留著,說若是貴妃與小皇子沒死成,便用餘料再試一次……”
他頓了頓,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聲音愈發沙啞:“還有……太子不僅勾結了南梁細作,還暗中挪用了戶部的賑災銀,用來收買東宮衛……他說,若嫡子再長大些,便想辦法製造意外,讓陛下以為是傅丞相你想謀逆,好趁機削你的權,再把嫡子……把嫡子除掉……”
“你說太子勾結南梁細作,具體是什麽時間開始的?”
侍郎嘴唇愈發幹裂,他張了張,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氣音,“立儲前……”
傅懷硯的眉峰驟然蹙緊,藏青錦袍下的肩線繃得愈發挺直,太子勾結南梁的時間竟比他預想的更早,這意味著對方的謀劃遠比表麵看起來更深。
他往前又跨了半步,陰影徹底籠罩住石椅上的人,聲音裏的壓迫感更重。
“立儲前?具體是何時?太子通過什麽渠道聯係的南梁?”
侍郎的頭垂得更低,聲音帶著幾分虛脫的沙啞:“是……立儲前一年。當時陛下剛有意立盛景琰為太子,可朝堂上不少老臣都反對,說盛景琰耽於享樂,不堪重任。盛景琰就想找外力撐著,正好那時戶部管著海外貿易,他借著查看商船的由頭,通過南梁來的香料商人,搭上了南梁的暗線。”
“我隻知道那細作姓金……”侍郎頓了頓,指尖微微發抖,“至於其他的,我隻見過太子和他的暗信,沒見過真人。聽太子身邊的內侍說,那人常穿一身月白錦袍,對外自稱是江南來的綢緞商,在城西開了家鋪子做掩護。太子和他聯係從不用麵見,都是把密信藏在綢緞的夾層裏,由專人傳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