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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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雷傑背靠車門、劇烈喘息的那幾秒鍾裏,仿佛被無限拉長。胸腔裏的心髒還在瘋狂跳動,每一次收縮都帶著腎上腺素飆升後的餘悸,汗水順著他的下頜線往下滴,砸在車門下方的水泥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車外是仍未平息的風暴。左側,一個穿碎花襯衫的女人正被兩個警察攔著,她揮舞著手臂,哭喊著“還我房子”,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右側,幾個混混模樣的男人試圖衝破警察的阻攔,手裏的木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砰”地一聲砸在防暴盾牌上,震得空氣都發顫;不遠處,還有人在撿地上的磚頭,彎腰時後腰露出一截褪色的皮帶,顯然是臨時從工地上趕來的。這些聲音混雜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裹著整個現場。
車內卻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短暫的寂靜。林雪靠在後排座椅上,指尖還殘留著剛才攥緊公文包的僵硬感——公文包的提手已經被她捏得變了形,裏麵的“淩源縣拆遷補償方案”初稿邊角也有些褶皺。她隔著布滿手印和灰塵的車窗玻璃,與車外那個剛剛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現的男人對視著,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挪不開分毫。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臉龐的每一處細節:眉骨很高,眉峰處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應該是舊傷;眼睛是標準的杏眼,此刻眼尾泛紅,顯然是長時間高度緊張導致的,但瞳孔卻亮得驚人,像淬過寒的星子,銳利又沉靜;鼻梁挺直,鼻尖上沾了點水泥灰,下頜線緊繃著,嘴唇幹裂,還沾著一絲塵土。幾縷被汗水浸透的黑發貼在他的額前,隨著呼吸輕輕晃動,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卻又多了幾分煙火氣。
最讓林雪心頭一顫的,是他靠在車門上的姿態。那姿態看似是脫力後的倚靠——肩膀微微下沉,左手無意識地扶著車門把手,指節泛白——但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的右腿始終保持著微屈的狀態,腳尖朝著人群最密集的方向,這是隨時能起身應對突發情況的防禦姿勢。他就像一座臨時築起的山,明明隻有一個人,卻硬生生隔絕了車外所有的狂亂與危險,給她帶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堅實的安全感。
林雪的指尖還在微微發顫,剛才的恐懼還沒完全散去——她永遠忘不了黃毛的木棍砸在車窗上時,玻璃裂紋蔓延的聲音,也忘不了那些人嘶吼著“掀車”時,車身劇烈晃動的觸感。但奇妙的是,當她的目光與車外那雙眼睛相遇的瞬間,一種清涼的鎮定感悄然浸潤了她幾乎被恐懼凍僵的神經。
他是誰?這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她想起昨天常委會後,在走廊裏聽到的那兩個小科員的議論——“特警隊新來個副隊長,兩秒鍾製服歹徒”,難道就是他?
車外的形勢依舊不容樂觀。雖然尖刀小組的突然出現和淩厲反擊暫時遏製了最直接的衝擊,但周圍的人群並未完全散去。反而有幾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在人群裏穿梭,一邊喊著“警察打人了”,一邊偷偷推搡身邊的拆遷戶,試圖重新點燃眾人的怒火。
“憑什麽抓我們?我們隻是要說法!”一個戴安全帽的男人被警察攔住後,突然激動地掙脫,朝著雷傑他們的方向衝過來,手裏還攥著一個生鏽的扳手。他的臉漲得通紅,眼裏滿是血絲,看起來像是被逼到了絕境。
雷傑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他能看出這個男人不是混混——安全帽上還沾著水泥灰,袖口磨得發亮,手上全是老繭,應該是工地上的工人,大概率是被拆遷波及的受害者。但此刻他被情緒衝昏了頭,手裏的扳手要是揮過來,不僅會傷到隊員,還會激化矛盾。
“同誌,冷靜點!”雷傑沒有立刻舉警棍,而是往前邁了一步,聲音放得平緩,“你的訴求我們知道,林書記也知道,現在正在調查,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但你現在衝動,不僅解決不了問題,還會讓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值得嗎?”
男人愣了一下,握著扳手的手鬆了鬆。就在這時,人群裏突然有人喊:“別聽他的!他們和天霸實業是一夥的!”喊這話的是個瘦高個,臉上帶著一道刀疤,正是剛才偷偷推搡人的混混之一。
男人的眼神又變得凶狠起來,重新握緊扳手就要衝過來。小陳和浩子立刻舉起警棍,準備阻攔。雷傑卻擺了擺手,繼續對男人說:“你家是不是在城郊棚改區?是不是覺得補償款太低,還被人威脅過?”
男人猛地停下腳步,眼裏滿是震驚:“你怎麽知道?”
“我之前在那邊調研過,聽到過不少拆遷戶的訴求。”雷傑沒有說自己是私下觀察的,而是找了個更易讓人信服的理由,“你叫王建國,對吧?家裏有個老母親,還有個在上小學的女兒,你擔心拆遷後沒地方住,還擔心女兒上學不方便。”
這些信息是雷傑昨天在信訪材料裏看到的——王建國的信訪件上寫得很清楚,他是城郊棚改區的拆遷戶,因為補償款問題多次上訪,還被天霸實業的人威脅過。雷傑當時特意記了下來,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王建國的眼眶瞬間紅了,手裏的扳手“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聲音哽咽:“我也不想鬧啊……可是他們說,再不簽字,就把我媽趕出去……我沒辦法啊……”
雷傑走過去,遞給他一張紙巾:“我知道你難,但相信林書記,她一定會解決的。現在先配合我們,別讓那些壞人得逞。”
王建國接過紙巾,點了點頭,慢慢站起身,跟著一個警察走到了旁邊的警戒線外。
這一幕被周圍的拆遷戶看在眼裏,人群的情緒漸漸平複了一些。剛才還在叫囂的人,聲音也小了下去。雷傑知道,這些拆遷戶大多是無辜的,隻是被混混煽動,隻要有人帶頭冷靜,局勢就能控製住。
但還有幾個死硬的混混沒放棄。那個刀疤臉見王建國被勸住,又喊著:“大家別信他!他們就是拖延時間!等我們散了,還是沒人管!”他一邊喊,一邊偷偷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啤酒瓶,朝著雷傑扔了過來。
雷傑的反應快如閃電,側身避開啤酒瓶,啤酒瓶“砰”地一聲砸在車門上,玻璃碎片濺了一地。他眼神一冷,對著小陳和浩子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衝過去,小陳用警棍按住刀疤臉的肩膀,浩子掏出催淚噴霧,對著他的臉噴了一下。
“啊!我的眼睛!”刀疤臉捂著眼睛,痛苦地倒在地上。雷傑走過去,用手銬把他銬住,冷冷地說:“煽動鬧事,還襲警,你等著依法處理吧。”
就在這時,外圍終於傳來了新的、強有力的支援聲音!
“盾牌陣!一字形推進!左邊負責疏散群眾,右邊負責抓捕!”
“擴音器喊話:無關群眾立即離開現場,拒不離開者,將依法強製帶離!”
“醫護車準備!優先救治受傷群眾!”
十幾輛警車從各個方向趕來,車頂的警燈閃爍著紅藍色的光,警笛聲震耳欲聾。防暴警察們穿著厚重的防暴服,舉著半人高的防暴盾牌,組成一道堅實的人牆,開始緩慢而堅定地向前推進。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每一步都踏得很穩,盾牌與盾牌之間嚴絲合縫,沒有一絲空隙。
人群被這陣仗震懾住了,開始有人往後退。防暴警察趁機將人群分割成幾塊,把看熱鬧的、盲從的群眾和那些死硬的混混分開。幾個警察拿著擴音器,一遍遍地喊著:“無關群眾請盡快離開,不要妨礙執法!”
雷傑和小隊成員的壓力驟然減輕。小陳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聲說:“終於來了,再撐一會兒,我胳膊都快酸了。”浩子也笑了笑:“還是雷隊你厲害,剛才那個王建國,要是硬攔,肯定得鬧起來。”
雷傑沒有放鬆警惕,他看著防暴警察推進的方向,提醒隊員們:“別大意,還有幾個混混在後麵躲著,小心他們偷襲。”
又過了十幾分鍾,現場的喧囂終於漸漸平息下去。大部分圍觀群眾已經被疏散,主幹道上隻剩下警察、醫護人員和少數還在配合調查的拆遷戶。地麵上散落著橫幅的碎片、磚頭、礦泉水瓶,還有幾灘血跡(是剛才衝突中有人被劃傷留下的),看起來一片狼藉。
十幾名帶頭鬧事、涉嫌煽動暴力的人員被反銬著押上警車。那個黃毛被兩個警察架著,眼睛還是紅腫的,嘴裏不停地咒罵著:“你們等著!我大哥不會放過你們的!”雷傑走過去,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你大哥是誰?是龍哥,還是趙天霸?”
黃毛的臉色瞬間變了,嘴巴張了張,卻沒敢再說話。雷傑心裏冷笑——果然和趙天霸有關。他對著押解黃毛的警察說:“把他單獨關押,好好審問,他知道的應該不少。”警察點了點頭,把黃毛押上了另一輛警車。
醫護人員推著擔架車過來,開始對受傷的人進行救治。一個護士走到雷傑麵前,看到他左臂上的傷口,皺了皺眉:“同誌,你的胳膊受傷了,需要處理一下。”
雷傑低頭看了看,作訓服的袖子被劃開一道十幾厘米長的口子,下麵的皮膚被劃開一道血痕,血已經凝固了,變成了暗紅色。他活動了一下手臂,感覺沒什麽大礙:“不用了,小傷,等會兒回去自己處理就行。”
“那怎麽行?”護士堅持道,“傷口雖然不深,但上麵有灰塵,不處理容易感染。”她從醫藥箱裏拿出碘伏、紗布和棉簽,“我給你簡單處理一下,很快就好。”
雷傑沒辦法,隻能靠在車門上,讓護士處理傷口。碘伏擦在傷口上,傳來一陣刺痛,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卻沒出聲。小陳在旁邊看著,小聲說:“雷隊,剛才你擋那個啤酒瓶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還以為你要被砸中了。”
“沒事,”雷傑笑了笑,“以前在部隊訓練的時候,比這危險的情況多了去了。”他想起在邊境追剿毒販的時候,對方的子彈擦著他的耳邊飛過,比現在驚險多了。
護士處理完傷口,用紗布把雷傑的左臂纏好,叮囑道:“這兩天別沾水,每天換一次紗布,要是紅腫了,記得去醫院。”雷傑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
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被扯得歪斜的防彈背心——背心的肩帶鬆了,他重新拉緊,扣好魔術貼;又把滿是汙漬的作訓服下擺塞進褲子裏,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整齊一些。然後,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灰塵,掌心沾了一層灰黑色的汙漬,卻讓他的眼神顯得更亮了。
雷傑轉身,麵向那輛經曆了這場風暴的黑色轎車。車窗上的裂痕還在,上麵的手印和唾沫痕跡清晰可見,車門把手被拉得變了形,顯然剛才承受了不小的衝擊。車內的秘書小周和縣委辦副主任老李早已嚇得麵無人色,此刻正顫巍巍地摸索著車門把手,手指都在發抖。
雷傑搶先一步,伸手從外麵拉開了後座車門。車門“吱呀”一聲響,顯然是剛才被拉壞了。陽光瞬間湧入車內,照亮了車廂裏的狼藉——散落的文件(有幾份是拆遷補償方案的草稿)、傾倒的礦泉水瓶(水灑了一地,浸濕了文件的邊角)、還有一個掉在座位底下的鋼筆。
林雪下意識地眯了一下眼睛,適應了光線後,抬眸看向車門外。那個男人就站在那裏,身形挺拔如鬆,盡管左臂纏著紗布,作訓服上滿是灰塵和汗漬,但那股沉穩如山、銳利如劍的氣質卻無法被掩蓋。他的眼神依舊明亮,此刻正專注地看著她,帶著一種職業化的、冷靜的關切,沒有絲毫諂媚或拘謹。
“報告林書記!”雷傑抬起右手,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手指並攏,掌心微凹,手腕挺直,胳膊與肩膀呈一條直線。這個軍禮比他在部隊時敬過的任何一個軍禮都要鄭重,因為這不僅代表著他作為特警的職責,更代表著對眼前這位臨危不亂的書記的尊重。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絲經曆過劇烈運動後的沙啞,“淩源縣公安局特警大隊副隊長雷傑!現場局勢已初步控製,涉嫌煽動鬧事的人員已被抓獲,您安全了。讓您受驚了!是我們的工作不到位,未能提前預判風險,導致您陷入危險,請您批評!”
他的話語簡潔、幹脆,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和表功——沒有說“我們克服了多少困難”,也沒有說“我們有多辛苦”,隻字未提自己受傷的事,反而主動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這種坦蕩和擔當,讓林雪心裏微微一動。
林雪推開車門,走了下來。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發出“哢嚓”一聲輕響。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發髻稍顯淩亂——有幾縷頭發散落在臉頰旁,西裝裙擺也沾了些灰塵和水漬,但她的腰杆挺得筆直,眼神已經恢複了慣有的清澈和冷靜,甚至比平時更多了幾分深邃。
她站在雷傑麵前,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清他的全貌。如此近的距離,她能更清晰地看到他臉上混合著汗水的塵土——灰塵在他的臉頰上勾勒出幾道淺淺的紋路,像是戰場上留下的印記;能看到他作訓服上被撕破的口子和紗布邊緣滲出的血跡——紗布是白色的,血跡是紅色的,對比格外鮮明;能看到他眼底深處那不易察覺的、竭力壓製著的疲憊——他的眼白裏有紅血絲,顯然是長時間高度緊張導致的。
一股混合著感激、敬佩和好奇的情緒,在她心中油然而生。感激他不顧危險,帶人衝進來保護自己;敬佩他的專業和擔當,在混亂中能保持冷靜,還能兼顧群眾的情緒;好奇他的過去——能有這樣的身手和心態,他在部隊裏經曆過什麽?
“雷傑同誌,”林雪開口,她的聲音略微有些低啞,但異常平穩,聽不出太多剛剛經曆驚魂的波動,“謝謝你。還有你的隊員們,小陳、浩子他們,都辛苦了。”她特意說出了隊員的名字——剛才她在車裏,聽到雷傑喊過他們的名字,這讓她的感謝顯得更真誠,不是泛泛而談。
她的目光落在雷傑受傷的左臂上,眼神裏帶著一絲關切:“你受傷了?剛才怎麽不說?需要立刻去醫院做詳細檢查,別留下後遺症。”
“小傷,不礙事。”雷傑放下敬禮的手,語氣平靜,仿佛那傷口不在自己身上。他下意識地把左臂往後縮了縮,不想讓領導擔心,“就是被玻璃劃了一下,醫護人員已經處理過了,謝謝書記關心。”
林雪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她知道,像雷傑這樣的人,不會輕易叫苦。她的目光掃過周圍的現場:被押上警車的混混、正在收拾殘局的警察、還有幾個還在接受詢問的拆遷戶,眉頭微微蹙起,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她在想,這場圍堵絕不是偶然,背後一定有人策劃,而那個策劃者,很可能就是趙天霸。這個雷隊長,似乎對趙天霸的情況有所了解,或許以後可以和他好好談談。
這位雷隊長,和她印象中,甚至和她潛意識裏預期的警察形象,完全不同。她原本以為,基層特警大多是勇猛有餘、細膩不足,或者是久居體製內,帶著些圓滑和敷衍。但雷傑不一樣——他有軍人的硬朗,有特警的專業,還有一種難得的細致和擔當。他就像一把剛剛經過血火淬煉、已然歸鞘但鋒芒猶存的古刀,沉靜、可靠、專業得令人心驚。
而他剛才那番幹脆利落、主動攬責的匯報,更是讓她印象深刻。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武夫,他有自己的思考和擔當,是個能幹事、可信任的人。
這時,公安局長郭勇和政法委書記張斌在一群幹部的簇擁下,急匆匆地趕了過來。郭勇穿著深灰色西裝,領帶歪在一邊,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頭皮上,臉上滿是後怕——他剛才在對講機裏聽到雷傑說“已抵達目標車輛”時,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張斌也好不到哪裏去,黑色西裝的外套上沾了不少灰塵,褲腳還破了個口子,顯然是剛才在推進過程中被刮到的。
“林書記!您沒事吧?!萬幸!真是萬幸啊!”郭勇快步走到林雪麵前,聲音還在發抖,他想伸手扶林雪,又覺得不妥,手停在半空中,顯得有些局促,“您受驚了!這是我們公安係統工作的巨大失誤!我們沒有提前預判到風險,沒有做好安保工作,讓您陷入危險,我負主要責任!我們一定深刻檢討!嚴肅處理相關責任人!”
張斌也連忙附和,他的額頭滿是汗水,說話時語氣急促:“是啊是啊,林書記,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這些人簡直無法無天!您放心,我們政法委一定會牽頭成立專案組,聯合公安、信訪、住建等部門,一查到底,嚴懲肇事者!不僅要抓那些鬧事的,還要查清楚背後有沒有人指使,絕不姑息!”他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林雪的臉色,生怕她生氣。
林雪收回目光,看向兩位驚魂未定的下屬,表情平靜,看不出喜怒。她沒有像他們預想的那樣發火,也沒有指責,隻是淡淡地說:“我沒事。郭局長,張書記,你們辛苦了。現在先把現場處理好——第一,安排警力做好後續警戒,防止有人趁機反撲;第二,讓信訪局的同誌留下,安撫好還在現場的拆遷戶,記錄他們的訴求;第三,通知醫院,全力救治受傷的群眾和警察;第四,依法依規處理被抓獲的鬧事者,審訊時重點問清楚背後有沒有人指使。具體的情況,等我回去後,你們再向我詳細匯報。”
她的冷靜和鎮定,反而讓郭勇和張斌更加感到不安和壓力。郭勇連忙點頭:“好的好的,林書記,我現在就去安排!保證落實到位!”張斌也跟著說:“我馬上聯係信訪局和住建局的同誌,讓他們過來配合工作!”兩人說完,就急匆匆地去安排了,生怕耽誤了時間。
林雪的目光再次轉向雷傑,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雷隊長,今天多虧了你和你的隊員。你們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反應迅速,處置得當,不僅保護了我的安全,還盡量避免了群眾受傷。你們的表現,很好。”
她沒有說太多華麗的辭藻,但這句“很好”,從一個剛剛經曆如此風波、對工作要求極高的主要領導口中說出,其分量可想而知。這不僅是對雷傑個人的肯定,更是對整個尖刀小組的認可。
雷傑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樣子,微微頷首,語氣誠懇:“職責所在,書記。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是我們特警的本分。這次能順利控製局勢,也離不開外圍警力的配合,還有隊員們的努力,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他沒有居功自傲,而是把功勞分給了團隊,這種謙遜讓林雪更加欣賞。
林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要將他這個名字和這張棱角分明的臉牢牢記住。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鋼筆——這支鋼筆是她剛到淩源時,老領導送給她的,上麵刻著“求真務實”四個字。她把鋼筆遞給雷傑:“這支筆送給你,希望你以後在工作中,繼續保持這份初心和專業,為淩源的治安穩定多做貢獻。”
雷傑愣了一下,連忙雙手接過鋼筆,鋼筆的金屬外殼還帶著林雪手心的溫度。他鄭重地說:“謝謝書記!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林雪點了點頭,在秘書小周和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走向另一輛準備好的車輛——那輛車是郭勇特意安排的,車況更好,安保也更到位。她上車前,又回頭看了雷傑一眼,看到他正拿著鋼筆,小心翼翼地放進貼身的口袋裏,眼神堅定。
雷傑目送著林雪的車離開,直到車影消失在街道盡頭,才收回目光。他摸了摸口袋裏的鋼筆,筆尖的觸感清晰可辨。這位新來的書記,似乎也和他預想中的不太一樣——她沒有領導的架子,臨危不亂,還能注意到細節,是個真正為老百姓著想的好官。
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波,讓兩條原本平行的線,產生了第一次深刻的交集。雷傑和林雪,一個是剛轉業的特警副隊長,一個是空降的縣委書記,都帶著改變淩源的決心,在這場風波中,看到了彼此的能力和擔當。
危機暫時解除,但留下的疑問和迷霧,卻更加濃重了。
那些鬧事者,真的是普通的拆遷戶嗎?顯然不是——黃毛、刀疤臉這些人,一看就是趙天霸的手下,他們的目的就是煽動混亂,給新書記下馬威。
那個熟悉的黃毛,和他背後的“趙爺”“龍哥”,在這起事件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是單純的挑釁,還是想借此試探新書記的底線?
雷傑的目光投向那些被押上警車的嫌疑人,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他想起自己放在抽屜裏的筆記本,上麵記錄著趙天霸的種種惡行——小商品市場的強買強賣、貨運站的“份子錢”、糧油店的壟斷……現在又多了一條:煽動群體性突發事件,圍堵縣委書記。
這些線索像一顆顆珠子,正在慢慢串聯起來,指向一個龐大的黑惡網絡。而他,還有林雪,就是要親手斬斷這張網絡,還淩源一個清明的天空。
小陳走過來,拍了拍雷傑的肩膀:“雷隊,想什麽呢?郭局讓我們回隊裏開會,總結這次的情況。”
雷傑回過神,點了點頭:“走,回去。”他抬頭看向天空,陽光已經驅散了晨霧,變得有些刺眼。他知道,這隻是開始,更艱巨的挑戰還在後麵。但他不怕,因為他不再是一個人——他有並肩作戰的隊員,有值得信任的領導,還有那份刻在骨子裏的、守護正義的決心。
(本集完)
下集內容提示:調查迷雲
事後,雷傑參與了對圍堵事件涉案人員的初步審訊。他很快發現,絕大多數被煽動參與圍堵的普通群眾對核心情況並不了解,隻是被“提高補償”等口號蒙蔽。而幾個帶頭煽動、行為激烈的核心分子(包括那個黃毛),要麽胡攪蠻纏,要麽一言不發,表現出極強的反審訊能力,明顯是“老手”。所有的模糊線索,經過層層追溯,最終都隱隱指向一個熟悉的名字——與趙天霸有關的拆遷公司。雷傑試圖深入調查這家公司及其與此次事件的確切關聯,卻感到在公安局內部遇到了無形的阻力,似乎有人並不希望他深挖下去。這讓他更加確信,這次圍堵絕非簡單的群體事件,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下馬威”,其背後的水,深不可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