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章 我比你更能讓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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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
    高枝聽到熟悉的男聲,輕蔑牽唇。
    是鄷昭快步入內,跪在鄷帝麵前。
    “未經傳召,你為何過來。”鄷帝注視著兒子。
    鄷昭垂首,“兒臣為求娶表妹而來。”
    薑、朱家老一輩有姻親,這聲表妹,鄷昭從小喊到大。
    昔日鄷昭尚未提親,高枝還曾調侃過薑透,日後可要入東宮,母儀天下。
    當時薑透隻笑笑搖頭,說和太子隻有兄妹情。
    兄妹情……
    她前世和太子定下婚期的半年中,薑透還和鄷昭每月纏綿。
    哪有什麽狗屁兄妹在床上談情。
    可笑。
    “朕聽說你和薑透有私情,正要驗身,你就來求娶了?”鄷帝目光掃過神色驚怯的薑透。
    “兒臣先前是約表妹去朱文的酒樓中吃過幾回飯。”鄷昭看了眼高枝,隨即道:“但從未逾矩。”
    鄷帝:“隻是吃了幾回飯,你就要對人負責了?”
    “不是負責,是真心求娶,兒臣快及冠,也是時候該有人為兒臣料理東宮了。”
    鄷昭說完,視線落在薑透身上,女子忙跪地,默契開口。
    “還請…官家成全。”
    “請父皇成全。”
    懷素嗤笑了聲。
    朱皇後都愣了,對上鄷帝深邃的眼神,肩膀跟著抖了抖。
    “透兒,阿昭……”
    鄷帝視線落在鄷昭身上。
    “太子,朕問你一句,先前為何要去高家放話求親?”
    鄷昭垂眼,“是因懷安王同高姑娘定婚多年,然,他已失蹤一年,生死未卜,
    他作為兒臣的堂兄,兒臣認為該替他擔下責任,所以才鬥膽向高姑娘提親。”
    “好一個擔責。”
    鄷帝眼底唯餘失望。
    “朕已為高枝和阿徹定下婚期,這月十五成婚,另,太子中意薑透,三月後,薑透入東宮為良娣,侍奉儲君,不可生異心。”
    君主一字一頓,說得很清楚。
    鄷昭袖底的手緩緩攥成拳,身側薑透則鬆了口氣,眼神悄無聲息落在高枝身上。
    女子唇角微揚,眼神透出幾分譏諷。
    倒和薑透想象中的模樣不同。
    “父皇,懷安王太原府一戰尚有流言未清,若這般著急讓高姑娘同他成婚,是否會……”
    鄷昭的話還沒說完,下一刻,淩厲一巴掌便重重砸在人臉上。
    “官家!”
    朱皇後立即衝過來,心疼地將兒子護在懷中。
    “你怎麽能打昭兒?”
    “他不該打?”
    鄷帝眼神愈發寒涼。
    帝王之怒,伏屍百萬,血流千裏。
    哪怕夫妻數十載,看見鄷帝的眼神時,朱皇後還是沒忍住瑟縮了下。
    “阿徹為了大鄷忍辱負重、衝鋒陷陣,他待大鄷之心忠貞,外界那些流言蜚語,朕從未相信,
    整整一年,阿徹帶著孩子在外漂蕩,艱難躲過追殺,他已呈遞證物,足以證明他的清白。”
    鄷帝看著鄷昭,“朕,絕不允許有人汙蔑忠臣良將。”
    “官家……”
    朱皇後尚且沒說完,就被懷裏的鄷昭暗抓住手,卻還是咽不下心底那口氣。
    “再有力的證據也證明不了一年前他棄城而逃的真相,太原府百萬人,是臣妾兄長不計生死,這才力挽狂瀾。”
    鄷帝無聲看著婦人,搖首道:“朕從未否定過你朱家功勞。”
    朱皇後越發激動,目光落在鄷徹身上時,隱露寒芒,“可官家素來偏袒懷安王,究竟是認為他忠貞,還是對舊人念念不……”
    “朱氏。”
    鄷帝聲線趨於冰寒,凝視著婦人。
    “慎言。”
    朱皇後扯動嘴角,毫不遮掩憎惡地看著鄷徹。
    “母後聽信傳言,一時妄語,還請父皇不要見怪。”
    鄷昭從朱皇後懷中抽離,餘光落在鄷徹身上時,隻餘刺骨陰寒。
    “兒臣自是相信堂兄的。”
    懷素推著鄷徹出殿,見年輕人俊容染上一層淡淡陰霾,心疼道:“阿徹,別將皇後說的話放心上,她瘋魔數十載了。”
    “姑母,我知道。”
    鄷徹垂首,直至餘光發覺宮道盡頭一點薄荷綠錦裙虛影,才抬起臉。
    “既然高姑娘來了,本宮就先走了。”
    懷素朝著年輕女子微微頷首。
    “多謝長公主,改日臣女一定登門道謝。”
    “登門道謝倒免了,你們不日就要大婚,待婚後,來公主府吃頓便飯吧。”
    高枝一愣,見素來高傲的長公主朝她笑了一笑:“本宮可盼著和你共飲建安茶。”
    待女人離開,高枝自覺推鄷徹往宮外走。
    隻是座椅上的男人背脊僵直,麵龐都繃緊,不敢輕易回頭,也不敢隨便開口。
    高枝倒放鬆得多。
    興許是有前世十年跟隨,她早習慣和鄷徹這樣安靜地待著。
    不過算起來,這也是她重生後和他第一回單獨相處。
    “你今日怎麽會過來?”
    鄷徹:“我……”
    “懷安王。”
    鄷昭腳步從兩人身後響起,輪椅上的男人像是觸發了某種警戒線,攥住高枝的手就往身前帶,發寒的眼神落在來者身上。
    “?”
    高枝愣了下,隻感受到大掌上粗糲的薄繭。
    鄷昭瞧見兩人相連的手,心底一沉,語氣仍保持平和:“堂兄,我是來找你的。”
    “太子找懷安王有什麽事?”
    高枝:“就在這兒說吧。”
    “你怕我傷了他?”鄷昭目光落在她身上。
    “高枝。”
    鄷徹鬆了人手腕,輕聲說:“我跟他說兩句。”
    高枝並未第一時間就讓開。
    仔細思忖,方才鄷帝才表明站在鄷徹這邊的立場。
    鄷昭不敢動他。
    “別走遠。”
    高枝瞧著鄷昭推鄷徹進禦花園假山下,同她隔開了一些距離。
    “本以為你早成了白骨一具,帶著那幾個拖油瓶,竟還能爬回京城,真讓孤佩服啊。”
    鄷昭扯唇,昨日挨了這人數拳,嘴角好似撕裂開般劇痛,入宮前讓人粉飾了一般,才沒讓人發覺。
    “方才父皇站在你那邊,是不是很得意?”
    “鄷徹,孤以為你心裏該有數的,不管這些年父皇如何偏愛你,不管外人如何說,孤才是唯一的太子。”
    鄷昭傾下身,在他耳邊說。
    “阿枝重情義,不然你以為,她為何要放棄孤,選擇你這樣一個殘廢?”
    鄷徹古井無波的麵色終於在聽見高枝名字時稍變。
    “她是可憐你啊。”
    鄷昭眯起眼來,“鄷徹,若我是你,可不會這般無恥地利用她的善心,霸占她本該坦蕩無阻的餘生,
    她那麽好,憑何要陪你入阿鼻?”
    鄷徹攥緊輪椅把手。
    高枝武功高,特意走近了些,便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徹底。
    “像你這樣一個…廢物。”
    鄷昭沒忍住嗤笑出聲:“配得上阿枝?鄷徹,還以為自己少時風光無兩的小王爺?
    若那時,你站在阿枝身旁,我還無話可說,可鄷徹,你如今…站得起來嗎?”
    高枝忍無可忍,一個箭步衝上前去。
    隻是下一瞬,男人回答叫她止住腳步。
    “我是配不上她。”
    鄷徹竟是坦然承認,漆黑瞳仁內流轉的情緒除平靜外,還有一層極淡的冷冽。
    “可鄷昭,背叛她的人,更沒資格指責他人,我是不夠好。”
    鄷徹擲地有聲:“但我比你好,我遠遠比你,更能讓她幸福。”
    高枝一愣。
    鄷昭不知是不是被這話刺激到了,先是譏誚發笑,而後神色陷入一陣極致陰寒中。
    “鄷昭,配不上我的人是你。”
    高枝走過來。
    “阿枝說這話,是想讓我傷心嗎?”
    鄷昭趨步靠近,卻被一隻手從中攔截。
    鄷徹,擋在了她麵前。
    “阿枝,我方才在殿中求父皇賜婚,讓你傷心了嗎?”鄷昭看著她。
    高枝恨不得啐他一口,罵他一句想得真多。
    可很快,輪椅上的男人也轉過來,用一種極小心又破碎的眼神,盯著她。
    像是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阿枝…為他傷心了嗎?】
    在小狗麵前,主人不能這樣沒有修養。
    “阿枝,我知道你氣我,但事情並非你想象中那般,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我的。”
    鄷昭意有所指,“不要因一時之氣,做出後悔終生的決定。”
    高枝現在是真想罵娘了,奈何鄷昭跑得比兔子還快,不等她開口,人就已離開禦花園。
    “咱們回去吧。”
    這次是鄷徹先開口。
    高枝推著人往外走,“鄷徹,我沒有因鄷昭而傷心。”
    鄷徹愣了下,“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麽?”
    “你我婚期不到七日,我不該向你解釋嗎?”
    【果然…隻是因為要成婚了,所以阿枝才勉為其難哄哄我。】
    “我沒哄你。”
    高枝歎了口氣。
    鄷徹也不知有沒有相信,輕輕嗯了聲。
    “鄷徹。”
    男人回首,餘光落在她臉上,毫無遺漏地掃過她五官和麵部每一個結構。
    就好像,隻有趁著她呼喚他的時候,才有機會回頭,光明正大看她一眼。
    抓住機會,舍不得錯過分毫。
    高枝被看得不自在,咳了聲:“我娘讓她徒弟過來了嗎?”
    “嗯。”
    鄷徹答:“昨日,石大夫來給我看了。”
    “如何?”
    “說是還好。”
    鄷徹不會說石大夫看了他的傷勢後,搖頭說若一年內沒好轉,這輩子就站不起來這種話。
    高枝眨了兩下眼,忽然提及:“我方才跟你解釋了,你是不是也該跟我解釋?”
    鄷徹茫然一瞬,很快反應過來,“今日入宮,我是為呈遞證物給官家,我並未叛國,
    你我…很快就要成婚,我不想連累高家。”
    【更不想連累你,和我一樣,背負那些莫須有的罪名。】
    高枝聞言眸底微動,“就沒有別的要解釋的嗎?”
    就比如…三個孩子都是溫大哥的血脈。
    盡管早知這件事,但高枝更想聽他跟她說。
    “還有。”
    鄷徹深吸一口氣,“方才我同鄷昭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裏。”
    高枝蹙眉,隻聽男人輕聲說:“咱們相識多年,我清楚你義氣,所以等了我這些年,
    我方才所言,隻是應付鄷昭,你心裏別有負擔,我知道,和我成婚,你受委屈了。
    若和旁人在一起,你會更幸福的。”
    “……”
    高枝氣不打一處來,“臭木頭!”
    鄷徹微微一愣。